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區別墅的清晨,六點鍾剛過德莫斯就起來了。
今天是歐洲藝術節開幕的日子,他必須按指定的時間趕到雅典市區西麵的索菲特大酒店去,由組委會指定的化妝師為他做造型包裝後再換上事先定製好的禮服,為九點過後的藝術節開幕大會過程中的發言做最後衝刺工作。
洗漱完畢,他吃過早餐後準備出門,臨行前不忘帶上他鍾愛的那款CK真理男士香水。
諾亞提前從別墅後方的連接門進入車庫取車,現在已經把洗刷一新的黑色凱雷德開了出來,停在別墅的金屬雕花院門外麵恭候著主人。
站在別墅的門廊下德莫斯溫柔的凝視卡蕾忒,對她一陣細心叮囑。
“我已經為別墅加了一層防禦結界,不會有事。乖乖待在家裏別亂跑,注意時間,諾亞會在下午四點回到別墅接你。”
今晚七點半將是藝術節期間的首場自助宴會,舉辦地點就在索菲特大酒店的豪華宴會廳,與會者可以帶一到兩位親友參加。
德莫斯自然會帶上卡蕾忒。
為配合慶典的安排,德莫斯今天一整天都會在索菲特大酒店裏分身乏術。於是他便計劃好早上和諾亞同赴會場,一些前期換裝等準備工作他還需要他的近侍幫忙。
待下午差不多時間諾亞再開車趕回南區別墅,帶上卡蕾忒和她的晚禮服去預約的美容店內盤理頭發和化適宜晚宴的妝容。七點半前,他們兩個再趕到酒店裏與德莫斯回合。
德莫斯最近做事非常謹慎敏感,隻要一離開卡蕾忒他便會感覺心神不寧。
卡蕾忒無法參加開幕式,他就用法術為別墅加了結界,防止敵人來犯。
雖然卡蕾忒為諾亞著想,不想他太過奔波,可是她想獨自外出去美容院後再去索菲特大酒店的想法當即被德莫斯否決。
卡蕾忒為德莫斯整整衣服,和暖地笑著回他道:
“放心吧,我會在別墅裏等諾亞的。”
“嗯,真乖!”
德莫斯伸手挑起她的臉獻上一吻後,側身下了門廊。
卡蕾忒一路送他走出雕花大門,又看他上了車後她又對駕駛位的諾亞說著:
“辛苦你了,諾亞。”
“請您放心,我會照顧好他。”
諾亞對她恭敬一笑,按了聲汽車喇叭後踩下油門。
卡蕾忒目送凱雷德一路揚長而去。
這個時刻,她感覺無比幸福。
一係列衝突和糾葛過後,她與德莫斯之間密不可分的愛情似乎已經變為情濃摯真的親情。
愛情,總是一種無法以簡單的語言來權釋的情感。
愛情經曆了責任與付出,經曆過時間的洗禮與沉澱後便會轉變為另一種感情——親情。
親情是一劑良藥,麵對失敗和挫折時可以填補傷者失落的心,撥動傷者的心弦後可以使其重整旗鼓。
親情是最持久的動力,在最無助、最坎坷的路上,給予彼此間無私的陪伴和依靠。
如今,卡蕾忒真正感受到她與德莫斯以及諾亞之間那種真實存在著的強大力量。
那就是一種使他們成為一個不可分割的整體,讓他們三者相互信任相互幫助的情感維係。
卡蕾忒鎖好院門進入別墅。
在二樓的露天遊泳池裏消磨了一個多小時的時間,她就回到浴室衝澡,隨後又在臥室裏拿出晚上要穿在身上的那套亮紅色的禮服裙子比劃起來。
床頭櫃上的手機突然響了起來,卡蕾忒便放下裙子去夠手機。
目光接觸到亮起來的屏幕那刻她的臉色瞬間封結為極度震驚的表情,舉著手機的那隻手掌一個勁的顫動不停。
手機裏,那打過來的號碼主人,竟是和她許久沒再聯係
的荷西!
荷西——
卡蕾忒對著手機屏幕上不斷閃動的待接聽圖案發呆,頭腦裏空白一片。
倘若不是那地方最顯眼位置上的姓名提示,她以為自己已經刻意遺忘了那個身形清俊的男子。
卡蕾忒無法感知到自己此刻最確切的心情究竟是怎樣的。
激動、彷徨、還是忐忑不安?
亦或,這幾種情緒都在她心中占有相當的分量?
還是,有比這幾種情緒更為複雜的情緒正占據著她的內心——
卡蕾忒完全不知該怎麽辦。
直到信號因長時間無人接聽而自動切斷後,她才像是如釋重負般長出了口氣。
之前在婚紗店試穿訂婚禮服的時候她就曾遇到這種情況,自己不但沒有接聽,還刪除了荷西的來電未接訊息。
那時候的他也沒再發過來。
眼下,卡蕾忒完全不清楚荷西為何又打過來,更無法得知他現在是在哪裏給她打來的電話。
卡蕾忒的內心被各種疑問據滿,然而偏偏在這個時刻,手機再次響起來,依舊是荷西的號碼。
這一次,聲音規則的鈴響聽上去極為躁動,越來越刺耳的樂律幾乎將卡蕾忒逼入絕境。
卡蕾忒內心緊張不已,額頭上已經在不知不覺的功夫滲出了細汗。
她依舊沒有按下接聽鍵。
她認為是自己沒有膽量接聽。到底是自己先提出的分手,是自己負了他啊——
來電自動切斷後沒出一分鍾,卡蕾忒的手機上又收到一條短消息。
如今的年代裏,各種各樣的聊天軟件遍及手機係統,使用短信相互聯係的人已經不多了。
然而今天,荷西卻要用這種老掉牙的方式發來消息,肯定是希望卡蕾忒能在第一時間裏看到他想要對她說的話。
卡蕾忒躊躇一下,還是點開了手機屏幕上角信封樣式的圖標。
“卡蕾忒親愛的,請不要讓彼此之間的和平分手成為我們無法再做朋友的理由。”
這是短消息中全部的內容。
荷西在裏麵關於“親愛的”一詞的表達,所使用的並非是情侶的那一類稱謂,而是寫為了專門用於表述親友關係的特定詞匯。
頓時,卡蕾忒心中隱痛一片,她又想起了從前。
隨著時間的沉澱,日複一日,年複一年,那些被她強行封鎖在記憶中再不去觸碰的片段又在她的腦海中放映起來,久久不能停止。
心靈上那道愈合許久的傷疤似是再度被無情的記憶扯裂,折磨得她痛不欲生。
是自己一直在自欺欺人嗎?卡蕾忒想,否則為何她認為自己已經全部忘幹淨的人和事,卻因一聲電話、一個短信而再度占據了她的全部思緒,令她這般酸楚,這般難受——
聯想起自己在訂婚儀式上錯看的那個身影,卡蕾忒這時候內心更加猶疑起來:
自己究竟有沒有真正忘記他,忘記那個一頭赫發的年輕身影——
手機的鈴聲第三次響了起來,似乎這次它對卡蕾忒的表現沒有像前兩次那般客氣。
卡蕾忒被不斷衝進耳鼓的鈴音攪得更加心神不寧。
她感覺此刻自己手中握著的並非是一部尋常的手機,而是一個隨時都會引爆的定~時~炸~彈。
如果對此還是置之不理的話,恐怕那邊的他不會就此罷休吧——
卡蕾忒緊皺眉頭盯著手機,兩隻蔚亮的瞳仁中僅僅倒映著屏幕中央那個閃躍不止的接聽觸摸鈕。
終於,她努力將快要跳出胸膛的心髒強壓回了原位後,拇指迅速朝屏幕裏的接聽鍵劃了一下。
聽筒貼到右耳上,卡蕾忒本想說句禮貌的套語,哪怕是“您好,我是拉其奧……
”。可是剛剛張嘴,兩片唇便開始打架,抖個不停。
卡蕾忒不明白為何自己會做出如此戰戰兢兢的舉動,也許在自己的情感世界裏,對於他到底是身負歉疚的……
幾秒鍾後,因為聽不到手機這頭有任何動靜,那頭便先開了口。
依舊是那個久違的男性聲音,很溫雅,很好聽:
“謝天謝地,卡蕾忒你終於肯接聽我的電話了,非常感謝。我以為,這輩子都無法再聽到你的聲音了。”
這最後的一句話也是卡蕾忒的心裏話,更是自己想要對他說的。
“荷西…荷西先生。”
卡蕾忒停整了兩秒,在手機這頭回應道。
在聽到他的聲音的第一時間內,她心中便莫名的升起一絲酸澀的疼痛。
“沒想到幾個月不再聯係,你對我真的生分了許多……”
那頭,荷西無奈的涼歎道,說話口氣聽起來對卡蕾忒對他尊稱“先生”的做法有些不滿。
“那個…你…最近好嗎?”
卡蕾忒結結巴巴問完一句後馬上後悔。
倘若他的回答是“最近過得有滋有味”倒也還好,假如他馬上就在手機那邊說“自從分手後從此一蹶不振”或是“過得很是糟糕”之類的言語,自己豈不是要被內疚和歉意蹂磨得神經崩潰?
也許是自己太為敏感了所以才會想多的吧——
在卡蕾忒心中因揣摩不定而萬分糾結的時候,荷西的聲音從聽筒裏傳出來:
“還可以…我已經回希臘了,想見見你。”
“哦…啊?”
卡蕾忒的神經還沒來得及徹底放鬆便再度崩緊。
“今天研究生院沒什麽課所以正好清閑,我能見見你嗎?”
“我…我…我下午還有事情!”
“你還是那樣實在啊卡蕾忒,連想要推辭的假借口都講不好,現在才上午。”
經過荷西的提示卡蕾忒也被自己荒唐的言辭搞得哭笑不得。
是啊,現在也就上午十點不到。想要拒絕邀請,幹嘛不直接說現在就有其他的事?
“別這樣卡蕾忒,你我畢竟還是朋友,是曾經一起戰鬥的戰友。我從媒體宣傳上得知你和學長的訂婚消息了,隻是想當麵祝福你。一個月後我拿到資質學曆後將再度離開希臘,就此不再踏上這片國土。臨行前,給我一次祝福你的機會,好嗎?”
荷西的態度很中肯,一口氣說了許多。
“我…抱歉,我…真的不能去。”
心中的堅持被他句句話語中詮釋出的摯真與誠懇撼動著,卡蕾忒最終兩眼一閉,斷然回絕他的同時也在為自己內心的動搖加固決心。
“掛電話後我就在 GrandBretagne 飯店大堂的茶吧等你,不會耽誤你太多時間。你來與不來,我都會坐在那裏一直等。”
手機裏,荷西不再繼續和卡蕾忒糾纏不清,而是篤篤說完後掛斷,動作直接而幹脆。
“喂?荷西先生!”
卡蕾忒叫了一聲,表情無可奈何。
把手機放回床頭櫃,她無力地坐到床沿上愣神了好久。
人類世界不是都說過嗎?分手了就不要以任何借口見麵。彼此既然已經優雅地轉了身,就該為各自的新生活專心致誌。
世上最殘忍的武器就是時間和距離,它們能令曾經摯愛的人們轉眼化成陌路,能讓曾經固守於他們內心的愛情隨風淡逝。
它們教會人們忘記,訓練人們把生活當做表演……
慢慢地,激情與浪漫已漸漸遠去。再回首,已沒有了從前的執著,和從前的愛。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