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離開之前,波吉最後一次深深的望了一眼,那個站在漆黑的夜晚裏,姿態慵懶輕佻,脊背挺的筆直的身影。
權子墨……他的父親。
能給這個老東西當兒子,他真的,真的很幸運,也很幸福。
盡管他爸沒能給他一個完整的家庭,但他覺得,家庭的完整,其實並沒有眾人意識中的那麽重要。雖然他爸媽了離婚了,但他應該得到的關注與關愛,卻一點一絲都沒有少於別人。更何況,他爸媽離婚,他一點也不認為是他爸媽有錯。
既然兩個人在一起並不開心,那為什麽還要勉強自己?
分開,或許也是更好。看他爸媽現在,不就很好嗎?
他心裏一直都清楚的,對於沒能給他一個完整的家庭這一點,他爸心裏也一直都是有愧疚的。他也很想告訴他爸一聲兒,其實啊,這真的沒關係。就像他爸對他有愧疚一樣,他也希望他爸過的開心。
盡管現在他很久才能見一次他老媽,可……說的矯情一點吧,母親給予一個孩子的關愛,他一點都沒有少獲得。他幹媽、他晶晶阿姨,都拿他當親生兒子一樣看待。
說的直白點,也難聽點。如果他爸不是權子墨,他幹媽跟他晶晶阿姨會認識他是誰麽?估計壓都不會多看他一眼吧?
沒有權子墨,誰他媽認識他權波吉是誰?!
薑寶貝……
如果他爸真的對那粉毛有感覺的話,他……縱然他心裏頂頂厭惡一個女人,能夠在他爸的心中比他老媽的分量要重。但如果這是他爸的選擇,如果這能讓他爸高興的話,他會接納薑寶貝。
不就是一個小媽咯?
有什麽關係。
反正他爸這些年給他找的小媽,沒有上百,幾十總是有的。
“波吉少爺——”
聽到那略帶著驚恐的語氣,波吉抖了抖眼皮,懶洋洋的將眼皮眯成一條縫,隨意的抬起手抹了抹自己的鼻尖兒,手指上,一片猩紅。
他一點也不介意的隨手捏住自己的衣角蹭了蹭,語氣更是慵懶,“有什麽好大驚小怪的?不就是流鼻血麽。看你那沒出息的德行。還江南省軍區特戰旅的王牌教官呢,真雞兒丟人。”
“……”瘸腿的小老頭兒無語的透過倒車鏡掃了一眼波吉,“不就是流鼻血?波吉少爺,你心裏最清楚你這個流鼻血是因為什麽,還要我這老頭子一字一句的把原因說出來麽?”
波吉遞給那瘸腿小老頭兒一個討好的笑容,將半截袖直接脫下來揉成一個團堵住鼻尖兒,“你心裏明白就好,何必非要說出來?”
“因為我們這些人來到這鬼地方的唯一理由,就是保證你的安全,將你平安的帶回江南省。如果你沒能死在勒布雷跟符生恩的手裏,卻死在了你自己的舊傷之下,我們這些人的臉,會被打的很腫。”
所以……波吉少爺就不能稍微心疼一下他們這些底下辦事兒的人?最起碼,他稍微的顧忌一下他自己的身體好不好!不要總是讓他自己這麽勞累!
過勞死!
這三個字,波吉少爺到底聽過沒有?
可這些話,瘸腿老頭兒也隻能在心裏念叨兩句,他是絕對不會說出口的。因為……
“勒布雷這邊的情況你是最清楚的吧?”波吉眨了眨那雙桃花眼,裏邊精光大作,鋒利的讓瘸腿小老頭兒有點不敢去與他對視,“我如果再不加緊腳步,我爸跟薑寶貝就危險了。”
雖說是因為麥考夫特死了,才導致現如今在勒布雷的府邸裏,
沒有人可以再費盡心力的維護他爸跟薑寶貝的周全與質量保證。所以才讓他爸跟薑寶貝現在喝口水都是那麽的困難。可勒布雷的性格……也沒什麽好說的了,誰還不清楚勒布雷的性格了?
能忍到現在還沒有對他爸與薑寶貝動手,已經是勒布雷忍了又忍的結果。再讓勒布雷忍耐下去?不太現實。
就算勒布雷不會直接殺了他爸跟薑寶貝,但一些身體與精神上的折磨,怎麽想似乎都無法避免。
勒布雷,本就是一個以折磨人為樂趣的變態。
留給他的時間,真的不多了。
不然,他也不會如此急切與冒進的誘因老德萊爾入局。
三天。
他剛才跟他爸說,三天之內,他一定能解決幹淨外邊的事情,將他爸與薑寶貝給營救出來。
這個三天的時間,不是他隨便說出口的。是他不得已必須要三天之內解決幹淨。否則,他爸跟薑寶貝……將沒有人可以保證他爸跟薑寶貝的安全。
瘸腿小老頭兒輕歎一口氣,隻是蠕動著嘴唇,卻沒有說話。
哎……!
他就知道會是這個理由。
剛才聽波吉少爺說出三天的時間,他就猜到了。
盡管權董對於自己的危險處境隻字未提,但波吉少爺可不是個愚蠢的二世祖。
勒布雷的府邸這邊的情況有多嚴峻,不需要別人再去用嘴巴說,波吉少爺豈會看不出來?
這個三天的時間,不是波吉布置好了一切,需要收官的時間。而是……他無可奈何之下必須要在三天之內解決幹淨。
這些,瘸腿小老頭兒都明白。如此,他還能說什麽?
“我會全力幫助波吉少爺的。有什麽事情,您大可以盡管吩咐給我。”
波吉嘲弄的擺擺手,因為用衣服堵著鼻尖兒,所以他的聲音悶悶的,透著點奶裏奶氣。
“沒別的事情要吩咐給你,你啊,就把我爸跟薑寶貝的安全保護好就可以了。其他的事情,不需要你去操心。我現如今手裏能用的人雖然不多,但已經夠了。”
瘸腿小老頭兒點點頭,“我明白了。”
孰重孰輕,他分得清楚。
外邊的那些事情,波吉少爺心裏有譜。該要他去賣命的時候,波吉少爺也絕對不會手軟。就像之前,將波吉少爺從醫院裏救出來是最緊迫的事情一樣,現在保證權董與薑大小姐的安全,也是最緊迫的,更是第一位的。
“好鋼要用在刀刃上。”波吉那雙桃花眼猛地閃爍了一下,意味深長的勾了勾嘴角,“你,可明白?”
瘸腿小老頭兒眼皮猛地一抖,沒有說話。隻是定定的看著倒車鏡中的波吉。
“我怕等不到三天的時間,以勒布雷的脾氣性格,他就已經忍耐不下去了。”波吉冷笑一聲,鼻尖兒已經不再流血了之後,他隨手將已經被鮮血打濕的衣服丟出車窗外,一字一句的說道,“現在錢,勒布雷一分都沒拿到手。人,麥考夫特與符生恩都已經死了,他一連損失了兩員大將。還都是能給他出謀劃策的軍師。勢力,勒布雷更是損兵折將的很嚴重。這種情況下,勒布雷要是不做點什麽激進的瘋狂事情,那他也就不是我所了解的勒布雷了。”
“那波吉少爺以為……?”
“要我說?”波吉邪獰的勾起嘴角,那張介於少年與男人之間的娟秀臉龐看上去,猙獰極了,也可怖極了,“既然勒布雷要玩點瘋狂的事情,那咱們就比他更瘋狂好了。”
瘸
腿小老頭兒深深的望了一眼波吉,沒敢說話。
說起瘋狂,全天下恐怕是找不出第二個能夠比他們老權家的男人更瘋狂的人了。
老權家的男人瘋狂的時候,勒布雷怕是還沒出生。
當年權胤老爺子幹的那些個瘋狂事兒……嗬,他們老權家的男人,果然沒有一個是好對付的。
“這座城市,早已經是一個戰場。勒布雷既然敢打我老權家的主意,那他就甭怪我將這座城市,作為我的狩獵場。”
狩獵場。
這三個字兒,讓瘸腿小老頭兒心中一顫。
凡是出現在狩獵場之中的,不論身份地位,一律都是波吉少爺的獵物。都是可以被他輕易且隨意拿出來利用與虐殺的……獵物。
冷笑一聲,將車窗緩緩的搖上,波吉冷漠的吩咐著,“送我回小莊園之後,你就立刻趕到我爸的身邊,暗中保護他。除非到萬不得已的時候,不然絕對不允許你現身。”
瘸腿小老頭兒重重的點頭,“我明白。”
“什麽叫不到萬不得已的時候,你應該能分清楚吧?”波吉又獰笑著追問了一句。
瘸腿小老頭兒目光不閃不躲的反問,“這個我當然分得清楚。可是波吉少爺,薑寶貝呢?你卻還沒有告訴我,薑家大小姐的分量是多少。”
薑寶貝!
波吉眸光猛地一怔,不過也就是停頓了那麽僅僅一秒鍾的時間,波吉就已經斬釘截鐵的說道,“她陪著我爸這些天的苦勞功勞,都可以無視。但她已經是住在我爸心尖兒上的女人了,這一點,你我都不能無視。”
薑寶貝跟娜娜,不一樣。
娜娜死,會讓他爸心疼,也會讓他心痛。但卻不會讓他爸失控發狂。
薑寶貝……卻會。
“薑寶貝這個女人,絕對不能有任何的閃失!”
“那麽,我就明白了。”
頓了頓,波吉也沒有把話說的特別死,“如果是為了大局……薑寶貝,可以適當的犧牲。”
適當的犧牲。
多少算是適當?
又能夠犧牲到何種地步?
這兩個問題,瘸腿小老頭兒沒有問出口。因為計劃永遠趕不上變化快。這些東西,問了也是白問。他自個兒心裏有本帳就成。
首先,權董的安全是必須要確保的。在不影響波吉少爺整個計劃的情況下,權董也是安全的情況下,薑寶貝的安全是必須要保的。在不牽扯到權董安全的情況下,可以適當的把薑寶貝的安全優先放在整個計劃的前邊。但這也有一個前提——
可以為了保證薑寶貝的安全,小小的打擾到波吉少爺的計劃。卻絕對不能破壞波吉少爺的計劃。
橫豎一句話,見機行事。
如果可以的話,薑寶貝的安全,當然是要保證的。這個女人在權董心中分量與地位的悄然改變,瘸腿小老頭兒可是一直在旁邊看著的。沒有人會比這小老頭兒更清楚,現如今的薑寶貝在權子墨的心中,是個什麽分量與位置。
“你現在明白了吧?”波吉懶洋洋的眯著桃花眼,“雪中送炭,有多能打動一個男人的心。”
瘸腿小老頭兒咂咂舌,“縱然是一個浪蕩子的心,在雪中送炭之下,也是會被輕易攻破的。”
“可不是咋地?”波吉也咂舌,“薑寶貝這次連命都不要了也想陪著我爸……”
可能,這次回到江南省之後,他真的要多一個小媽了啊……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