到了目的地之後,司機小李沒敢打擾葉承樞打電話,雖然他聽到後邊,感覺葉特助——哦不,是葉先生跟權老爺已經沒有在談正事兒,而是在……嗯,用很嚴肅的氣氛在做最幼稚無聊的吵架。但他還是安安靜靜的把轎車停靠在高層公寓樓的樓下,直到葉承樞打完了電話,他才說了句,“葉先生,到了。需要我在樓下等你嗎?”
“等。”
葉承樞一字箴言說完,便下了轎車。
跟黎二談完,少說也得一個多小時。他可不想晚上出來站在馬路旁邊攔出租車。這邊是都是高檔住宅小區,出入都是私家車,很少有出租車經過。他也沒有那麽多的時間可以浪費在等待出租車上邊。當然了,葉承樞也並不覺得自己這樣有什麽養尊處優跟嬌氣的,他幫了尹老板挽回了一點五個億的損失,用用他的司機,他倒是覺得連利息都不夠付。
當葉承樞一下電梯,便看到黎二恭恭敬敬的歪著腰站在電梯門口,不知道在這兒等了他多久。
“葉先生,家裏請。”黎二恭敬的伸出手,示意葉承樞先走。
葉承樞從鼻尖兒淡淡的嗯了一聲,拔腿便走,多一眼都沒有去看黎二。
對黎二的尊敬,有。但也僅僅是處於對每個人都應該有的尊重,其他的?沒有。
黎二既是黎兆予身邊的一條狗,那他說實話,也不該有其他什麽更多的待遇了。若黎二是黎兆予身邊的左膀右臂,那麽葉承樞對他的態度,自然也會變上一變。
還是那句話,在什麽位置,拿什麽待遇,做什麽事情。
連黎二自己都一直在說他是黎兆予的一條狗,那一條狗,顯然不可能得到一個人的待遇,不是麽?
這不是葉承樞要對黎二是用條狗的態度,而是黎二自己這麽要求的。
對黎二來說,能在黎兆予身邊當條狗,他已經滿足至極。
到了黎二的家裏之後,一眼望去,隻有一個顏色——
一望無際的黑。
這麽一個高檔的公寓,裝修成了這個樣子,也真是暴遣天物。可對一個盲人來說,若是將房子裝修的那麽華麗漂亮,反而還是一種浪費。黎二又看不到,裝修的再好那也是無用功。
可麵對一個從牆壁的顏色,再到地板的顏色,以及所有的家具都是黑色的公寓來說,還是有些太壓抑的令人喘不過氣來了。
這兒,看著不像是一個高級公寓,更像是一座墳墓。
當葉承樞毫不避諱的說出自己心中所想之後,黎二笑了笑,站在沙發旁邊,並沒有坐下。
他說:“當主人不再需要我之後,我已經是個死人。”
看了這麽一會兒,葉承樞也不覺得這公寓有什麽壓抑的地方,反而還覺得挺有意思。畢竟,這樣純黑的公寓,他也是頭一次看到。他一邊打量著這間公寓,一邊淡淡的說道:“最多三年,你就會從死人變回成活人。”
黎二笑著點頭,“我已經聽主人說過了。最多三年,葉先生就會做完所有的事情,葉家人,再也不會出現在官場之上。”
“凡是,也總有例外。”葉承樞有些感歎的說了一句,想到了自己那寶貝閨女,嘴巴裏有些苦澀。
他親自定下的第一條規矩,沒想到,打破的也是他最寶貝的閨女。
真是令人唏噓不已。
黎二沒有順著葉承樞的話接著向下問,以他一條看門狗的身份,沒有資格去問。他輕鬆的穿梭在家具的中間,給葉承樞泡了一杯香味濃鬱的咖啡,若不是看到他那沒有眼珠的空洞嚇人模樣,沒有人會以為黎二是一個盲人。
葉承樞並沒有接過咖啡,而是讓黎二放在了他麵前的茶幾上,他左腿優雅的疊放在右腿之上,一想到明天的葬禮,他心裏就有種說不出的壓抑。
是比這純黑公寓更讓人壓抑的窒息感覺。
薑二爺……
那畢竟是他的朋友。
“葉先生,要抽煙嗎?”
雖然失去了一雙眼睛,但黎二心中的這雙眼睛,卻比任何人的眼睛都要清亮。
葉承樞輕笑,“也好。”
於是黎二轉身離開,很快便回來,手中已經拿著一盒葉承樞平日裏比較偏愛的一款香煙。
他本想給葉承樞點燃,但卻被葉承樞拒絕了。
在官場上就有這麽一個不成文的規定,上司若抽煙,下級必須好好的伺候著。什麽時候點燃,如何遞煙,那都是有一套很嚴苛的規矩在。而葉承樞,頂頂討厭的就是官場裏這些亂七八糟烏煙瘴氣的不成文規定!
他給自己點燃了一支香煙之後,隻吸了一口,便隻是夾在修長的手指間。
家裏老婆的禁煙令,對他也同樣有效。
點燃一支煙,隻是一個態度,或者說是一種象征,並不是他真的要抽煙不可。
一支煙燃燒完畢,葉承樞終於開口。
大部分的時候,都是葉承樞在詢問,黎二在逐一回答。
從黎二的公寓離開,葉承樞也忍不住感歎上一句——
真是隔行如隔山!
同樣都是葬禮,但他們道兒上的葬禮,那真是與平常的葬禮有著天差地別的不同。
若不是有黎二,或許明天薑二爺的葬禮,他真要鬧出不少的笑話來。
首先,道兒上的葬禮,來往的也都是道兒上的老大們。他們中間,也是分了許多的派係。如何安排這些人進入葬禮上香的時間,那都是大有一套學問在的。若是他沒有提前問過黎二,搞不好明天的葬禮,將會演變一場更大的武械鬥爭!
好在現在重新安排,也不是什麽麻煩的事兒。
隻是更改一下前後順序的安排,明天到場了再通知都來得及。
葉承樞將該注意的地方,打了電話一一告訴了白子諾之後,又將黎二的電話告訴了白子諾,如果他這邊有任何不懂的地方,隨時可以去問黎二。麻煩點不要緊,最主要是要保證明天薑二爺的葬禮,一定的進行的順利,且體麵。
畢竟,薑二爺是江南省黑道上資格最老的人了。
他們那一輩兒的老大,薑二爺一死,就徹底的沒有了。
資曆擺在那兒,明天的葬禮定然不能出現任何的差錯。否則,丟的就不僅僅是他葉承樞的臉,而是會連薑二爺的臉也一起丟光。
所以葉承樞不同於平常,再三的叮囑了白子諾之後,這才掛斷了電話。
他已經叮囑了這麽多遍,該提醒與需要注意的地方,他也多次反複嘮叨的他自己都有些煩了,子諾也是個仔細的人,應該沒有問題。
葉承樞解決好了明天薑二爺的葬禮之後,轎車,也已經開到了軍區醫院住院部的樓下。
淡淡的說了句謝謝,葉承樞便下了車,讓小李回去給尹老板複命。
而他回到醫院,也已經是將近十二點鍾了。
顧靈色,已經睡下。
當然,葉承樞更願意理解為,經過昨天晚上他有些情難自控的……之後,他老婆是一半害羞一半氣憤,所以才早早睡下,避免與他見麵。
葉承樞也沒在意,在給他老婆蓋被子的時候,看到他老婆那微微顫動的睫毛也沒有點破,而是笑了笑轉身進了浴室。
從浴室出來之後再看,剛才還顫動的睫毛,這時候也平靜了。
他老婆,還真的睡著了啊……
葉承樞有些無奈的扯了扯嘴角,畢竟是在醫院,雖然一整層都被他們包下來了,但畢竟不同於家裏。葉承樞出門的時候,又順手拿了浴袍披在身上。隻穿著睡衣出門,葉特助心裏那道坎兒過不去!
“爹地~!”
聽到房門被人推開的聲音,小丫頭第一反應永遠都是關掉她工作的頁麵,打開遊戲的頁麵。
當看到是她爹地的時候,她下意識的還是合起了筆記本電腦,然後才蹦蹦跳跳的撲了過去。
葉承樞彎腰將寶貝閨女抱在懷中,淺笑的看著閨女在他脖子上、胸口前、頭發上,跟小狗兒似得亂嗅的模樣。末了,他似笑非笑的問道:“問出點什麽來了?”
小丫頭深深的吸了口氣兒,憋了半天沒舍得吐出去,“爹地!你真香!”
你真香……
這句話,其實是帶著點不言而喻的暗示。
葉承樞顯然不相信自己的寶貝閨女不知道這點,他挑了挑眉頭,“所以?”
“爹地,下輩子媽咪就是你的閨女了。”
“然後?”
“你就得娶我了啊!”
“小丫頭……”看著寶貝閨女那可愛又嬌憨的小臉兒,葉承樞真是一顆心都要給她融化了,他笑著刮了刮女兒的小鼻尖兒,“怎麽不想嫁給你幹爹了?”
小丫頭認真的分析,“我想過了,給幹爹做女兒,絕對比給他做老婆要幸福太多。”
“這點倒是不假。”
不管是愛上權子墨,還是被權子墨愛著,都太辛苦了。
坐在床邊,將女兒放在自己的膝蓋上,葉承樞笑著問道:“明天是爹地一個朋友的葬禮,你要不要參加?”
小丫頭笑眯眯的反問,“爹地想要我參加嗎?”
“他是我的朋友。”葉承樞隻淡淡的說了一句。小丫頭就明白了。
“我明天會很認真的給薑爺爺上三炷香。”
“乖了。”葉承樞摸了摸女兒的腦袋,“你媽咪懷著身孕,不方便出席葬禮。你得作為爹地身邊的女伴陪爹地一起參加。柚子,你得表現出葉家少夫人的風韻氣度來。明白了沒有?”
小丫頭歪著腦袋,笑的嬌憨不已,“就有點像是媽咪沒有在,我就是爹地的第一夫人?”
“是這個意思。”
“好呀!”小丫頭一口答應下來,“我明天的表現絕對不會讓爹地失望呢。”
“這也是對你的一個考驗。”
“啊?”
知道女兒還不太理解這其中的蹊蹺,葉承樞隻是很淺顯的解釋了一句,並不願意給女兒說的太多。有些東西,點到為止,更深層的,她得靠自己的眼睛去發現,而不是什麽都讓他告訴女兒。這對女兒,並不是好事兒。
“參加葬禮的人,並不全是薑二爺的朋友,也有他的敵人,更有他的仇家。這些人之間的關係,也是錯綜複雜。有盟友、有仇敵、有競爭對手……等等等等,怎麽讓這些人相安無事的共處一室,就要看主持葬禮的人的本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