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娘娘回來了。”貴福端上來一碗參粥,擎夜灼幾乎三天沒有合眼了。
擎夜灼手中的筆頓了頓,沒有抬頭,沒有說話,唯有案邊的燭火暈成光圈。他並非奈不下天子的臉麵去見她,而是不知道如何相見。
從那個月夜,聽見那首輕喉,見到她的第一麵開始,他的心便已沉淪。曾經對所謂的一見鍾情不屑一顧,到這般癡情,似乎隻過了一瞬間,長如輪回短如絲。
一年前,他隻是一個太子,說隻是,是因為他因他的母妃而得到這本不屬於他的位置,他知道皇後對他心懷怨恨,對他的母妃心懷怨恨,但他的母妃一朝失寵,逝者已逝,再說也是平白。
他自然知道當時的陶夭兒與擎天浩相見入麵,就探子說她便是傾心。而他若是無所作為,很可能便會被吞肉蝕骨,於是,他做的第一件事便是讓他的父皇駁了這道賜婚的旨意。他不相信這時間的純愛,尤其是這陽謀縱橫的朝野之上,譬如他的母妃,他不能問,也不能說。也不知道他的父皇是否是為了幫他造勢,或是不想皇後的母族掌權,卻將這個女子賜給了他。
他知道的時候隻是淡漠,甚至厭惡,當他派人悄悄地去查探的時候,陶夭兒已經被擄,一個被擄的未婚妻,他不在乎,隻是派人跟著,直到發現這不過是這個軟弱的女子和她陰險的姐姐之間的一個交易。
一個為了離開,一個為了進入,真是可笑!
隻可惜人算不如天,一個為了斬草除根不惜姐妹之情,一個隻願逃離寧肯拋金棄位。
探子來報的時候,隻知道這個女子意外落崖了,屍骨無存。
他沒有任何波瀾,他不懂愛,也不想懂,何況一個未曾相識的女子呢?世間萬物皆有其命回,造化弄人罷了。
的確是造化弄人,陶萬成為了地位為了權勢,竟然旨完成先皇的遺願將陶瑩送進了宮,他初登基,若是拒絕怕是功虧一簣。
如此,他也不願碰那個女人哪怕一根發絲,隻覺得惡心,一切都是逢場作戲,各取所需。
直到他遇見了她,這個靈純萬間的女子,他並不知道她是誰,隻知道那雙眼睛似曾相識,是在夢裏,還是在前生,那雙和母妃閃著同樣光芒的眼神,他便挪不開腳了。
當他知道這個女子竟是消失數月的陶家幺女之時,他變得不淡定了,派出各路探子隻回到是失了憶,被藥王所救收留為徒後,他竟多出了一些異想,而這些異想便讓他墮入了深淵,從此不再自已。
在龍芙宴上的大展才華,在羅陽鬆原的智慧無雙,她的善良她的果敢她的堅強,一切便如一個又一個的陷阱,將他這個獵人牢牢地套在其中不能自拔。當他決定接受自己,相信這份期盼的時候,西莫的種種牟圖卻讓他的帝王之心起了波動,這一切不是巧合。
他有時候真的想撬開她的腦袋看看,那裏麵究竟裝了多少東西,他害怕,他害怕她有一日回想起,想起一切。那個時候她是否還能如次,相互相依?
他害怕,害怕這一切,讓他深陷其中亂了分寸,而讓他的子民陷入水深火熱。
隻要見到她,他便無法冷靜地思考,他知道,已經遲了。
“皇上!”一個小太監匆
忙跑進來,立刻跪下,滿身驚慌。
“大膽,你是哪兒來的奴才!什麽時辰,竟如此不守規矩!”貴福在昏暗的光線中看不清來人的臉。
“奴才該死,奴才是桃源居的,桃妃娘娘暈倒,奴才這才來報!”那個小太監似乎沒見過這個場麵,嚇得匍匐在地上,說話都帶著抖音。
“什麽?”一句話將擎夜灼從自己的世界拉扯出來。
“快傳太醫!”丟下一句話便匆匆地往桃源居趕去,那個樣子哪有這段日子的威儀,全然不顧身份。
“怎麽回事?!”擎夜灼到的時候桃夭夭已經躺在了床上,碧玉和碧玉在床邊守著。
“回皇上的話,娘娘說累了便早早地歇了,奴婢突然聽見碎裂之聲,娘娘已經倒在桌子邊上了。”碧玉慌忙應道。
“如何?”
“娘娘今日可有吃什麽或者喝了什麽不幹淨的東西?”一個年老的太醫問道。
“娘娘這幾日說是胃口不好,今兒更是一整天都沒怎麽進食。”碧雲說話的時候還看了擎夜灼一眼。
“到底怎麽了!”擎夜灼知道桃夭夭一身好醫術,自己若是有什麽毛病肯定會知道的。
“娘娘的脈象有些奇怪,但應該無礙。應是勞累過度,有無進食,加上已有一個月多月的身孕,這才暈了過去。老臣開些補氣養身的方子,靜養幾日便可。”那個老太醫已經是兩朝的老鷹骨了,這會被擎夜灼叫來,原來隻是為了這事。
“你說什麽?”
“恭喜聖上,喜得龍子。”
“恭喜皇上——”眾人反應過來的時候皆跪恭賀。
擎夜灼不知心中何滋味,這種大憂大喜怕是一般人都接受不了。他按壓著驚喜和初為人父的激動,打賞了眾人,吩咐下人去煎藥,不要打擾桃夭夭休息後,屋子裏又重歸安靜,隻留下他粗重的喘氣聲。
“夭兒,這是我們的孩子。”他看著這個幾日幾夜未見的女人,心中被壓抑的所有思念如破堤的潮水泛濫湧來,他撫上她的麵容,嘴角盡是寵溺,他有有些懊悔,懊悔自己竟然沒有好好照顧她,讓她暈倒。
在得知桃夭夭暈倒的那一刹,他已經放了自己,他不願再折磨自己,折磨她,用這樣的方式,不值得。
“醒了?來,喝點水。”桃夭夭睜開眼的時候,天已大亮。擎夜灼沒有早朝,一直坐在她的床邊,此刻正端著杯子,看著她。
“你怎麽來了?”桃夭夭乖巧地咽下兩口,舔了舔幾乎幹涸的嘴唇。
“你暈倒了,朕能不來嗎?”一句話便了了尷尬。
“我以為你不會再來了。”桃夭夭似乎有些賭氣,她不記得她暈倒了,倒像是睡了一覺,很是香甜。
“夭兒是在怪朕嗎?”擎夜灼看著她問道。
“臣妾不敢。”桃夭夭淡淡地應道,語氣已經說明了一切。
“夭兒是怪朕未來看你,還是怪朕封賞江氏。”擎夜灼好笑地看著桃夭夭,許久沒見過她賭氣吃味,這會倒是有些懷念。
“臣妾不敢。”桃夭夭仍是一般回答。
“朕實在不知道你又不敢?你未經朕的同意便私自出宮留宿,這豈是不敢?”擎夜灼的話沒有則被,有些好氣。
“臣妾本就是得了皇上的允許可以出宮,隻是稟報的時候皇上正忙,這才耽擱了。”桃夭夭理直氣壯地說道,也不想想他當時在幹什麽?
“夭兒——”擎夜灼神情而視,沒有理會這變相的控訴,看著她睡得久了後的紅撲撲的小臉,說不出的喜歡。
桃夭夭將頭偏到一側。
“夭兒,朕批了幾天幾夜的折子,昨夜又照顧了你一宿,你便讓朕在這坐著嗎?”擎夜灼說著還往裏擠了擠。
批了幾天幾夜的折子?不是有了新人忘舊人,尋歡作樂了幾日嗎?桃夭夭回過頭來看著他,正碰上人往裏擠,倆人鼻尖碰鼻尖,在這種冷戰的時候顯得很是尷尬。
“你……隻批折子?”桃夭夭還是忍不住問了,她並非有感情潔癖,隻是骨子裏新時代女性的靈魂,告訴她這在現代就是出軌,可偏偏在這不是,她又不能控製自己逼著自己入鄉隨俗,這才一直泛著別扭。
“朕沒有碰她。”擎夜灼這句話說得夠明白了,就算是傻子都能聽懂,這是在表忠貞。
“你——”桃夭夭一愣,睜著眼睛,突然不知道該怎麽回答。
接下來,唇上一篇溫熱,兩人內心的那一層冰冷似乎開始解了凍,隻是唇上的溫熱纏綿悱惻,擎夜灼像是故意懲罰似的,咬著她的唇角和舌尖,酥酥麻麻的觸感直入心底,卻叫人欲罷不能。
倆人忘乎所以,隻沉浸在對方的世界,舌與舌的糾纏軟糯香甜,桃夭夭似乎感覺到擎夜灼的睫毛在自己的臉上撲閃撲閃的,一個男人的睫毛竟然這麽長也叫人羨慕嫉妒恨了,隻是此刻她無暇分心,因為口中的膩已叫人萬千懷柔不得醒。
像是一個世紀那麽長,擎夜灼才不舍得放了開去,細弱的銀絲在他們分離後仍在牽扯,桃夭夭臉上紅得滴血。
“夭兒,你是發熱了嗎?”擎夜灼見狀表情一變,伸手摸上她的額頭。
“沒!”桃夭夭感覺到自己身體的異樣,羞得直接撇過了頭。
擎夜灼見她這副模樣,立馬明白了七八分,隻是強忍著,手往她的肚子上探去。
“嗯?”桃夭夭不明白,這人怎麽老摸她的肚子,是她胖了嗎?
“最近是長肉了。”桃夭夭直接承認,生得他又生出什麽損人的話來。
“夭兒這是瘦得太多,需多補補才好。”擎夜灼沒管她說了什麽,自顧自地說道。
“咦?”桃夭夭覺得奇怪,這人好奇怪,不僅沒借機會損她,還說這麽違心的假話,她明明就是胖了好嗎,那狸子的緞裙她都快穿不下了。
“你怎麽了?”桃夭夭見擎夜灼麵帶微笑,一句話也不說,就這麽把手放在她的肚子上,終於問道。
“夭兒,謝謝你。”擎夜灼看著她,滿眼的真摯。
“謝我?哦,那本就是容妃看你的麵子才給我的。”桃夭夭以為他在說晨姝容拿出賬本的事。
“謝謝你,讓我們有了屬於我們的孩子。”那一幅畫麵,塵封如景,一個少女眼睜得鬥圓,嘴微張,滿臉的不可置信,男子麵俊威凜卻柔情若水,眼唇皆喜,曲背前迎。
入冬的瑟瑟之風吹起,吹起的是門上的十尺蘭汀帳簾,吹起的是情人粼粼依依的心。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