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原部落是遊牧民族,其文化觀念乃是生活習俗與中原的農耕文明素來大相徑庭,自古以來就衝突不斷,從無停止之時——每當中原強勢之際,必出兵征討草原部族,而每當中原勢衰之際,草原部落就入侵中原,對於中原政權而言,邊患始終是件頭疼之事,便是強如大漢、大唐也免不了也應對草原民族的擾邊,就算當初漢武帝徹底擊潰了匈奴帝國也無濟於事,後頭還不是一樣有五胡亂中華之事發生,就李貞所知,一直到了後世的明、清時期也沒能徹底解決此事。
遊牧文明說到底是種破壞文明,是一種掠奪文明,遊牧文明從來都不擅於建設,隻擅長破壞,對於遊牧文明來說,掠奪是他們生存的根本所在,這固然是草原遊牧生活艱辛所致,然而,缺乏基本的道德觀念則更是遊牧民族掠奪成性的根由所在,可也正是這等從骨子裏往外冒的掠奪性,才使得遊牧民族的戰鬥力極為強悍,後世蒙元橫掃歐亞大陸便是這等狼性發展到極致後的具體表現。
中原農耕文明在對付草原遊牧文明時始終沒有找到什麽太好的辦法,除了打之外便是拉,至於打,那就不用多說了,強秦、強漢、強唐都是以打為主,以拉為輔——實力不足時便是和親,實力夠時便是橫掃草原,即便是後世由遊牧民族轉型而來的大清在對待同樣是遊牧民族的蒙古諸部時也始終沒找到太好的法子,除了大肆封王,將蒙古諸部分成無數個小部落,而後加上和親之外其實也沒什麽太好的招式,這一係列種種的史實,身為穿越者的李貞自然是心中有數的,隻不過該如何應對狼性十足的草原民族,李貞雖有了些想法,卻也不是太確定。
和親?李貞最不喜歡的就是和親,別說和親自古以來就沒成功過,隻不過是權宜之策罷了,就算是真兒個地有成效,李貞也絕不會喜歡,無他,將和平的希望寄托在女人柔弱的雙肩上本就是種恥辱,別人如何李貞管不著,可若是李貞是皇帝的話,他是絕對不會拿自家的女兒去幹這等狗屁勾當的,再說,那也不頂用不是嗎?
打?打固然是要的,對於草原民族而言,你不打得他怕了,他根本就不會信服你,隻不過打也解決不了根本的問題——狼終歸是狼,就算是被痛打了一頓,它也絕對不會變成聽話的狗,就算暫時消停了下來,到了底兒也不過是停下來積蓄力量罷了,一待時機成熟,它照樣會咬你一口。
徹底消滅草原部落?這壓根兒就辦不到,別說那等大屠殺的事情是如何地滅絕人性,就算是能將靠近中原的草原部落全都幹掉了也一樣不頂事——強漢不是滅了匈奴嗎?又能怎樣?畢竟草原太大了,四散在草原上的部族實在是太多了,就算滅了一茬,別處照樣有遊牧之民遷徙過來,到了頭來還不是一場空,五胡亂中華不就是個明顯的例子?
兼收並蓄?這倒是個法子,李世民這會兒就在玩這個勾當——但凡依附大唐的草原民族,大唐就將其內遷,給田給地給錢糧,可結果又如何呢?該反的還不是照樣要反——貞觀十三年,京師突厥貴族謀逆,試圖刺殺李世民,而後趁勢造反,雖然在李世民的鐵腕鎮壓下,這場叛亂剛冒頭就被打了下去,可活生生的事實卻證明了一條——狼就是狼,不會因圈了起來就變成了狗,除非將所有的狼都分散安置,使其與狗通婚,或許過上幾代,狼就算變成狼狗,不過嘛,這等事情卻沒那麽簡單,無他,要想將狼圈起來容易,可要想將一群狼分開可就難了,畢竟狼是群居動物,想要分散狼群的代價就是狼會起來造反。
要想馴服草原部落這頭野狼並不是件容易的事情,至少在冷兵器時代,甚或是火器的初級階段都是件不可能的事情,無他,草原民族是馬背上的民族,無論男女老少,上了馬背就是戰士,戰鬥力強悍得很,以農耕文明的戰士要跟草原民族去*,其實是件吃力不討好的事情,唯一能將草原民族壓下去的就是火器時代,尤其是前膛槍發明之後,草原民族的騎兵衝擊力的優勢被抵消了大半,草原文明就此走上了衰敗之路,而隨著後膛槍、機關槍乃是坦克的發明,草原文明就成了最困頓的文明,再也無法掀起任何的浪頭,徹底淪為被任意欺淩的對象。
自強才是根本之道,這一條李貞心裏頭有數,對於火藥、火器李貞或許算比不上後世那些軍火專家,可前世那會兒沒少了解這方麵的知識,飛機、坦克之類的東西李貞是懂得一些,不過嘛,限於現時的生產水平,李貞根本就無法整出來,哪怕是雛形都不可能,當然,要整出黑火藥乃至前膛槍、炮卻是不難,若是條件成熟,即便是無煙火藥、後膛槍之類的東西,李貞也能弄個八九不離十,隻不過所需要的不單是時間、技術人員,更重要的是時機,若是沒個好的理由,李貞也沒膽子玩出那些個犀利玩意兒,畢竟李世民可不是那麽好糊弄的,一個不小心就是被老爺子打入深淵的下場,那樂子可就大了,故此,盡管來這朝代十幾年了,李貞除了將一些簡易的知識整理出來,秘密教授給“燕記商號”收留的孤兒們之外,並不敢有所舉動,當然,基礎已經算是打好了,真兒個要動起來也是快得很不是嗎?
具體到如何看待草原之民的事情,李貞其實始終還沒真兒個地認真去想過——這時代不同於李貞所來自的後世,疆土、國界的概念其實模糊得很,就算大唐國土遼闊,可真要說清楚哪到哪是大唐的國土,隻怕滿朝文武沒一個能說得出,即便是李世民自個兒也不清楚,當然,李世民被尊為天可汗,無論是大唐的中原地帶還是遼闊的大草原,說起來都算是大唐的疆界,無論草原部族還是中原民眾都可以算是大唐子民,隻是唐朝實際控製的疆界並不算太大,除了中原之外,其它地帶都屬於獨立或是半獨立狀態罷了,故此,李貞還真是沒怎麽去想過草原之民的事情,冷不丁聽李隆問起此事,還真令李貞一時間有些子迷惑了。
頭疼,真兒個地頭疼,麵對著這個偌大的問題,李貞頭疼得緊,反複盤算著其中的關竅,卻一直沒找到答案——說啥子呢?說非我族類其心必異?嘿,李貞壓根兒就不是時人,他很清楚那些草原之民到了最後都是中國人,沒理由將他們排斥在外,說他們是自己人?可眼下草原民族並不是大唐子民,至少目前還不是,總不能睜著眼睛說瞎話罷。
狗日的,這個李隆究竟是何來頭?好端端地出了個難題來讓老子煩心,真他媽的不地道!李貞沒好氣地瞄了眼正自笑吟吟地站在一旁的李隆,突地發覺這家夥身上竟然幹淨得很,一絲的水跡都不曾有,頓時愣了一下——在雪地裏站了一夜,可精神健旺不說,連身上都幹淨整潔,此人一身內力當真不可小視,說許還比不上自個兒,可也屬難能可貴了,再加上不俗的言談,著實是個人才!李貞愛才之心大起,再一瞅見此人臉色微黑,已然想明白此人必定是出於草原,隻是心裏頭卻還是有些子疑惑——這人一口流利的官話,完全就是長安的口音,一個草原人會講一口長安官話,除非此人曾在長安常呆過,可李貞卻從未聽說過長安有這等出眾之人才出現過。
也罷,老子怎麽想就怎麽說好了,看這小子如何反應再說了!李貞眯了下眼,笑了一下道:“先生這問題實在是太大了些,本王隻能是勉力答答罷了,唔,本王以為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濱,莫非王臣,先生以為如何?”
李隆的臉色立時蒼白了一下,沉默了半晌,低著頭問道:“王爺之意莫非是打算以武力平定草原,行漢武之事乎?”
哈,果然被老子猜中了,這小子真的是來自草原,媽的,有意思,嘿,此等人物若是不能收為己用,那就隻能除去了。李貞心中殺機已動,不過卻並不曾有什麽表示,淡然一笑道:“不然,一者本王不過是親王罷了,並無決斷之權,二來嘛,就算本王能有決斷權,本王也不屑去學漢武滅匈奴之屠殺政策,在本王看來,草原諸部既尊我父皇為天可汗,那就算是我大唐之子民,當然,其中那些桀驁不馴之輩不以武力平之是不行的,可餘者隻需順服,便是我大唐之民,又何須去屠殺之。”
李隆並未因李貞所言而動,隻是眉頭緊鎖地追問了一句:“假設王爺有決斷之權,平定草原之後,又當如何?”
這個問題李貞頭前沉思之時已然想透徹了,此時倒也沒有隱瞞,笑了一下道:“本王說過了,此事由不得本王做主,不過嘛,若是本王能決定的話,塞外必將無國,隻能是大唐的疆土,各部族將是我大唐的子民,享有大唐子民的一切權力,自然也應承擔我大唐子民的一切義務,各部可以自治,也可以封可汗,不過一切均須聽從朝廷的調遣,部有部界,設有司各衙,各部間不得私相殘殺、吞並,一切糾紛自有朝廷所設之各衙裁決,違大唐律法者殺無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