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什麽。”唐笑搖搖頭,又看了成烈一眼,見他頭發是濕的,不禁有些好奇,剛想開口詢問,又想到自己好像沒必要多此一舉了。
不是都快離婚了嗎?
人家以後有的是女人關心,哪兒輪得上自己呢。
訕訕地重新坐下來,扭頭看向窗外,她決定不再讓自己做一個瘋子和傻子。
應該向他學學,看看人家多麽冷靜從容,而自己呢?
或許女人真的天生比較感性吧。
唐笑心想,要想不讓自己難受的話,從現在開始,就不要再去關心不該關心的人,不要去想不該想的人,連看都不要多看一眼。
應當把全副注意力讓在自己身上,努力讓自己活得開心點快活點才對。
以後要真的離了婚,她也未必過得不如現在啊!
她是愛他的,是舍不得他的——但,這些都應該翻篇了,人家都不留戀自己了,自己又何必傻兮兮地去眷戀以前的時光呢?
她要把自己的腦子格式化一樣,徹底清除掉關於他的記憶。
接下來,好好養傷,讓自己盡快地恢複健康。
再然後呢?
找一份工作。
她已經沒什麽積蓄了,縱使跟成烈離婚,以後離開成家,也沒想過要成家的錢,或是成家給她的那些奢侈品。
她不需要那些東西。
以前因為成家不希望兒媳婦出去拋頭露麵,所以不允許唐笑出去找工作,成母甚至跟承北各大醫院打了招呼不讓接收唐笑這個人,那麽,等到她和成烈離婚了,這條“禁令”就應該廢除了吧?
以後,她總算是可以幹回老本行了。
唐家她是不打算回的,手上還有一點點錢可以讓她租個小房子暫住,等到找好工作,熬過實習期,以後應該就慢慢好起來了。
她平時開銷不大,對衣服化妝品什麽的都不太講究,當醫生的工資,足夠她生活了。
這樣也挺好的,不用再看人臉色,不用再每天被迫關在家學什麽插花,不用去參加什麽上流貴婦的茶話會,不用生兒育女——
她可以養活自己,就算單身過上一輩子,也沒什麽不好的。
唐笑這麽一想,心裏便覺得踏實許多了。
連帶著,看窗外的雲朵也順眼很多。
她竭力忽略心底某個角落的隱隱作痛,她知道,那個小角落裏裝著的隻有一個人,就是成烈。
沒關係,世界上本來就沒有命中注定要在一起的兩個人。
更沒有誰離了誰就不能活。
成烈離開她會死嗎?
不會。
那麽她離開成烈會死嗎?
也不會。
他們都會好端端地活著,活下去——
該工作的工作,該戀愛的戀愛,該結婚的結婚,該生子的生子。
也許十幾二十年後再相逢,一切都已經風平浪靜,心裏不會再生出一絲波瀾。
不,以她和成烈的身份地位懸殊,離婚後,這輩子大概是不大可能碰麵了。
這也挺好的。唐笑心想,有些人,相見不如不見。
她抿了抿自己的嘴唇,努力想要露出一個釋然的笑容。
可是不行,她的眼睛莫名地就有點發癢。
想哭。
內心深處那細細密密的疼痛終究是壓
不住了。
一股腦地全泛上來,一下子就讓她痛徹心扉,禁不住眼眶濕潤。
她眨了眨眼,費了好大勁,才把那一泡熱淚給眨了回去。
可是一想到成烈今後離了她,仍然會生活得很好,她就又痛苦,又難受,又不甘心。
她想她是真的愛他,愛他的眉眼,愛他的身體,愛他的氣味,愛他的每一處。
她真的不願意離開他。
可是,她又真的不得不離開他。
不,這不僅僅是她一個人的選擇。
這也是成烈的選擇,不是麽?
是他要和她離婚的,是他不要她了。
是啊,即便不要她,他身邊也會有更好更優秀的女人。
她不該纏著他,拖累他。
她應該自覺地滾遠一些。
唐笑抿了抿嘴唇,吸了吸鼻子,臉上綻出一抹苦笑。
她可真沒用。
連自己愛的人都留不住。
可是,她要怎麽留住?
他們之間的問題太多太多了。
多到她根本無能為力。
隻要成烈不願意,她就沒辦法繼續下去。
她突然間覺得,兩個人的婚姻之所以能撐到現在,大部分也是因為成烈在承受著各方麵的壓力。
她想,成烈也已經夠累的了。
跟她在一起的快樂,大概不足以抵消這些苦和累了。
隻要跟她分開,他就能輕鬆很多。
所以,她真的真的不能不放手了。
唐笑低頭看著自己的指尖,看著看著,一滴透明的淚珠就啪嗒一聲砸在了她的手指上。
唐笑害怕被身旁的成烈看見,反手將眼淚抹在了褲子上。然後若無其事地轉過臉,再一次望向窗外。
她假裝整理頭發,實則用手指悄悄地蹭去了眼角的淚痕。
不哭了,以後都不哭了。
以後要一個人過,誰也不去依靠,以後的路還難走著呢,要是習慣了眼淚,就會總忍不住落淚。
唐笑不知道的是,她自以為偷偷摸摸地哭,偷偷摸摸地擦眼淚,實際上都被旁邊的成烈看在了眼裏。
她為什麽哭呢?
大概是覺得委屈,覺得傷心吧。
總歸是自己對不起她吧。
成烈這樣想著,在心裏微微歎息,有好幾次都差點伸出手去,想抱抱她,哄哄她——
畢竟,她看起來那麽可憐。
可是,他到底還是忍住了。
如果她要走,他就讓她痛痛快快不留一絲眷戀地走。
況且,即便現在他去關心她,她也一定會認為他假惺惺吧?
成烈閉上眼睛,伸手按了按脹痛的眉心。
胃部還是疼得厲害,剛剛去洗手間吐過一趟,順便拿冷水衝了衝頭,腦袋似乎比先前清醒了點,但是胃部的不適卻完全沒有得到緩解。
吐過之後,仍然能夠感到胃部一陣陣的緊縮,抽痛。
成烈的胃一直都有點小問題,但是哪個成年人沒有胃痛過呢,成烈向來是不把這些小毛病放在心上的。
他也很少吃胃藥,怕吃多了每次都得吃藥,反正他能扛得住,所以,盡量忍一忍吧。
隻是他沒想到,這一次的胃痛會這麽持久。
剛剛才洗過臉,現在又有細密的汗水滲了出來
。
他調整著自己的呼吸,讓自己看起來與正常人無異。
但是胃部實在疼得厲害——
他看了眼身側的唐笑,見她仍然望著窗外,於是終於伸出手,緊緊摁住了抽痛不止的胃部。
再熬一熬就好了。成烈心想。
唐笑看了會兒窗外,怕自己一靜下來就會去想那些有的沒的,於是翻出了一本雜誌看了起來。
眼角餘光中,成烈似乎靠著椅背睡著了,也或許是在閉幕眼神。
唐笑一麵翻著手裏的雜誌,一麵帶著點兒氣惱地想,男人真是沒心沒肺、翻臉無情。
她自己哭了那麽久,人家呢,還不是好好的嗎?
唐笑越想越是鬱悶,恨不能把剛剛掉的那些眼淚都給收回去了。
可是流出去的眼淚跟潑出去的水有什麽區別?是想收就收得回去的嗎?
現在唯一值得慶幸的,就是她剛才哭得小心,沒被成烈看見。
不然的話,人家指不定怎麽得意呢。
唐笑心裏憋著氣,翻書也不自覺地使了點勁兒,把書頁翻得嘩啦直響。
叫你睡,叫你睡!成烈你就是個大頭豬!
沒心沒肺的大頭豬,你最好真的胖成豬一樣,看以後誰還要你!
唐笑氣咻咻地在心裏罵著成烈,可是罵完了還是覺得泄氣。
像成烈這種飲食清淡生活自律又每天健身的人,怎麽可能胖成豬啊?
哪怕是她唐笑中年發福了,成烈也還照樣是足以上雜誌的健美身材。
不管她怎麽咒罵,成烈這輩子估計都是不可能胖成豬的。
況且,就算成烈胖成豬了,他骨相好,就算胖了又能醜到哪裏去呢?
估計胖也是個好看的胖子。
再說成烈的家世什麽的擺在那兒,哪怕他是個兩百斤的胖子,還怕沒人上趕著要嫁給他嗎?
唐笑翻了半天雜誌,一個字也沒看進去,反倒是滿腦子盤旋著成烈。
成烈安安靜靜地坐在那兒,她隻不過是眼角餘光掃到了她,就能把自己氣得半死——
這也隻能算她活該。
最該罵的還是自己,一切都是咎由自取,怨不得任何人。
唐笑懊惱地把雜誌卷成了一隻卷筒,啪啪啪地敲了幾下自己的腦殼,然後沮喪不已地靠在了椅背上。
她頭靠在椅背上,成烈也同樣頭靠在椅背上。這樣以來,兩人便是平行的。
唐笑隻要睜著眼,眼角餘光就不可避免地將成烈看得清清楚楚。
她發現成烈的發間有細密的汗水閃著光——
不由得側過頭又看了一眼,這下,她發現成烈真的出了不少的汗。
機艙中有這麽熱嗎?
還是說,成烈像她剛剛那樣,也做了噩夢嗎?
不應該啊。
按說成烈睡眠很淺的。
她剛剛先是嘩啦啦地翻書,接著又梆梆梆地敲自己腦袋,按說,這些動靜早就能把成烈鬧醒了。
唐笑覺得很奇怪,她不願意將自己這種對成烈不該有的擔憂理解為關心,於是自動地將之歸結為好奇。
對,她隻是好奇而已。
好奇心旺盛的唐笑伸著脖子湊到成烈麵前打量。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