嚴淩沉默了半晌,說:“我也不知道。”
唐笑:“……”
“可我覺得……她不應該就這麽走了。這麽走了,不是對她自己的人生不負責任麽?”
嚴淩振振有詞地說:“哪有上班上得好好的,說走就走的,太不應該了吧?年紀也不小了,做事還這麽虎頭蛇尾,太讓人不放心了!她就算不為自己著想,也該為她父母著想吧?這麽大的人怎麽還這麽不踏實?”
唐笑忍不住對嚴淩翻了個白眼,實在是有點無語。
她發現對上嚴荔荔的事兒,嚴淩的智商就開始下降。
按理說,盲目的愛情才能讓人降智,可嚴淩又的的確確沒愛上嚴荔荔啊?
這事兒還真是毫無道理,讓人迷惑。
“嚴院長,我覺得你管不了荔荔的事兒,她又不是你生的,她爹媽都沒說什麽,你隻是她表哥而已,憑什麽對她的人生指手畫腳啊?”
“我怎麽不能管她了?她是我從小看著長大的,她什麽事兒我沒參與做決定啊?她以前最聽我的話了!”
嚴淩氣得瞪眼。
唐笑:“…………”
她發現嚴淩智商下降的有點厲害。
此時此刻,和嚴淩說再多,也沒用。
他要管嚴荔荔,就像小時候那樣,可是,嚴荔荔已經長大了啊?
不止長大了,還將要成為一個孩子的母親。
一個人哪兒能完完全全控製住另一個人呢?
人能夠控製得住的,永遠就隻有自己啊。
嚴淩習慣了管束嚴荔荔,可如今,他忽然發現自己管不了了,便開始著急了。
可嚴荔荔為什麽先前願意被他管?
那是因為她愛他啊。
而今嚴荔荔也並非不愛他,而是,已經不能用從前那種方式愛他了。
小女孩長大成了小女人,該為自己的人生做決定了。
隻可惜,嚴淩還未習慣嚴荔荔的這種轉變。
“笑笑——唐醫生,你是不是在鄙視我?”
嚴淩眉毛皺得緊緊的。
唐笑反而樂了:“不好意思,被你看出來啦。”
嚴淩也氣笑了:“嗬嗬,我是哪兒得罪你啦?咱們倆不是關係挺好的好朋友麽?我就不明白為什麽,你突然就站到荔荔那邊去了。”
“我跟你什麽時候是好朋友了?嚴院長,於公,你是我上級,於私,你得叫我一聲嫂子。”
唐笑微微笑。
嚴淩:“……嫂子,我錯了。”
唐笑滿意地拍拍手:“嫂子不想跟你聊下去了,你出去吧。”
“唐醫生……”
“嚴院長,我要工作了。”
唐笑繼續微笑。
她這種懟人的方式,簡直無懈可擊。
嚴淩毫無辦法。
默了默,他還是忍不住雙手合十,一臉懇求道:“……笑笑,算我求你了,你告訴我,荔荔到底怎麽回事?”
看著嚴淩這副可憐巴巴的模樣,唐笑其實是非常不忍心的。
但是,答應過別人的事,就得做到,不能食言而肥——
這是唐笑一貫的做人準則。
“你這麽好奇,為什麽不親自去問她?我覺得如果你自己去問她,她沒準會告訴你。”
唐笑歎了口氣說。
“我……不敢。”
嚴淩臉上露出煩悶的表情。
“為什麽不敢?”
唐笑也是奇怪了。
他是做了什麽虧心事?
“我也說不上來。”
嚴淩撓撓頭,苦惱地說:“就是看著荔荔有點怕吧,她那種眼神……讓我總覺得好像欠她什麽,你知道我嚴淩最怕欠人東西了。可我欠她什麽?我不知道啊!你要說她喜歡我我不喜歡她,是我虧欠她,那我認了,可除了這個,我還欠她什麽?”
唐笑聽了這話,更覺得沒法接話。
她總不能指著嚴淩說,你欠她肚子裏的孩子一個父親吧?
哎,感情這事兒,還真是很難說清。
“你別問我了,問我我也不能說,你要問,就去問荔荔吧。”
唐笑頭疼地說。
“笑笑,我發現你真沒把我當朋友。”
嚴淩是真的有點兒不高興了。
“這是兩碼事。”
唐笑心裏自然是把嚴淩當朋友的,也就是真的當朋友,才能說話這麽隨便。
“什麽兩碼事?”
“把你當朋友是一碼事,說不說荔荔的事又是一碼事。原則問題,抱歉。”
唐笑攤了攤手說。
就算是得罪嚴淩,她也認了。
嚴淩捏著手裏已經空掉的紙杯,沉默了半晌,抬頭望著唐笑問:“笑笑,你站在荔荔那邊,就一定是對的嗎?萬一讓她走,是錯的呢?”
唐笑愣了愣,不禁也陷入了沉思。
其實,要問對錯,她自己也不知道這件事是對還是錯。
讓嚴荔荔背著嚴淩生下孩子,似乎是錯的,但是,直接扼殺掉這個小生命,就一定是對的嗎?
將嚴荔荔懷孕這件事瞞著所有人包括嚴淩,似乎是錯的,但是,不考慮嚴荔荔的感受將這件事告訴嚴淩,就一定是對的嗎?
人世間的許許多多事,都是說不清楚對錯的。
恩怨是非,本來就難以決斷。
唐笑也無法做出絕對正確的選擇,她隻能,不違背自己的原則而已。
大多數時候,一個人是沒有拯救所有人的權利和義務的。
“好,我知道了。”
嚴淩冷著臉站起來,將捏扁的紙杯擲向垃圾桶。
“咚!”
紙杯應聲而羅。
緊接著響起的,是嚴淩格外冰冷的一句話。
“唐醫生,但願你將來不要為自己今天的決定後悔。”
“……!”
唐笑若有所感地抬頭看他。
嚴淩表情冷漠,眼中藏著怨念。
她抿了抿嘴唇,仍然什麽都沒說。
嚴淩沉默地離去,似乎對唐笑無比失望。
唐笑閉了閉眼,心想,但求無愧於心。
晚上六七點鍾。
華燈初上,城市熙熙攘攘,擁堵的街道上排著長龍,人行道上,歸家的人們行色匆匆。
燈光迷離的清吧內,吉他手在台上安靜地唱著歌。
角落的卡座,兩個男人默默地舉起手中的高腳杯。
熟悉的老友喝酒,從來不講太多客氣話,兩人默契的一飲而盡。
“要走了?”
放下酒杯時,裴遠晟翹著一邊嘴角,望向對麵的成烈。
“嗯。”
成烈拿起酒瓶,往兩人的杯中注入酒液。
空氣中散發著淡淡的酒香。
兩人已經很久沒這麽坐著一塊兒喝酒了。
這間清吧,是兩人從前最常來的,成烈結婚後,基本上就不來了,為此裴
遠晟還抱怨過,但無濟於事。
誰都知道成烈在外麵酷霸狂拽,在家裏卻最寵老婆,最聽老婆的話。
而且,成烈每次“出差”回來,壓根就不願意離開他老婆身邊。
裴遠晟他們那些老朋友,還私底下笑話成烈是“妻管嚴”,但妻管嚴又怎麽樣?成烈根本一點都不在意。
就算妻管嚴,也比某些單身狗強一百萬倍不是嗎?
“以後,笑笑就交給你和曉茹了。”
成烈朝裴遠晟舉了舉杯。
裴遠晟愣了下,心道,這不像成烈啊?
但還是舉杯和成烈碰了下。
兩人各自一口悶。
裴遠晟問:“上次的事,不生氣了?”
成烈笑笑:“生什麽氣?”
裴遠晟垂目笑道:“不是拿槍指著你了麽,你真不當回事啊。”
成烈仰靠在沙發上,一臉無所謂的笑容。
“我要真當回事,你就根本沒有拿槍指著我的機會。”
裴遠晟挑了挑眉,笑了:“說的也是,你可是成烈啊。”
成烈揚了揚嘴角,沒說話。
裴遠晟也懶洋洋地靠在沙發上,眯眼望著成烈:“這次要去很久?”
“嗯。”
“你把笑笑交給我和曉茹,真的放心?”
裴遠晟壞笑。
“交給你不放心,交給你和曉茹,還是放心的。”
“……你贏了。”
成烈朝裴遠晟抱歉地笑了下:“我參加不了你的婚禮了,等我回來補償你。”
“都是兄弟,談什麽補償不補償的。”
裴遠晟擺擺手:“你早點回來,身上別掛彩,我就謝天謝地了。”
“知道。”
“笑笑還不知道你要走了吧?”
裴遠晟又問。
“她知道,但不知道具體哪天。”
裴遠晟扶了扶額:“你也別告訴我,我不想知道。”
“事關機密,當然不能告訴你。”
成烈理所當然地說。
“這次是不是很危險?”
裴遠晟心裏有些不踏實。
“……”
成烈沒說話。
裴遠晟心裏“咯噔”一下,隨即又自我安慰地說:“算了,我幹嘛問這種白癡問題,你哪次出去不危險?不危險的地兒就不會讓你去了——你可是成烈。”
“我謝謝你這麽看得起我啊。”
成烈笑得痞痞的。
兩人遙遙地舉了舉杯,都懶得起身,幹脆隔空碰杯。
眼看兩人杯子都空了,裴遠晟又拿起酒瓶將酒滿上。
“我說,你不怕我對笑笑有想法了?”
裴遠晟似乎是有些醉了,桃花眼水光粼粼,透著迷離的光芒。
這皮相的確是讓女人難以抵抗。
但笑笑不一樣,成烈自戀地想,笑笑全世界最喜歡他,哪兒還能喜歡上裴遠晟?
不可能的。
於是他微微一笑:“你有想法有什麽用?”
“……”
說得好有道理,裴遠晟竟無言以對。
“來吧,提前祝你新婚快樂。”
成烈眯著眼朝裴遠晟舉杯。
“謝了。”
“你愛季曉茹麽?”
這杯酒喝完後,成烈忽然問。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