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颯來到成烈的筆記本前,猶豫了幾秒鍾的時間,才伸手打開筆記本。
她知道,一旦做了,就再也回不了頭了。
就算她的技術再過硬,但強行破解密碼,還是很容易被人發現的。
但是,她又必須這麽做不可。
她纖長的手指劃過筆記本鍵盤,眼前莫名地浮現起一個人坐在這裏對著屏幕認真工作的模樣。
她似乎是有次無意間看到過,成長官坐在這裏工作時的樣子。
那個畫麵一直刻印在她的腦海中,此時此刻,分外的清晰起來。
她手指不停,視線卻飄向放在筆記本電腦旁邊的一隻木質眼鏡盒上。
那裏麵裝著的,是一副平光防輻射黑框眼睛。
她曾經從成長官辦公室的窗外路過時,驚鴻一瞥見,看到過那個人戴著黑框眼鏡坐在這裏全神貫注地敲打著鍵盤,當時和她一起經過的陸岩都禁不住當場驚呼出聲,被沈颯一把捂住嘴巴拖離現場。
可是,沈颯內心震動的程度絲毫不亞於陸岩。
她不得不承認,成長官戴著黑框眼鏡的樣子,和平時站在訓練場上的那個他,簡直判若兩人。
安靜下來不罵人的成長官,竟然可以文雅的像一個大學教授。
那種沉靜內斂的氣質,如玉如琢,讓人心折。
那樣的男子,是沈颯年幼時曾經幻想過的理想男人的形象。
她的腦海中,總記得那樣一副形象,就像是在哪裏見過這樣的一個人一般。
成長官那天戴著平光黑框眼鏡沉靜優雅的形象,恰恰與她腦海中的形象所重疊了。
這個事實,實在由不得她不驚訝。
沈颯想著想著,禁不住伸出一隻手,手指輕輕碰了碰那隻看起來非常古樸的木質的眼鏡盒。
——但也僅僅隻是輕輕地碰了碰。
除此之外,她再沒有多餘的動作,飛快地收回了手,繼續在鍵盤上不停地敲擊著。
這個明顯多餘的動作,卻令藏在暗處的成烈微微皺了皺眉。
無論怎麽看,這個膽大包天的女賊,都不像是會在這種關鍵時刻做出浪費時間的事的人。
那麽,她為什麽要分心去觸碰那隻眼鏡盒呢?
成烈感到十分疑惑,這種意料之外的事情,讓他百思不得其解。
不過,很快,他的注意力就被細微的“叮”的一聲所吸引了。
那聲短促的“叮——”,意味著一件事——
他的那台設置了極其複雜的開機密碼程序的筆記本,被這個女孩破解了。
整個承北特種兵訓練基地中,能夠成功破解他電腦開機密碼的人,他敢保證,不可能超過五個人。
而這個身份不明的女孩,恰恰占了這五分之一。
真令人意外。
然而意外之餘,他不由得對這女孩產生了一絲絲的欣賞。
對這女孩身份的好奇,不斷在他心中發酵,他簡直快要控製不住去揭開她的真麵目了。
不……再等等。
成烈想,應該再給她一點機會,也順便讓他看看,她到底能夠做到哪一步。
成烈控製住自己的呼吸,繼續如同
一片虛無的空氣一般,無聲無息地存在於這間沒有開燈的辦公室內。
以這個女孩反偵察的敏感程度,倘若換上另外一個人藏在那裏,恐怕早就被她所察覺了。
但是成烈是誰?成烈是可以不吃不喝不睡地潛伏在離敵人僅僅幾米之遙的前線的特種兵之王,隻要他想,沒有人能夠在他主動現身之前發現他的存在。
成烈對此,倒是有著百分之一百的自信。
麵前這個女孩,到底還是太年輕了,或者說,還是缺乏經驗。
如果她真的是成烈手下特種兵一員,假以時日,在成烈的訓練下,沒準可以達到能夠識破成烈的潛伏的程度。
隻是,不知道她還有沒有這樣的機會了。成烈心中不無可惜地想。
電腦屏幕的亮光正對著女孩的臉,此時隻要成烈起身,就能看到那女孩的臉。
隻不過,現在,他隻能看到他被照亮的上半身背影。
一種不好的預感襲上他的心頭。
因為,這個半身背影,看起來有七八分像是沈颯。
以成烈的目力,從他的角度,可以看到電腦屏幕上,似乎顯示著部隊內部數據庫。
不過,來人很快遇到了新的挑戰——內部數據庫是加密的,隻有正確的身份認證和密碼,才能夠順利進入。
成烈好整以暇地看著,他知道,過不了多久,這個夜訪者就會知難而退。
如成烈所猜想的那般,正對著電腦,被屏幕光線所照亮的那張年輕秀麗的臉龐上,此時眉頭鬱結成一團,如墨玉般晶瑩的美眸中,此時正流露著顯而易見的焦躁。
她那潔白無瑕的纖長手指,終於從高速敲擊中靜止了下來。
她在極短的時間內,試過了很多的辦法。
沒有用。
身份認證通不過,根本沒有辦法進入。
怎麽辦?
她真真切切地著急了。
沒有多餘的時間給她,也沒其他的機會了。
像這樣冒險地潛入成長官辦公室,已經是她畢生所做的最為衝動大膽的事情。
不會再有第二次了,她想。
就這麽收手嗎?
剛剛在放棄從海一般的文件夾中尋找衛栩的檔案時,她已經這樣問過自己。
可是,這一次放棄,就意味著徹底的失敗。
她眼前浮現起陸岩那張痛苦糾結的小臉兒。
她從來沒有見過向來男孩子氣的陸岩,露出那樣的表情。
沈颯不像陸岩那樣深深地喜歡著衛栩,對於沈颯來說,衛栩是一個總是帶給她們溫暖和快樂的大哥哥——他在沈颯心目中,是一個完美的兄長形象。
但這不代表,衛栩在沈颯心中的地位就低於陸岩。
她認為,兄妹之情,戀人之情,都是同等深刻的,隻是後續的發展模式不同。
譬如,陸岩會和衛栩大哥結婚生子,將來生一個又像陸岩又像衛栩大哥的小寶寶,他們之間會爭吵,會為瑣事煩惱,但是他們彼此的生命,將會緊緊地綁在一起。
而她,則會像朋友像家人一樣,始終擁有著他們,因他們的幸福而感到幸福。
可以說,她之所以能夠壯著膽子來成長官辦
公室尋找衛栩的下落,一方麵是為了陸岩,一方麵也是為了她自己。
她又何嚐不想早點清楚衛栩大哥的下落呢?
或者說——她想確認衛栩大哥的安全。
不管他現在是被派遣在哪裏執行任務,不管他離她們有多麽的遙遠,隻要他平安無事,她就放心了。
其實,她心裏很清楚,有一種猜測,從幾個月之前,就存在於她和陸岩的心底。
隻是她們兩個人心照不宣,都竭力隱藏著這種可能性。
那就是——衛栩大哥會不會是出什麽事了。
也許是受傷了,在一個隱蔽的軍區醫院進行遼陽,也許是……
她和陸岩都不願意去想那個可怕的可能性。
衛栩大哥一定還好好活著,她想,今晚她就要確認這個事實,然後回去找機會告訴陸岩,讓她安安心心地等待衛栩大哥的歸來,不要再被李肅那個傻大個兒招惹。
隻要陸岩確認這件事,她一定不會再被李肅撩撥的心動,畢竟,這麽多年的感情,又在怎麽可能被這短短時間內和李肅之間產生的悸動比下去呢?
沈颯這樣想著,眼神變得更加堅定,那靜止了片刻的手指,再次活動了起來。
密密麻麻的代碼小蝌蚪般從屏幕上飛過,沈颯的大腦高速運轉著,她傾盡畢生所學,勢要在今晚打開數據庫的入口。
她的這股不服輸的勁頭,也切切實實地讓藏在暗處的成烈再次吃驚了一下。
他現在,已經基本可以斷定,這個人就是沈颯了。
整個承北特種兵訓練基地的女性當中,論實力論耐力,沒有一個人能夠比得上沈颯。
此刻在他電腦前企圖進入數據庫的那個人,除沈颯之外不做他想。
一旦確認了身份,成烈的心情就更加複雜了。
一方麵他不明白沈颯來這一趟的目的到底是什麽,能夠進來部隊,尤其是承北特種兵部隊,必須是經過嚴格政審的,他確信沈颯不可能是什麽想要獲取部隊機密的間諜。
那她的動機到底是什麽?
興許是用腦過度,加上注意力過度集中,剛剛緩和了一會兒的頭痛再次如潮汐般向他襲來。
成烈頎長的手指緊緊握成拳,俊挺的濃眉皺成了川字——他不僅忍著這劇烈的痛意,不讓自己發出一點聲音,還要控製住自己的氣息,不讓對方發現自己的存在。
這並不是一件簡單的事情。
隻有擁有著強大意誌力的人,才有可能做到。
他犀利的黑眸,一眨不眨地盯著那女孩沉靜的背影。
他能夠感覺到,她先前繃緊的背部,似乎在漸漸地放鬆。
空氣中彌漫著一絲喜悅的氛圍。
難道……
他有些不敢相信,他完全想不到,她竟然能夠做到!
不,這不可能……
然而,一陣極其低微的提示音響起。
盡管那女孩飛速地點擊了靜音,但在安靜的空氣中,那聲提示音還是清晰地傳入了成烈的耳朵。
承北特種兵訓練基地的數據庫密碼,竟然在這樣短的時間內,被這個年輕的女孩破解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