蜀王李愔走得倒是瀟灑,可才剛到了大帳門口,卻立馬如同中箭一般倒竄了回來,臉上露出了一絲的慌亂,一雙眼精光閃爍地看著李貞,卻並沒有開口說話,與此同時,賬外的喧鬧聲一陣響過一陣,饒是夜深人靜,可人多嘴雜之下,壓根兒就無法聽得清究竟在吵鬧些甚子,李貞心中一動,已然猜出了個大概,笑了一下,也不開口解釋,大步行出了大帳,但見帳外人影重重,一起子喝高了的羽林軍將士正激動萬分地跟李貞的親衛們吵作一團。
“我等要見殿下……”
“放肆,竟敢擋大爺的道,還不滾開!”
“喝酒,喝酒……”
……
一起子羽林軍將士們情緒激動地在大帳門口叫嚷著,顛顛倒倒地推搡著,試圖闖進李貞的中軍大帳,麵對著這幫子大爺,李貞的那些親衛雖已刀槍出鞘,卻也不敢兵刃相加,隻能是排成人牆,拚死擋住羽林軍士兵們的衝撞,形勢極為的被動。
日他娘的,這起子家夥成事不足敗事有餘的家夥竟跑老子這兒鬧事來了,真他媽的該死!李貞眼瞅著麵前的亂象,恨不得下令將這幫子混球全都砍了,隻可惜他也就隻能想想罷了,畢竟這幫子大爺全是老爺子的親兵,再說了,這群渾球雖可惡,不過卻是受人慫恿而來的,倒也罪不至死,當然,李貞也不可能讓這幫家夥接著鬧將下去,運起真陽訣,沉著聲斷喝了一句:“本王在此,何事喧嘩?”
人的名,樹的影,別看一幫子羽林軍鬧得歡騰,李貞這麽一出麵,立時全都靜了下來,再也無一人敢於放肆,可也無一人敢出頭說出個鬧事的緣由來,好一陣子詭異的沉默之後,眼瞅著李貞的麵色愈來愈冷,左中郎將劉大河拉著侯國孝擠出了人叢,陪著笑臉道:“殿下息怒,我等隻是因敬仰殿下,想著與殿下同飲,這才前來迎駕的,不曾想兄弟們喝得有些多了,跟王爺帳下的親兵們起了些衝突,事出有因,還請殿下海涵則個。”
“是啊,殿下豪邁,天下聞名,我等敬仰已久,頭前王爺酒僅三巡便回了帳,弟兄們可都沒盡興,這才前來迎駕的,萬請殿下看在我等一片赤子之心上,就跟兄弟們一道同樂可好?”侯國孝一臉子幹笑地接口說道,話裏話外的意思就是李貞不陪著大家夥喝酒那就是瞧不起羽林軍眾將士,內裏挑唆的意味濃烈得可以,得,侯國孝這話一說,原本已經安靜了下來的那起子羽林軍士兵們立刻又哄鬧上了,吵鬧之聲立時大起,個個掏心挖肺的樣子,慷慨激昂地述說著對李貞的崇仰之情,好一通子噪雜,吵得李貞一陣頭疼。
敬仰?媽的,狗屁!嘿,這事情十有八九就是侯國孝這小子整出來的,看樣子這小子發現了什麽,打算進老子的大帳探個究竟,卻又擔心老子起疑心,這才慫恿著一起子沒頭腦的羽林軍混賬行子們一道鬧騰,唔,這個劉大河看樣子也是個有心之人,隻不過看樣子跟小猴子不是一路的,奶奶個熊的,老子手下盡他媽的是這號人,該死!李貞沒來由地想起了後世所看的某部影片裏的一句有名的台詞兒——“人心散了,隊伍不好帶了”,嘴角邊不由地露出了一絲苦笑,也懶得再去嗬斥這幫子無聊之人,揮了下手道:“諸位的好意本王心領了,本王乏了,想早些安歇,諸位欲飲酒都請自便好了,都散了罷。”李貞既已露不耐之色,眾軍士倒也不敢再多放肆,再說了,還有不少的免費美酒在,此時剛喝出點興頭來,卻也舍不得就此作罷,自是各自呼嘯著轉回了酒帳,繼續過癮去了。
“八弟,好手段,哈哈,有意思,嘿嘿……”未能離去的老六一見李貞進了大帳,立時露出滿臉子戲謔的笑容,刺了李貞一下。
老六這話裏藏的意思不少,以李貞的智商自然是聽得明白,不過此時李貞卻不想跟老六多瞎扯,笑著擺了下手道:“六哥見笑了,嗬,左右經這麽一鬧,六哥一時半會怕是不好走了,要不就先在小弟這兒多盤恒些時間,你我兄弟好生嘮嗑一番?”
得,李貞這話一出,頓時就將李愔臉上的笑全打沒了,無他,頭前雖說跟李貞達成了臨時的協議,可天曉得李貞會不會突然改了主意,雖說來前李愔已然有所安排,並不怎麽擔心自個兒無法脫身,可一旦李貞起了心要趁機留下自個兒,如此一來,一場血戰隻怕就要立馬上演了,先不說能不能從勇冠三軍的李貞手下逃脫,即便是能逃了,事情也就此鬧大了,接下來的大計隻怕就得全然泡湯了罷,這等險李愔可不敢冒,忙哈哈一笑道:“多謝八弟好意了,哥哥既來得自然也就去得,八弟若是想嘮嗑,待到了岐州,你我兄弟有的是時候能嘮的,哈哈,哥哥這就先告辭了。”話音一落,拱了拱手,急匆匆地領著王方東出了大帳,頭也不回地去遠了。
“先生,頭前為何不讓本王就此將老六拿下,也省得多走一趟岐州,就算老六在外頭布下了人手,卻又能奈本王何?”待得李愔去得遠了,李貞就站在大帳門口,頭也不回地問了一句。
納隆笑了一下道:“王爺之勇某心中自然是有數的,蜀王那些個埋伏對於王爺來說自然是土雞瓦狗不值一提,拿下蜀王倒也不是難事,隻不過如此一來,王爺回京怕就不好交待了,嗬嗬,王爺心裏頭不都算計過了,又何須讓某再多說一番?”
“哈,本王就知道瞞不過先生。”李貞笑嗬嗬地一揮手道:“罷了,不說這個了,唔,‘愔組’全滅,接下來的岐州之行隻怕不那麽好走了,看樣子還有番折騰的,還請先生多多勞神,今日有些遲了,先生也早些歇息罷,有事等明日再議罷。”
時辰本就不早了,又經李愔、羽林軍前後這麽一鬧,納隆也有些子困了,此時見李貞無心議事,自也不想多耽擱,笑嗬嗬地拱了拱手,徑自回帳去了,李貞在大帳門口抬頭看了看陰沉沉的夜空,搖頭苦笑了一下,也徑自回帳休息去了。
李貞倒是睡得安穩了,可今夜睡不著的人卻有許多,蜀王李愔就是其中一個,別看頭前在李貞大帳中李愔言笑自若,一副怡然自得的樣子,實際上李愔心裏頭始終在打鼓,他如何不知道李貞是多厲害的角色,跟李貞打商議,無異於與虎謀皮,隻可惜為了大計他卻不得不去走上那麽一遭,雖說有些子波折,可好在總算是將事情辦了下來,隻不過李愔心裏頭卻尚有些疑惑,無他,李貞未免太好說話了些。
夜早就深了,可武功縣大堂上依舊燈火通明,李愔心神不定地在大堂之上踱著步,眉頭鎖得緊緊的,卻始終不發一言,縣令陳玄望等一幹子手下雖都已犯困,卻絲毫也不敢有所表示,隻能老老實實地陪站在堂下,等候著李愔下定最後的決心。
時辰不早了,是該到了下決心的時候了,可李愔卻怎麽也無法定下這個決心來,腦海裏晃動著的始終是李貞那張嘻嘻哈哈的笑臉,心中煩得夠嗆,當然,這也怨不得李愔小心過頭,要想圖謀天大的事情,自然容不得有任何的閃失之處,眼瞅著時間一分一秒地流逝著,李愔終於停下了腳步,抬起了頭來,看著站在一旁的王府司馬王方東道:“先生,依你看來,小八會不會耍滑頭,擺本王一道?”
王方東,山西太原人,本也是大世家子弟,隻不過因是旁支,在家族中無甚地位,素來自負才學,不忿家族對自己的漠視,忿而離家出走,因緣際會識得了蜀王李愔,為其所賞識,這才投入了蜀王府中任王府司馬一職,向來是李愔的文膽,此時聽得李愔發問,曬然一笑道:“殿下多慮了,某若是料得不差,越王殿下隻怕也早就看出岐州是個遮眼的局,以越王之大才未必就沒有直入青雲之誌,這一條殿下心中想必也有數,既然越王也有青雲誌,那他就一定不會錯過眼下的局麵,嗬,越王殿下雖是威名赫赫,又是戰功卓著,隻可惜起步稍晚,他雖有誌,卻也無能,所以他要想成事就必須借力,殿下一方或許正是越王殿下借力的最佳機會,故此,某以為在大勢未明之際,越王殿下定不會壞了王爺的大事,這一條從今日會麵之情形便能看出,王爺無須過慮,盡管行去便是!”
“唔。”李愔不置可否地點了下頭,又皺著眉頭好生思索了一陣,臉色變幻個不停,末了,長出了口氣道:“也罷,既然是賭,那就賭個大的好了,傳令下去,一切照計劃行事,拿信鴿來。”話音一落,大步走到桌前,提起筆來,在一張小紙條上草草地寫上了幾行小字,卷成了一團,用竹管封好,係在了手下人送上的信鴿的腿上,一揚手,將信鴿放飛了出去,一雙眼死盯著信鴿掠過的夜空,臉上滿是悵然若失的神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