貞觀十八年三月初一,越王李貞率部出天山,長途奇襲西突厥五大俟斤部老營,逼降阿史那瑟羅所部,三月初五,於百葉河一戰,全殲西突厥大汗乙毗咄陸所部十餘萬之眾,乙毗咄陸之子俟斯薩度設逃回老巢,於貞觀十八年三月十一日,在大將阿約齊古的擁戴下,聚兵三萬餘,自立為西突厥大汗,並遣使向薛延陀汗國表示臣服之意,盛邀薛延陀入西突厥助戰。
貞觀十八年三月十七日,薛延陀王子拔灼親率大軍十六萬餘眾經紅山嘴翻過阿爾泰山進抵烏倫古河一線,在烏倫古河之北岸連營十數裏,以為屯兵之場所,然,其所部大軍並未渡過烏倫古河,而是派出了使節向安西大都護府都督、越王李貞發出照會,言及自己一行乃是為調停大唐與西突厥之爭而來,大唱和平之讚歌,“希望”安西與西突厥能和平共處,並發出聚會之邀請。
貞觀十八年三月二十一日,薛延陀王子大度設所部兵分兩路,一路以大將烏延達所率之一萬五千騎兵出老爺廟向安西之伊州進逼,駐紮於三塘湖岸邊,其意難明;另一路則是大度設親率五萬餘騎軍(含兩萬黑狼軍)經烏拉斯台隘口越過阿爾泰山,進抵烏倫古河上遊之南岸,在庫拉海子安下營壘,與拔灼所部相距百裏成犄角之勢。
貞觀十八年三月十八日,安西大捷之消息傳抵京師,朝野為之震動,上大悅,擺宴款待群臣以示慶賀,並下詔大赦天下,封李貞為安西大都護府大都督,總領關外一切事宜,加實封兩百戶,賞金銀若幹。
貞觀十八年三月二十八日,李世民在長安誓師出征,以大將李績為前軍主帥,親率十萬大軍離京,長孫無忌、李道宗等諸多朝臣隨行伴駕,聚兵三十二萬分三路向幽州集結,留太子李治為監國,以中書令蕭瑀、新任侍中劉洎、黃門侍郎褚遂良三人為輔政,以右武衛大將軍薛萬徹為京兆守將,負責京畿之防衛重任。
貞觀十八年四月三日,酉時七刻,夕陽西下,落日的餘暉將天邊的幾絲雲彩映得如血一般的通紅,原本清澈見底的提拉河此際也被渲染成了暗紅色的一片,波濤輕漾間,血色磷光閃閃,再配合上河岸邊茂密的蘆葦被風拂過時發出的陣陣嗚咽之聲,頗有種血色黃昏的味道,若是心性不穩之人,乍一臨此境,立時就會有種毛骨悚然之感,然則,對於從屍山血海裏滾打出來的李貞來說,這一切不過都是小兒科罷了,壓根兒算不得什麽,這不,此際的李貞正半躺半坐在河邊的草地上,嘴角銜著根嫩草,滿臉子無所謂的隨意地望著潺潺的提拉河水,不時地取上一枚小石子,往河中一拋,濺起點點水花,一派輕鬆愜意的樣子。
輕鬆?表麵上的功夫罷了,別看李貞這會兒一臉子平淡狀,實則內心裏卻是一團的亂麻,安西的政務、北疆的軍事、京師裏的貓膩全都攪在了一起,是夠李貞好生喝上一壺的了,偏生此等亂局將起之際還沒個人可商量的,倒不是沒有能信得過的人,隻不過是夠資格跟李貞議事的人此際都不在身邊,一個遠在京師,另一個麽,則被李貞派去執行秘密任務了,餘者不管是親信的將領還是文官,都沒那等明心見性的本事,就算找他們來商量,也商量不出個甚子,鬧不好還會弄得軍心大亂,是故,李貞也就隻好將就著自個兒一肩挑了。
安西的政務也就罷了,南疆的六州雖不能說已經一切完備,可好歹算是走上了正軌,正有條不紊地完善著各項相關計劃,至於北疆這頭的政務,自打李貞將秦文華調來協助之後,也算是暫時能應付得過去——築輪台城之事有著此番生擒的近七萬西突厥戰俘在忙乎,州縣劃分,以及各項民生事宜也有著從大西州、安州以及大都護府等處調集來的老手在籌劃著,後勤糧秣的調運及征集也有著沙魁這個後勤總管在張羅,倒也能讓李貞省了不少的心,隻需拍個板便可,雖說繁瑣了些,可有手下一幫子人馬去操持著,卻也無甚大礙,可北疆的戰事以及京師裏即將上演的重頭戲就令李貞很有些子頭疼了。
自殲滅了乙毗咄陸所部兵馬之後,北疆的戰局已經被大大地簡化了,阿史那瑟羅這頭雖未必是完全真心地降服,可一來手中的兵力已經被削弱到了底限,二來其後勤輜重乃是全族老小都在安西唐軍的全麵掌控之下,早已翻不起甚大浪,而俟斯薩度設臨時召集起來的所謂三萬精兵更是一群不堪一擊的烏合之眾,連派上戰場的資格都欠奉,換句話說,如今的西突厥汗國在即將開始的這場戰事中已經出局,最多隻是個搖旗呐喊的看客罷了,真正上場唱戲的就隻有安西唐軍與大度設兄弟倆。然則,簡化了的戰局卻不意味著事情簡單了,更不意味著大功依然告成,恰恰相反,真正的考驗才剛剛開始——不算俟斯薩度設那三萬垃圾兵,光是薛延陀汗國進入北疆的總兵力便已達二十一萬之多,其中大多數都是百戰之兵,非乙毗咄陸那等疲兵可比,雖說大度設兄弟倆各自心懷鬼胎,可誰曉得這哥倆個是不是在演戲,相形之下,李貞目下能動用的兵力實在是有些子少得可憐了——百葉河一戰,李貞雖殲滅了乙毗咄陸所部十餘萬兵馬,可自身的傷亡也不小,死六千,傷近萬,這一個月來雖從後方調集了後備兵一萬五千人,可算來算去,也就隻有伍萬一千餘眾的兵力,就算加上阿史那瑟羅所部的殘兵四萬人馬,攏共也就不到十萬人的,正麵較量的話,能不能勝還難說得很,更令李貞鬧心的是伏葵所部的三千黑狼軍竟然如同空氣一般消失了,任憑李貞動用了“旭日”布置在北疆的人手如何詳查,卻依舊一無所得,這都一個月過去了,也沒查出伏葵的部隊躲在哪個角疙瘩裏,李貞愣是想不明白這支小部隊到底是如何補充後勤,又是打算搞些什麽勾當來著,隻是隱隱覺得這其中一準有陰謀,李貞自是不想輕易地踏進別人設好的陷阱中去,再加上為了等待莫離那頭的消息,以及縮短後勤供應的路線的考慮,李貞始終不曾進軍烏倫古河,而是就在提拉河邊駐紮了下來,以靜製動,至於拔灼所謂的調停聚會的邀請,李貞連理都懶得去理,別說去了,便是口信都不曾給拔灼回上一個的。
北疆的戰局雖說麻煩了些,可好歹還算是能有幾分的把握在,至少不至於落得大敗虧輸的局麵,可京師裏的貓膩李貞就有些子鞭長莫及了——封賞的聖旨此時尚在路上,可其中的內容李貞卻是一早就知道了,對於所謂的大都督乃至實封之類的玩意兒,李貞壓根兒就不放在心上,那些東西對別人可能是難得的榮耀,可對於李貞來說,不過都是些浮雲罷了,不值得一提,真兒個有點價值的就是那個“總攬關外一切軍政事宜”而已,可問題就恰恰可能出在這上頭——據數日前納隆的來信可知,老爺子前腳剛離京,留下監國的太子李治可就開始動上了,尋些由頭接連罷黜了魏王一係的幾名官吏,這還不算,還派出人手收集、炮製吳王一係官吏的黑材料,行事雖遮遮掩掩地,然則不單“旭日”有所察覺,便連“思澤”、“響鈴”的人馬也都發現了太子李治自以為隱蔽的勾當,京師裏此時已是風雨欲來煙滿樓了,雖說暫時沒有李治一方將對李貞一係動手的跡象,可老爺子這道詔書一下,李貞立馬便成了諸王中鶴立雞群般的人物,難保李治那頭不整出些陰謀來,天曉得其明麵上對付吳、魏雙王的動作會不會是個煙霧彈,鬧不好就是在轉移李貞的視線,以便給李貞來上個突然襲擊,畢竟此時李治可是手握監國大權的,再加上有個心狠手辣的武媚娘在一旁指點著,啥事兒都是有可能發生的,這令李貞不免有些子憂心忡忡,偏生又鞭長莫及,也就隻能指望著納隆能撐得住京師裏的局麵了。
武媚娘,該死的武媚娘!李貞一想起這個蛇蠍心腸的女子,便沒來由地一陣心煩,從後世穿越而來的李貞自是很清楚武媚娘其人的狠辣之處,雖說眼下其尚未嶄露頭角,然則,光憑其能將太子李治迷得不知天南地北的本事,便可知其絕非尋常女子可比——據納隆傳來的消息,李治這些天大多沒住在東宮,而是住在了承德殿裏,沒少私下與武媚娘苟合,這其中除了男歡女愛之私情外,隻怕還有著對付諸王的心思在,有武媚娘在其中參合一手,李貞自是不敢掉以輕心,隻可惜這會兒遠在塞外,就算有心也使不上勁,頭疼也就是不免之事了罷。
頭疼,真他娘的頭疼!李貞左思右想也沒個準主意,氣惱地坐直了身子,隨手抓起一塊雞蛋大的石頭,用勁往河麵上一擲,“嘭”地一聲脆響,炸起一大團的水花,那動靜稍大了些,令站在李貞身後不遠處正自愣神的鷹大嚇了一大跳,以為發生了甚要緊的事,一個閃身便飛身到了李貞身邊,腰刀出鞘,滿臉子戒備之意地四下裏張望著,一副如臨大敵的樣子,瞧得李貞便是一陣好笑,也不多解釋,起了身,拍了拍鷹大的肩頭,淡淡地說道:“沒事,走罷,回營。”
李貞在河邊坐了許久,又沒下甚命令,鷹大久站之下,稍開了會小差,便鬧出了個大烏龍,心中尷尬無比,紅著臉收刀入鞘,嘴巴張了張,卻啥話都沒說出來。李貞自是明白鷹大要說些什麽,無他,身為李貞之貼身護衛,開了小差便是失職,然則李貞卻不會因此而怪罪鷹大,畢竟自打鷹組高手紛紛調入軍中任職之後,鷹大就再也沒有好生休息過,鐵打的人也有疲倦的時候不是麽?眼瞅著鷹大內疚的樣子,李貞隻是笑了笑,沒多說些什麽,邁步向不遠處的軍營行去,可就在此時,卻見高恒急匆匆地從軍營裏縱馬而出,打馬向著李貞立腳之處狂奔而來。
嗯?怎麽回事?李貞一見高恒如此匆忙,登時就愣住了——高恒雖年輕,有時也會頑皮一下,但大體上是個穩重之人,甚少有舉止失措的時候,此時竟在軍營中縱馬狂奔,豈不是怪事一件?
“殿下,急件。”高恒老遠就看見李貞,忙不迭地衝到李貞身前,翻身下馬,將手中一枚小銅管遞給了李貞。
李貞接過銅管隻一看,立馬見著小銅管上刻著的花紋是“十萬火急”的暗號,心中一驚,顧不得多問,忙將小銅管上的暗扣揭開,取出其中的小紙條,攤了開來,細細一看,立時皺起了眉頭,臉上滿是凝重之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