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人心中不無諷刺地想到。看 .kanxiaoshuo.
一個殺手,動了感情,到底是會為了錢和親情繼續完成任務,還是會為了那個女人甘願放棄一切乃至他的生命?
也許是生活太無趣了,她對此竟然感到十分期待。
女人從擱在一旁的手袋中取出一隻精美的木盒,然後姿態優雅地緩緩將木盒推至他麵前。
辛泉眼睛落在木盒上。
“Glen,你懂的,我要她慢慢地、一點一點的病入膏肓,這個時間盡可能地拖長……”
“……!”
辛泉垂著眼,棕綠色的瞳孔卻遽然緊縮。
那女人冰冷刺骨的聲音繼續緩緩傳來:“以前我一直在想,怎麽樣折磨這個該死的賤人比較好,現在,我想到了……我還是要她死,要她痛苦地死去……隻有這樣,才能償還我為此經受的苦楚,我的心才能感到安慰。”
“…………”
辛泉深深地吸了一口氣,抬眼望向她:“為什麽?”
“為什麽?”
女人哈哈大笑起來。
笑過之後,她冷冷地盯住辛泉,目光如炬:“Glen,這不是你該問的,你難道忘了,你我隻是雇主與殺手的關係。”
辛泉閉了閉眼睛,順從地道:“是的,你說得對。”
女人笑微微地看著他,猩紅的兩片嘴唇上下翻動:“我相信你會很好地完成任務,不是嗎?這或許是你人生中作為殺手所完成的最後一個任務。事成之後,你將帶著大筆的金錢,和你在這個世界上唯一的親人一起,過上閑雲野鶴般的生活。”
“你可以把你的弟弟培養成一名科學家,或者一名醫生、一位律師……總之,他會在你的悉心教導、和你的金錢資助下,過上富裕不愁吃穿的生活,受到世界上最好的教育,成為陽光底下一個幸福、健康、溫暖的人——和你完全不同的人,相信我,Glen,他將會擁有和你前半生截然不同的人生。而你,也尚年輕,一切重新開始,也為時不晚。”
“……”
辛泉唇角微微向下拉,露出一個苦澀的笑容來。
重新開始?
為時不晚?
不。
不可能了。
一切都太晚太晚了。
“……所以,我弟弟呢?”
辛泉銳利的目光掃向她:“說了這麽多,可有我弟弟的音信?”
女人紅唇微勾,嫵媚的雙眼中露出自負的笑意:“Glen,你當我是什麽人,沒點好處就叫你出來?”
辛泉目光一動,身體下意識地前傾:“有消息了?”
女人細長的手指往手袋中一伸,兩根手指之間夾住兩張薄薄的照片,輕飄飄地丟在辛泉麵前。
辛泉卻迫不及待地雙手拾起那兩張照片。
一張照片上,是一個中等身材的少年穿著運動服在空無一人的籃球場上打球的身影。
盡管隻有一個側臉,但那側臉卻莫名的與辛泉肖似,令辛泉一眼就感到熟悉——
這……必定就是他那失散多年的弟弟!
另一張照片,是少年坐在教室裏,穿著寬鬆的校服,托著腮有點百無聊賴地聽講,看上去不甚專注的樣子。
對比起他身邊其他的同學,他看起來更為顯眼,並且,他的瞳孔也是棕綠色的,顏色甚至比辛泉的還要更深一些。
辛泉禁不住笑了起來。
這就是他的弟弟啊。
真沒想到,時隔這麽多年,他還能見到當年那個小小的孩
子。
也許是血脈相連,他看他的照片第一眼,就深深地
喜歡上了。
他已經等不及想去見他了。
“他在哪兒?”
辛泉連忙問道。
“在國外。”
女人往後靠了靠,抱著胸看著他,漫不經心地道:“別急,你遲早會見到他的。”
“最快什麽時候?”
辛泉沒有辦法不著急。
“當然是等你完成任務之後。”
女人微笑著說:“怎麽,你想速戰速決嗎?”
“……”
辛泉垂下雙眼,被濃長睫毛遮住的眼睛中露出一絲掙紮。
女人了然的一笑。
有趣。
事情越來越有趣了呢。
她喜歡看到他痛苦糾結的模樣。
這樣,才像個活生生的人嘛。
他最後會如何抉擇呢?
這可真叫人期待啊。
“你如果想速戰速決,倒也不是不可以,隻不過,那樣的話……”
女人頓了頓,笑道:“Glen,你手上可又要多出一條小生命了。”
“你什麽意思?”
辛泉問道。
“什麽意思?”
女人看著他笑:“你不知道她肚子裏還有一條小生命麽,現在讓她死,她的孩子當然會跟她一起死了。我呢,可以大發慈悲地等她把孩子生出來的,反正也不著急。就看你咯。”
“……”
辛泉陷入了長久的沉默。
女人細細打量辛泉的神色,殷紅的豐唇揚起一抹微笑,身體微微後仰,眼神中帶著一絲看戲似的戲謔。
她最喜歡看他陷入掙紮的樣子了。
就好像一隻倔強的困在籠子裏的小獸。
真有意思啊。
“你真的會這麽好心?”
辛泉深吸一口氣,看向女人:“你可不像是什麽好人。”
“哈哈,哈哈哈哈……”
“哈哈哈哈哈哈……”
“哈哈哈哈哈……”
女人像是聽到什麽天大的笑話一樣,大笑起來。
她這一笑就笑得停不下來,笑得前俯後仰的,整個房間都回蕩著她那聲竭力嘶的大笑聲。
是的,聲竭力嘶。
辛泉認為她的笑是用盡全力的,歇斯底裏的,神經質的,恐怖的。
她是個瘋子。
“好人?哈哈哈哈……我看起來不像好人?哈哈哈哈……你放心,我本來就沒打算做好人。做好人有什麽用?像我這樣的人,生下來最先學會的是如何做一個上等人,而不是一個好人。”
“你知道嗎,普世價值中的‘好人’,對我們而言毫無意義。所謂的‘好人’,不過是平庸的人、無用的人。在這個弱肉強食的世界,做好人隻有一個下場,就是被人狠狠地踩進泥地,永世不得翻身。”
“好人或者惡人,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如何保證自己不從現有的階層掉落。因為,我們這樣的人,一旦再也無法融入圈子,整個人就——”
“我對你說的這些毫無興趣。”
辛泉麵容冷淡地打斷她說:“你和你的階層如何,不關我的事。”
“哈……”
女人不以為忤,短促地笑了一聲說:“也對。”
她自顧自地點點頭,又說:“你隻要好好的完成任務就
好了。我相信你,Glen。”
“嗯。”
辛泉點點頭,視線
落到那隻木盒上。
他放在桌案下的手微微抖了一下,但當他抬起手拿起那隻木盒時,動作平穩有力,好像什麽都沒發生過。
“我會的。”
他麵無表情地說完,便站起身來。
“你要走了嗎?Glen。”
女人依依不舍地望著他。
“不然呢?”
辛泉語氣冷淡。
“為什麽不一起吃個晚飯呢?這家會所的主廚非常有名。”
女人微微笑道。
她看起來十分真誠、親切。
但是辛泉知道她心裏住著一頭可怕的怪獸。
也許她也快瘋了。
辛泉心想。
“不用了。”
辛泉抬步往外走。
“Glen,我會派人暗中保護你。有需要配合的地方,隨時和我聯係。”
女人在他身後說道。
辛泉嘴角扯出一抹譏誚的笑:“好的。”
暗中保護?
太可笑了。
一個殺手,會需要她派人暗中保護嗎?
能把監視說得這麽清新有愛的,也隻有她這麽厚臉皮的女人了。
辛泉戴上墨鏡走出門,腦海中倏然閃過的念頭令他飛速轉身——
“嗯?還是想和我共進晚餐嗎?我親愛的Glen。”
女人笑眯眯地回頭。
辛泉緊緊盯住她:“你是想讓她的孩子生下來就夭折或者是個殘障嗎?”
女人精致妝容下弧度完美的笑容像是緩緩裂開的冰層一般,有更深刻入骨的森森寒意漸次從中滲出。
“Glen,真不愧是你,連我內心深處最齷齪的想法都猜得一清二楚呢。我該怎樣獎勵你的聰明呢?我想,這世上不會有人更懂我了吧。你可真是我的知音啊。”
“閉嘴。”
辛泉冷冷道:“再說下去我要吐了。”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女人再次大笑起來。
“你可真幽默,Glen。”
“……”
辛泉薄薄的雙唇緊抿,並未感到有一絲好笑。
倒是感到惡心。
這裏的一切的一切都是那麽令人作嘔。
包括他也一樣。
他厭惡這裏的一切,更厭惡他自己。
“我想到了,Glen——為了獎勵你如此懂我,以後每周我會發送一張你弟弟的照片給你,前提是,你按我說的好好執行任務。”
女人鼓勵地望著他說:“你會做得很好的,加油。”
“……”
辛泉深深地吸了一口氣,克製住胃部翻騰的惡心感。
“你知道,我這人很壞的,如果你照我說的做,你覺得你還能見到你活的弟弟麽?”
女人忽然又笑著說了一句。
她說這句話時語氣又親昵、又甜蜜。
但她說出的內容卻是那麽的殘酷、無情。
她的心和她的表情、語氣,是完全剝離的。
真惡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