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海王打定主意正要原路折回退出這暗陣,暗色的眼前迎頭撲來一記利閃。那道紫而亮的攻擊透著滲立毛孔的寒意全力襲向海王,令他倉皇撤身。
身體突然感覺異樣。不知何時,懷中的水晶球那渾圓透亮的晶體已經變為一塊炭石,昏黑的結界中通身冒著紫紅的光。火燒火燎的灼痛讓海王不由自主地抖著手。
就在黑結界被德莫斯撤去的同一時間,水晶球已恢複原狀,好像生了眼目一般識得主人,刹時從海王受傷的手掌飛出落在德莫斯的前胸處消失。
一團水霧被波塞頓控在受傷的手心裏凝為寒冷的冰塊,冷敷少時,掌心那灼傷的部位便痊愈了。
他把歹毒陰冷的目光投向德莫斯,惱恨著已到手的榮耀和權力重被奪去!
海水受召於海王的力量匯聚在他身後,卷起層出不窮的浪濤,一時間怒囂振振,潮頭不斷攀升,正像是海王膨脹不止的野心,浪潮躍過波塞頓向德莫斯打去。
德莫斯體內爆發了強有力的神力,如一道筆直粗邁的暗紫光柱插進頂空而犯的水浪,瞬時它像被擊中沒了攻擊的氣力,自德莫斯的頭頂化成無數朦朧的水煙如汽如霧,向四下慢慢散開。
波塞頓冷眼看去,但見德莫斯在那團白色水煙中安然屹立,橫劍當胸。他那兵器外表甚為奇特,通身乃是如一顆黑鑽那般晶瑩剔透,明淨如冰,放射出沉默卻誘惑的黑色流彩。
鑄就德莫斯這柄長劍的材料選用的乃是埋藏於冥府第九獄“冰之獄”穀地最深處的“黑玄石”,因為隻有他的暗力量才可以操控駕馭這塊玄石蘊含的力量,故玄石劍鑄成之時,德莫斯為它起了個比較邪惡暗黑的名字——毀滅!
海王縱身朝德莫斯突襲而至。德莫斯側轉讓過攻擊,雙方錯身的刹那他感到半邊臉與一襲鋒凜的刃氣交擦而過,微微的麻木過後,那片皮膚很快辣痛起來。定睛瞅波塞頓,他的手前冷光一團,現出最令他驕傲的兵刃三叉戟。
首次交鋒結束,誰都不需再多費唇舌,稍作兩秒停整便直接衝上來繼續拚殺。毀滅劍對三叉戟,暗力量較抗海力量。
兵刃相接之處不乏法術的較量,誰也不肯讓步,誰也不能認輸,茫茫水澤間黑霧彌漫,其中更有一明一暗兩道身影往返穿梭,在深邃的空間裏不斷翻滾角逐,直鬥得天地昏暗,殺氣衝天。
慘叫聲從遠方傳過來,像是清晰的分界線,瞬間製止了兩界的征戰,也終於教德莫斯記起此行的最終目的並非對付海王。
那叫聲正是卡蕾忒的,她已經被魔琴的利弦所傷,到了生死攸關的時刻。
“你到底對她做了什麽!”
德莫斯朝海王一聲咆哮,與此同時,他聽到一陣陣悠揚卻也妖異的琴音,飄飄嫋嫋盈溢了整個殿堂的空間。
“你自己已經做出選擇黑暗之神,要寶石而不再要她,怪得了誰?”海王露出陰陰的笑容。
“聽,多麽優美
的琴聲,好好享用吧!這是為卡蕾忒送行的斷魂之曲!哈哈,啊哈哈!”
海王越說越狂,舉頭振臂放聲大笑。海水在他的肆意笑聲中湧入神殿,就如聽命於王者的士兵集結在海王腳下,隨時準備一場廝殺。
德莫斯已無心戀戰,他在海王的狂笑聲中扭身向更深處的神殿方向飛去。
海王揮動三叉戟,自漫進神殿的海水中挑起一股波流水丘,好像一條巨大銀龍在躥出水的瞬間便用透明的軀幹準確而迅速地卷住德莫斯飛升的身體。
“滾開波塞頓!我沒時間陪你——”
盡管德莫斯奮力掙紮,冥思苦想出各種能突圍的法術均派不上用場。
海王的水咒千變萬化,剛柔並存,似在大澤中織出一麵粘密的蛛網,而德莫斯搖搖欲墜的身軀則是那不幸落入圈套的可憐蟲兒,被一根強韌的蛛絲緊緊裹縛絲毫脫身不得。
“永別了黑暗之神!帶上你心愛的女人同赴黃泉吧!記得將我的問候帶給哈迪斯!”
海王眼中凶光畢露,邊說邊盡全力擲出手中的三叉戟。
德莫斯驚出全身冷汗,三點發亮的寒鋒距他越飛越近,刃氣撲麵而至愈加強烈,可他無法回擊。
然而就在三叉戟即將觸及德莫斯咽喉的關鍵時刻靜止,它竟停在德莫斯的眼前一動不動。
隨即,卡利身穿一色刺目的猩紅抹胸短裙出現於他前麵的空中,滿頭波浪烏雲未束,迎著風很隨意地飄擺,英姿嫵媚且傲人。她右手執蟒金斧,左手穩穩握了三叉戟的長柄,氣勢洶洶地望著對麵的海王一言不發。
“姐…” 德莫斯怎麽也想不到卡利會趕來。之前兩人還吵鬧得不可開交,如今危機關頭她居然親自助陣,他感激的同時額頭滑下一枚豆大的汗珠。
“真是笨蛋!一點也不讓我省心!”
埋怨一句,卡利揮臂將左手中的武器奮力拋還海王。接住三叉戟的那刻,波塞頓解開了水咒。
“有意思!卡利,你還是決定幫助黑暗之神?”
“我隻幫暗族!”她冷言回敬道,接著反問背後的德莫斯:“雅典娜寶石呢?”
“放心,在我這裏。”
“好!海王的對手是我!你如果堅持去找那女人的話請便吧!”
卡利的口氣生硬,說出的話也不中聽,但德莫斯了解自己的姐姐。她的性格總是過於剛強,從不向外流露出一絲一毫女性的陰柔和溫存。如若不是她及時趕到,剛才自己的那場危機絕不會得以化解。
“拜托你了!”
德莫斯也不推辭,對她叮囑一句便飛身離去。
配殿——
魔琴的琴弦更加肆無忌憚,紛紛爭相刺入卡蕾忒的手臂、大腿和後背。她倒在地上,再也動彈不得。
這時琴弦們便如一個個帶著戰利品凱旋而歸的士兵,拖拽著卡蕾忒的肉體紛紛退回了鍛金的豎琴骨架中各歸各位,再次平迭出
一扇精致細密的網絡,折射著斑斑駁駁晶瑩的亮光。
琴終於安靜下來,似乎在美美飽餐一頓後暫時隱退了嗜血的狂性,轉而陷入昏昏的沉眠中。
美杜莎率先讓步結束與特裏同的打鬥。當下海王吩咐的差事辦完了,眼中釘已拔去,自己也沒必要和他過分計較。再怎樣他也是海族大王子的身份,在神代是海王的嫡出,如果把他得罪苦的話日後自己怕是逃不過波塞頓的責難。
搖曳蛇身,美杜莎一路滑行直至豎琴前方。抬頭望去,它看到了在密集的弦網中央高懸著的卡蕾忒。她低垂了頭,手臂展向兩旁,身體擺出一個十字形態,手腕分別被兩道琴弦纏住。
此刻細而韌的銀絲堪比銳利的刀鋒,將卡蕾忒細膩的皮膚勒出血痕,而那些貫穿她的琴弦,自她軀幹的另一麵鑽出的部分已被淋漓的鮮血染紅。血水混著汗水遍布她的周身,而她也被煉獄式的痛楚折磨得徹底昏厥。
美杜莎微微縮起眼皮,一雙蛇目顯得更為陰森和無情,似乎呈現在它眼前的並不是一具鮮活的生命,而僅僅是張被牢牢拴在一對金屬杆之間殘破航髒的舊羊皮,邊沿由條條麻繩固定住。羊皮上繪滿了火紅色的花紋,紅得鮮豔,紅得刺激,令美杜莎的情緒暗暗沸騰。
“就憑你也敢和我爭寵!這下好了,你再也沒有完美的身軀和柔滑的肌膚,變得比我還醜,看你拿什麽去迷惑我心愛的海王!”
她慶幸地歡笑,不停扭動細腰圍繞豎琴轉上一圈接一圈,感覺沒有比親手解決掉情敵更讓自己痛快的事情了。
特裏同一手拾起螺號,掌力越握越大,五根手指攥得螺號越來越緊,直到整隻胳膊變得麻木變得顫抖。他無論如何也無法原諒自己,假如剛才這隻手使得出這般力氣,自己就不會丟掉克敵的法寶,那麽也就不會錯過救助卡蕾忒的關鍵時機。
他無力地降下眼簾,不忍再看卡蕾忒飄零於高處的身軀,那樣慘烈的景象所引發出強烈的視覺衝擊,使他脆弱的感官和神經無論如何也承受不起。
特裏同渾身都不舒服,像是感同身受到卡蕾忒的傷痛,情緒再也不能自製,發出“咿咿嗚嗚”的悲泣聲音。
美杜莎不住搖頭擺尾,像個專業級的肚皮舞娘那樣翩翩起舞。她極善於將自己的快樂建築於他人的痛苦之上,特裏同越是悲傷難過她就越得誌欣悅,縱聲歡笑間毫無約束與自持。
眼前徒然空白一片,她即刻止步,意識一恍後恢複清醒,這時發現魔琴、琴梢上的卡蕾忒以及特裏同全部沒了蹤影。
“可惡…他還妄想把她移走?別被我找出來!”
美杜莎咒罵著,冷不防迎麵衝進一道黑影,險些和蛇行到了門口的她撞到一塊。她把蛇尾圈起敏捷躲過,滿頭蛇發不安地舞動起來,吞吐出一條條蛇信不斷做著探視,“噝噝”的響聲絡繹不絕。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