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務是華國最高機密,這樣的機密,怎麽會被敵人知道?
除非——
沈颯不敢去想。
但這些天,她想來想去,隻有一種可能。
除非,出賣他們的人,在軍方內部的掌權者。
敵人已經滲透到軍方了嗎?
沈颯光是想一想,就感到不寒而栗。
她恨透了出賣他們的人——
他們這些特種兵,經曆了多少的刻苦訓練,吃了多少人吃不了的苦,經過多少重的選拔,才被挑選執行這項絕密任務。
可是這麽優秀的戰士,還沒來得及好好地和敵人們幹一場,就因為一場突如其來的偷襲而喪失了性命。
這實在太不公平了!
沈颯此生從未如此恨過。
可是,恨又能怎麽樣?
仇恨能讓死去的戰友們全部活過來嗎?
她一想到連成長官也可以已經犧牲,就感到五髒六腑都仿佛攪在了一起。
太痛了……
她真恨不得死了算了!
她為什麽還沒死?
為什麽就剩她一個人仍然苟延殘喘地活著?
她想起那天當發現中了埋伏之後,是成長官和另外兩個有經驗的戰友掩護著其餘人撤退,可沒想到,敵人竟然會在後方包抄!
成長官他們三人麵對的敵人更多,甚至是他們麵對的敵人數量的兩倍。
他們這些人尚且寡不敵眾,僅剩她一人因為中彈暈厥之後被一個不知道性命地戰友用身體護住,才得以苟且偷生。
那麽,成長官他們呢?
他們活下來的可能性,隻會更低。
早知道如此,當初……
當初就應該告訴成長官的。
應該把自己所想的一切,都告訴他。
這樣,總好過這麽悄無聲息地死了。
人死了之後,存在另一個世界嗎?
如果自己死了,能見到成長官和其餘已經犧牲的戰友嗎?
要是死後還有另一個世界,她真想去死,這樣就可以馬上見到他。
然而,她又懷著微小的希冀,她想,也許有百分之一的可能性,他沒死。
他是那麽強大的男人,宛如戰神一般,他經曆了那麽多危險的任務,也曾受過各種各樣的傷,還不是一樣挺過去了嗎?
他怎麽可能因為這一次偷襲就輕易死掉呢?
沈颯盡管明知道從現實角度來看,成烈不可能還活著。
可她無論如何,也無法接受他已經死了這個事實。
這些天,她的身體也在急劇衰敗下去。
起初她還爬得動,那時候,她會用身上帶著的匕首去捕殺一切出現在身邊的活物。
蛇,老鼠,野兔,不知名的昆蟲——
這些她全部都吃過。
沒什麽可怕的,一切和死亡比起來,都不算可怕。
她是為了再次見到他,才這樣強撐下去的。
這是她活下去的唯一信念。
以前的她,對食物也並不挑剔,隻要有一菜一飯,就能飽餐一頓。
但那到底是人類的正常食物。
即便是動物,人類也是習慣把它們弄熟之後再吃。
茹毛飲血這種事,隻有原始人才幹得出來。
沈颯從前完全沒有想到,自己會有生吃動物的那一天。
但是,如今這種情況,她沒有更多的選擇。
太餓了,也太渴了。
人在餓極了渴極了的時候,為了生存,什麽都能幹得出來。
她第一次吃的活物,是一條蛇。
非常粗的蛇,她根據蛇身上的花紋判斷出這條蛇沒有
毒,或者說是毒性很小,可以忽略——
其實就算有毒,當時的情況她也一樣會吃下去。
沈颯用軍刀刺痛蛇的七寸,然後斬掉蛇頭,然後飛快地將蛇身切成幾段,在身上擦了擦,就那麽直接用手拿著咬噬起來。
野外生存的蛇類,其實很肥美,倘若生上小火烤一烤,再撒點兒孜然和食鹽,一定是不可多得的美味。
可是哪兒來的火呢?
她沒有任何可以用來生火的工具,她隻能生吃。
這並不算什麽,有了第一次生吃的經驗,後來,她又開始陸陸續續吃別的動物。
有一次夜裏她渴得不行,光是嚼樹葉早已經無法解渴了,這時,沈颯憑借直覺,發現附近有一隻野兔。
她沒有絲毫猶豫地用所學的擒拿技能,撲過去捉住了這隻兔子。
那毛茸茸的兔子在她懷裏瑟瑟發抖。
她摸著兔子的耳朵,還有小小的身子,心裏其實是欣喜的,就好像突然間多了一個小夥伴一樣。
她想對兔子說說話,和兔子聊聊天,可是,她很快製止了自己這幼稚的想法。
在這沒有一個人,到處充滿未知的危險,完全沒有機會逃脫的密林中,兔子絕不會是她的夥伴。
它隻能夠是食物——讓她繼續活下去的食物。
“對不起。”
她對兔子說著,便用手中的軍刀飛快地劃開了懷中那幼小生物的咽喉。
她的動作很快,因為她不願意讓它痛苦,更不願意給機會給自己後悔。
它在一瞬間死亡。
然後,她拿起兔子的屍體,開始喝它的血。
可是當她拿起兔子的屍體時,愕然發現,這隻兔子是一隻懷孕的母兔子。
它的肚子鼓鼓的,很顯然,裏麵孕育著生命。
這是一個即將成為媽媽的兔子。
這個事實讓沈颯瞬間哭出聲來。
她突然間,很後悔自己的刀為什麽那麽快。
倘若慢一秒,是否就能夠發現這隻兔子的肚子很大很鼓呢?
她竟然殘忍地殺死了一個“母親”!
她感到內心中充滿了自責,那隻兔子的血,她是無論如何也喝不下去了。
她想等到天亮之後,將兔子埋葬,可是沒等到第二天天亮,她已經餓的受不了了。
最後,求生欲戰勝了一切,她用軍刀切割了那隻兔子的屍體,將整隻兔子吞吃下肚。
自那之後,她仿佛已經麻木了。
昆蟲,老鼠,她都可以吃。
沒有什麽是接受不了的。
在生命威脅下,惡心和難以下咽又算得了什麽呢?
活著才是最重要的。
活著……才有可能再一次見到他。
可是,隨著時間推移,她一天比一天絕望。
她意識到一個事實。
他非常有可能,已經不在人世了。
如果他還活著,不可能不來找自己。
這麽多天了,也許……他已經和那幾個戰友一樣……
沈颯無法想象那個男人屍身腐敗的樣子。
她控製住自己不讓自己去想象,可是,腦海中不斷閃過那樣的畫麵。
每一次,當她腦海中浮現他臉色青白地躺在地上漸漸僵冷的樣子,就感到心如刀絞,痛不欲生。
或許,已經沒有再撐下去的必要了。
她現在的身體狀況,也實在沒有力氣去找尋他和另外兩個戰友的屍體。
當然,她潛意識裏,也不願意見到那一幕。
就讓自己靜靜地在這裏死去吧。她想。
至少,這裏還有幾個戰友陪著她呢。
沈颯想著想著,漸漸地睡意昏沉。
好困。
這就是要死了嗎?
死了也好。
死了,就能見到他了。
如果見到他,她一定要把自己一直想說卻不敢說的話說出口。
沈颯暗暗地想著。
她似乎是睡著了,又似乎是暈了過去。
然後,她做了一個夢。
她夢到自己穿著白紗和他站在教堂中。
嗬……奇怪,她怎麽會身穿白紗呢?
這不是新娘子的衣服嗎?
難道,她和他結婚了嗎?
她小心翼翼地抬起頭去看他。
隻見他一米九幾的偉岸身軀包裹在黑色的西服中,那熟悉的麵容英俊得宛如天神。
他目光清冷地俯視著自己,眼中沒有一絲一毫的愛意。
對啊,他不愛自己啊。
他已經有了愛人了。
他有多麽愛那個女人,她是親眼看到過的。
可是既然如此,他為什麽又會和她結婚呢?
啊……真奇怪。
這一定不會是真的吧。
可是,他的臉又那麽英俊,那麽真實。
她情不自禁地朝他伸出手去。
就在這時,他高大的身軀突然緩緩地朝後倒去。
她愕然發現,不知道什麽時候,他的胸口滿是彈孔。
鮮血汩汩地從彈孔往外冒,她伸出手想去堵住,可怎麽也堵不住。
“不……不要死,求求你,不要死……”
她痛苦地呐喊著。
可他還是徹底地倒了下去。
然後,就那麽睜著眼睛,完全沒了聲息。
“啊……不要!成長官,你醒醒,你不要死!不要!!”
沈颯感到整顆心髒都要崩裂了。
好痛……好痛……
不,他不能死……
就算她死了,他也不能死!
他那樣的人,怎麽能死呢?
“成長官,求你醒一醒,求求你,不要死!!!”
沈颯瘋狂地呐喊著。
……
一縷陽光射向女人滿是汙垢的臉龐。
她緩緩地張開眼睛。
眼睛似乎十分腫痛,她伸手摸了摸,發現眼角全是淚水。
可是,她又很快笑了出來。
是夢啊……
原來那痛苦的一切,都隻是夢而已。
他並沒有在自己麵前死去。
嗬……真好。
一切隻是夢而已。
她昏昏沉沉又哭又笑地躺在地上,伸手遮住眼前的光線。
在這裏,是沒有時間的概念的。
反正無論是白天還是黑夜,她永遠都是一個人。
她腿上有傷,也沒辦法爬得太遠。
即便死了,也可以死在戰友們附近,這也挺不錯的,她想。
“沙沙……”
遠處似乎傳來什麽聲音。
沈颯身為特種兵的本能讓她立即警覺了起來。
是人?還是獸類?
她凝神細聽,感覺那窸窸窣窣的聲音像是有人踩在地上的枯枝落葉上的聲音。
出現在這種地方的,會是什麽人?
是敵人嗎?
即便已經不想活了,可沈颯也絕不願意死在敵人手上。
身為一個特種兵,死也得有個特種兵的樣子,絕不能做孬種!
這話是成長官告訴他們的。
她始終銘記在心。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