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是挺意外的。”唐笑側過身子說,“曉儀,快請進。”
金曉儀勾了勾唇走進去,小旅館的標準客房住兩個人倒還好,現在塞了三個人進來,馬上顯得局促起來。
而且最關鍵的是,這三個人根本沒有辦法坐下來。
唐笑有點無奈地笑了下,將床上收拾了一下,對裴遠晟和金曉儀說道:“不好意思,將就一下,坐這裏吧。”
“是我來得突然,怎麽能怪你。”裴遠晟不以為意地笑著在床邊坐下來,姿態閑適的如同在海濱別墅的客廳落座。金曉儀看著唐笑微微一笑,在裴遠晟旁邊儀態優雅地站著,並沒有坐下來。
唐笑明白對於金曉儀來說現在屬於工作時間,她自然不可能和自己的老板坐在同一張床上,隻不過金曉儀又是她的老同學,這種場麵實在是有些尷尬。
裴遠晟看了唐笑一眼,轉頭溫和地對金曉儀說道:“我幫笑笑買了些她愛吃的甜點,剛剛上來時落在車上了,幫我去拿一下。”
金曉儀表情僵了一下,很快恢複如初,微笑著說道:“好的,裴總。”
唐笑皺著眉,覺得裴遠晟這個舉動不太妥當,但是他一定是看出氣氛尷尬,或者有什麽話想對自己說,所以才支開金曉儀的。
經過唐笑身邊,金曉儀微微翹了下嘴角,唐笑卻笑不出來,眼中滿滿的都是歉意。
房門合上,金曉儀的身影消失,不輕不重的腳步聲也逐漸消失在走廊上。
唐笑問裴遠晟:“你為什麽會來這裏?還有……為什麽偏偏是金曉儀和你一起來,你明知道……裴遠晟,你是故意的嗎?”
裴遠晟抿了下淡色的唇,無奈地笑了一笑說:“笑笑,她是我的助理,為什麽不能陪我來?如果沒有她,我會有很多工作沒辦法在路上處理。至於為什麽會來這裏,我想,你大概不知道,曉茹在臨走之前,給我打過一通電話……”
“曉茹給你打過電話?”唐笑呆住了,“她……她跟你說什麽了?”
“她說如果可以的話,希望我能趕過來照顧你,她怕你忍不住去山裏找她,也怕你一個人呆在這裏不開心。”裴遠晟坦白道,“她很關心你,笑笑,就算是為了不辜負曉茹的一片苦心,你也要好好的,不要去做傻事。”
“傻事?”唐笑略略提高了聲音,有點想笑,但又笑不出來,“她難道就不是在做傻事嗎,為了陸晨晞她可以去犯險,為了她我就不能進山嗎?這是什麽道理……我和曉茹認識的時間,難道不比陸晨晞和她認識的時間長嗎?我和曉茹的感情,一點都不輸給她和陸晨晞的感情啊……裴遠晟,難道你也覺得,為了愛情做任何事都是可以理解的,為了友情就不能去做同樣的事情嗎?”
“當然不是,”裴遠晟水墨氤氳般的眸子靜靜地凝視著她,“我充分理解你的感受,也很為你和曉茹之間的友情感動,但是笑笑,你要知道,現
在的情況,你縱使進山也沒有任何用,你幫不到季曉茹,在這裏等待,反而是最好的方案,笑笑,相信我,讓我們一起在這裏等季曉茹的好消息,好嗎?”
唐笑搖了搖頭,又搖了搖頭。她麵對胡子時,尚且能夠裝作鎮定,並且還能對著胡子說謊,承諾自己不會去找季曉茹,可是當著裴遠晟——這個在這種情況下,目前她唯一能夠依靠的人的麵,她滿腹的焦慮一點不漏地盡數傾瀉/了出來。
“裴遠晟,你知道嗎,我最害怕,也最討厭的事情,就是等待。每次在家裏等待出任務時的成烈,你知道我是怎麽樣的一種心情嗎?焦急、憂慮、害怕,總是胡思亂想,可我偏偏連他人在哪裏,在做什麽,什麽時候能回來,是不是會平安,身上會不會受傷……這些都不知道。倘若我知道,我想我一定會無數次忍不住去他在的地方,哪怕一樣是等,但至少能夠離他近一點。”唐笑神色痛楚地說道。
“現在,曉茹也和以往的成烈一樣,去了一個危險的地方,這一次,我知道她在哪兒,所以,我不想留在這裏等下去,裴遠晟,我想去找她。”她的語氣是那麽堅定,仿佛這件事她早就在心裏有了抉擇,任何人都無法改變。
他相信,哪怕是他否決了她的提議,她也一定會有其他的辦法去實踐這件事。
裴遠晟沉默良久,緩緩起身,將他蒼白而頎長的手指放在了唐笑的肩膀上:“笑笑,如果你真的考慮清楚了,我會陪你去,不管你要去哪兒。”
“裴遠晟……你不必如此,你的身體不允許你陪我一路顛簸,山裏壞境惡劣,氣候隱寒,你會受不了的……我現在隻希望你能幫我找一個進山的向導,給我一輛車,一個司機,這就足夠了。”唐笑懇切地說著,生怕裴遠晟不答應一樣,甚至伸出抓住了他的一隻手。
裴遠晟冰涼的右手驟然間被唐笑溫熱而帶著薄汗的雙手握緊,他平靜的臉上出現了一絲不一樣的神情,那雙水墨般的眸子也悄然垂了下來,視線凝聚在她的那雙羊脂白玉版細膩無暇的手上。
這似乎,還是笑笑第一次主動握住他的手呢。裴遠晟心想。
他是多麽的貪戀她雙手的溫暖啊……為了這樣的溫暖,就算讓他去死,就算讓他踏入深淵、萬劫不複,又算得了什麽呢?
他從來都不忍心拒絕她的。這一次,也一樣,隻不過……就像她不忍心看季曉茹為了陸晨晞舍身犯險一樣,他又怎麽會願意傻傻等在這裏,忍受那種自己所愛之人生死不明的焦慮呢?
“笑笑,我答應你。”他輕輕說道。
唐笑的臉上瞬間如百花齊綻冰雪初融,露出一個美好的讓人幾欲落淚的笑容來。
“裴遠晟,你對我真好。”她真心實意地說著,聲音因為興奮而顯得甜甜的,讓裴遠晟幾乎要錯覺她是在撒嬌了。但是,那又怎麽可能呢。
“隻是,笑笑,你剛剛說,每次烈子出任務
時,你都會很擔心,不知道他身在哪裏,不知道他是不是會受傷,你說過,你無法忍受這種難熬的等待,對嗎?笑笑,你知道嗎?如果現在離開,我也會像你一樣,無法忍受這種等待,所以,不要讓我變成你,行麽?”裴遠晟微微笑著,像是在談論今天的天氣一樣,說出了這個讓唐笑難以拒絕的請求。
“裴遠晟……”唐笑艱難地組織著語言,縱是裴遠晟早已經對她表明過心跡,縱使她早已經明明白白地讓他知道他們不可能,但是,每一次聽到他說這種話,她都會油然而生一種對他的虧欠。
她生平最討厭欠人東西,從小到大,有人若是施恩與她,她一定雙倍奉還,唯有感情這件事,她無法做到對每一個施與她的人公允地做出回報。
感情最無私也最自私,感情這件事,從來都不是有付出就一定有回報的。
她知道裴遠晟並不要求她回報什麽,但愈是這樣不求回報的愛,愈是讓人不知所措。
“我……對不起,對不起裴遠晟,我根本不值得……”她語無倫次地說著,“我這個人很差勁,又自私又惡劣,脾氣也不好,情商也很低,裴遠晟……你真的不要把我想象的太美好,我很糟糕的,一點都不值得你這樣……”她迫切地想要裴遠晟知道自己所愛非人,她真心誠意地希望裴遠晟轉移目標,能夠喜歡上別人,比如他身邊的金曉儀,在她看來,金曉儀比她好太多太多了,她到底哪一點好,才值得裴遠晟這樣對她?
“噓……”裴遠晟將食指豎在她唇邊,俊美蒼白的麵容上露出一個動人心魄的微笑,“值不值得,你說了不算,我說了才算。”
唐笑不知道要怎麽拒絕裴遠晟,可是她清楚地知道,以裴遠晟的身體狀況,即使強撐著進了山,最後一定會撐不住而犯病。
在深山中,倘若裴遠晟心髒病突發,沒有足夠的醫療設施來進行搶救,她要怎麽樣確保他能夠安然無恙地歸來?
她明明答應過嚴叔要好好照顧裴遠晟的,現在嚴叔不在,倘若裴遠晟出事,她以後要以何麵目去麵對嚴叔呢?
眼前是一個無解的局麵。她要進山找季曉茹,就必須借助裴遠晟的幫助,但是若要借助裴遠晟的幫助,她就必須接受裴遠晟和她一起進山的請求。她既不能夠留在這裏等季曉茹,一也不能夠真的讓裴遠晟陪她一起涉險。
她禁不住皺著眉,輕輕歎了一口氣。
“裴遠晟,你為什麽這麽傻?”她歎息著說,“世界上的好女孩多的是,喜歡你的女人中優秀美麗的也大有人在,你為什麽不能好好呆在承北,為什麽一定要來這裏?”
“那些人再好,也都不是你。”裴遠晟淡淡地說著,墨色的眸子中透著溫和而平靜的光芒。
唐笑正打算開口,突然聽見背後有什麽響動,回頭一看,隻見拎著一盒包裝精美的甜點的金曉儀,正臉色難看地站在那裏。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