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旅長將顧靈色迎到了一間十分寬敞,卻很樸素的房間。之所以覺得這是辦公室,是因為這房間裏,擺放這樣一張很大的實木書桌,三麵牆,都是書櫃。書櫃裏也都裝滿了書籍。仔細看去,許多書籍都有些舊了,看的出來,這房間的主人,不是附庸風雅才買了這些書籍擺放在這裏,而是主人真的是個喜歡看書的人。
可說這是辦公室吧,它卻又有點……太寒磣了。
除了那那實木書桌,以及一排排的書櫃,這房間裏,就隻剩下了兩組沙發以及一個小茶幾。
除此之外,別無一物。
也是因為擺放的東西太少,便越發的襯得這辦公室空曠的厲害。
哦,對了,這辦公室書桌背後那麵牆的正上方,還掛著一張照片。
看到那張照片裏的人,顧靈色嘴角忍不住輕微的抽搐了一下。
是,她能夠理解。這裏是江南省的軍區,每個軍官的辦公室裏理應掛上一張最高首長的照片。可……在這種地方看到葉林的那張臉,她不知道為什麽,真的很想笑,忍不住的那種。
這或許就像是她在省委的辦公室裏看到葉承樞的照片,會忍俊不禁一樣吧。
總之,在這種地方看到他們家人的照片,真的挺讓人煎熬的。
明明平常都是會插科打諢,嬉笑怒罵的人,卻在這麽正式的地方,掛了一張這麽嚴肅的照片。
她真的想不笑,都很難啊。
“少夫人,在這兒稍等片刻。我去請示首長。”
劉旅長示意顧靈色坐在沙發上,自己則轉身要離開,卻被顧靈色叫住。
他回頭,站姿筆挺,“少夫人還有事兒?”
“麻煩劉旅長告訴我公公,他最好先來見我,而不是去找柚子。”
劉旅長壓根沒有多問一句便點點頭,“知道了。”
說罷,又要離開。
顧靈色再一次叫住了他,很無奈的翻了個白眼,“劉旅長,我是洪水猛獸,能吃了你?還是你背後有洪水猛獸追著要吃你?”
劉旅長一個不打折扣的軍人,教科書式的古板為人。
如果是權子墨聽到了這話,那花花大老爺,肯定會輕佻又戲謔的回複上一句,“那可不?!女人啊,尤其是漂亮的女人,就是一種洪水猛獸。而我這個人啊,最怕洪水猛獸了。因為要麽我被洪水猛獸吃了,要麽我讓洪水猛獸吃了。你說,我要不要害怕?我是不是該害怕?”
如果是葉承樞在場的話,他則會謙謙如玉貴公子優雅無雙的說上兩句客套話,不似權老爺那般的輕佻戲謔,卻也會讓對方聽了覺得心裏舒坦的很。
可惜了,在場的人不是他們倆,而是一個教科書式古板的劉旅長,他皺了皺眉頭,疑惑的望著顧靈色,“少夫人,您這是什麽意思?”
顧靈色又大大的翻了個白眼。
什麽意思?
不就是他太想離開了,她說了句玩笑話來表達自己的不滿麽。
這些東西啊,非要讓人說個清清楚楚,那就太沒意思了。
抿了抿嘴唇,顧靈色直接了當的說道;“劉旅長那麽心急的要走做什麽?我話還沒說完。”
劉旅長淡淡的哦了一聲,“那少夫人請說,我時間不多,首長那邊還在等我回複。”
“著什麽急啊你。”顧靈色抱怨了一句,這才道:“你就這麽告訴我公公。”
“少夫人請說。我會一字不落的轉達給首長。”
“我跟柚子,誰更會讓他無可奈何,他自己心裏應該清楚。他先來見我,我最多是拿這肚子威脅威脅他,我總不會在他麵前掉眼淚,上演一哭二鬧三上吊的戲碼。但我那寶貝女兒,可就不一定了。她知道自己我公公最怕什麽,也清楚自己的武器是什麽。”
劉旅長特意等顧靈色說完又等待了幾秒鍾,見她沒有再開口,這便點點頭,“我一一記下了。”
在劉旅長合起房門的一瞬間,顧靈色不冷不熱的補充,“讓我公公可想好了再選擇。我這邊,總比我閨女那邊要簡單多了。”
劉旅長衝她點點頭,合起了房門。
下一秒,顧靈色清楚的聽到了‘咯吱——’一聲。
那是房門被人從外邊反鎖上的聲音。
她坐在沙發上,有些無奈的搖了搖頭。
這兒可是她公公的地盤,就是不把門鎖住,她又能跑到哪兒去?
不過顧靈色轉念又一想,或許劉旅長不是怕她跑了,而是怕她亂跑,跑到了她不該去的地方,再給她、給她公公惹出什麽不必要的麻煩。
畢竟軍事要地,不同於其他的地方。
也罷!
顧靈色心裏那點子不舒服,也就煙消雲散了。
誰都有難處麽。她又何必為難人家?
人家劉旅長也是聽命令辦事的人。
舔了舔發幹的嘴唇,顧靈色望著空空如也,連個飲水機也沒有的辦公室,更無奈了。
連一杯水也不給她喝,劉旅長這家夥還真不會為人處世呢。
剛才在酒店,喝多了熱可可跟咖啡,現在她嘴巴幹渴的厲害。
就在顧靈色猶豫要不要敲門,喊人給她倒杯水來,而她這麽做,會不會給人家感覺她太仗勢欺人了,明明她才是不速之客,不但沒有被抓包的羞赧,反而還不要臉的要水喝……這麽想的時候,房間的門鎖,發出了輕微的響動。
顧靈色立刻抬起眼皮,房門被人從外推開,露出葉南川那張麵無表情,看不出他此刻情緒的臉龐。
她的心尖兒,下意識的抽搐了一下。
這樣的公公她很少看到。就算看到了,公公這麵無表情也不是衝她。
看得出來,她公公這次也是很生氣的。
那緊緊抿成一條縫的嘴唇,已經說明了她公公此刻正在壓抑著心頭的怒氣。
扯了扯嘴角,顧靈色站起身,主動打了聲招呼,“爸。”
葉南川虛空壓了壓手臂,示意她懷有身孕,不必拘泥這些虛禮,坐下說話即可。一家人,也不用客套在這些方麵。
顧靈色也沒矯情,重新坐了回去,將雙手都手肘抵在膝蓋上,雙手抵著下巴,“爸,謝謝你先來找我。”
葉南川意味不明的牽動了一下嘴角,“你說的沒錯兒,你至少還好對付一點。我沒有自信,可以拿捏的住柚子。”
“那爸是已經想好怎麽拿捏我了?”顧靈色笑眯眯的反問了一句。
葉南川依舊是麵無表情,卻誠實的搖頭,“也沒有想好。”
她肚子裏懷著的孩子,若她真拿那孩子威脅他了,他也不知道該怎麽應對。
但就是她說的,她總比柚子要好對付一些。
麵對這個一直對他十分尊敬又有些敬畏的兒媳婦,總比麵對他那個
天不怕地不怕,就是見了老爺子都麵不改色可以撒嬌打滾的柚子,要輕鬆了許多。
更何況——
“成年人的時間,不要把孩子牽扯進來。”葉南川皺了皺眉頭,終於有了點表情,他伸手敲了敲茶幾的桌麵兒,“這話,我說過很多次了。你跟承樞,卻一次都沒有聽過。柚子是一個,波吉也是。他們都還是孩子,不應該被牽扯到這些事情當中。若是讓孩子們都得出麵了,那我們這些長輩,是做什麽吃的?”
顧靈色唇邊笑意不減反增,“爸,錢九江也是孩子。他也不該被牽扯到這些事情當中來,做錯事情的人是淩焰,不是錢九江。他根本沒有選擇的餘地,那玩意兒就被強塞進了他的手裏。他又何其無辜?”
葉南川微微一愣,他沒有想到,自己教訓兒媳婦的一句話,卻被她輕鬆的拿來反擊了他。而且他更沒有想到的是,這個一向表現柔弱的兒媳婦,今兒也會與他爭鋒相對,寸步不讓。而且,氣勢還一點都不落於下風。
這樣的顧靈色,與葉南川印象中的兒媳婦,天差地別。
可葉南川隻是微微一愣,他並不驚訝。
他這個兒媳婦有什麽能耐,他還是比較清楚的。他不會真的以為自己的兒媳婦是一個軟弱無能的女人,隻不過,平常總是她身邊的人把她保護的太好了,而她從來也不爭不搶,安安靜靜的接受著別人對她的保護。顯得,她是個軟弱無能的人。
僅此而已。
愣住,隻是一秒,葉南川也不是個好對付的人,他若是動了真格的,就幾招,便能讓顧靈色丟盔棄甲,灰溜溜的敗下陣去。
“被強塞進錢九江手裏的麽?”葉南川輕蔑的勾了勾嘴角,“我看不是。淩焰將那玩意兒妥善的保管了起來,他錢九江若是不去取,這玩意兒,就永遠不會見光。”
“爸,您說這話,不覺得臉紅麽?”顧靈色毫不示弱的反擊,“錢九江不去取,那玩意兒就不會大白於天下?爸,我雖然不懂這些事情,但至少有一點我很清楚。那玩意兒,不管放在哪兒,都會要了錢九江的小命!與其等他被人抓住,人家拷問他,讓他把東西交出來就留他一條小命,可他手裏根本沒有東西,無法拿出來保命,還不如他將那燙手山芋放在自己的手裏。說不定,錢九江還能給自己尋找一條活命的機會。不是麽?”
葉南川並沒有忘記,他這個兒媳婦,是畢業於哪個大學,哪個專業。
英國老牌紅磚大學之一的紐卡斯爾大學,國際公共管理係畢業的高材生。
能如此迅速的組織語言進行反擊,而且還能緊緊咬住他的論點做反擊,不得不說,英國最老牌的紅磚大學,到底是有點能耐的。從這裏畢業的高材生,是有著真材實料。
可葉南川根本不打算顧靈色進行口舌上的爭辯,他更懶得與她玩弄這些談判桌上的技巧,他就一點,“就當錢九江是無辜的好了,那害了他的人也是他的父親,而不是我。他要怪,就去怪淩焰。他的父親,要給他留下這樣要命的玩意兒,能怪誰?不管錢九江要怪誰,總之黃泉路上,他怎麽也怪不到我的頭上。”
在強權麵前,所有的聰明狡黠,都變成了雕蟲小技。
顧靈色覺得她現在有點像跳梁小醜。
在她公公的麵前,她竟然還想與他談判?
是她太天真了……居然妄想跟一個鐵血手腕的政客與軍人的結合體談判。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