鳳兒沒聽清,加之馬車行使的時候,車軲轆的聲音又有些大,她湊近楚青:“青青丫頭,你剛剛說什麽?”
楚青抬起頭,原本還複雜的雙眼,此時一片的平靜:“我說,不如趁現在,一起回天陸吧。”
聽著楚青沒有什麽不對勁,唐菱柔和鳳兒都微微鬆了一口氣。實際上連累這丫頭,請出萬劍山莊來這件事,她們還是蠻內疚的。
這一看就是留作底牌的,竟然用在了她們的身上,這叫她們是如何的不內疚?
車內的氣氛瞬間有一絲的尷尬。
鳳兒輕咳一聲,有些期盼的看著楚青:“青丫頭啊,聽說你有個孩子,可是真的?”
楚青點頭:“是,四歲半了,叫墨墨。”
“墨墨,”唐菱柔低著頭,認真的念了兩遍,楚青瞧著,竟然有一絲的緊張。半晌,忽然見唐菱柔笑道:“不知青姑娘的兒子,全名是什麽?”
她眼底之中帶著一絲的期盼,叫楚青無法拒絕,她搭在膝蓋上的手緊了鬆,鬆了緊,少頃,輕笑一聲:“楚千墨。”
“楚千墨,楚千墨,”唐菱柔念了兩聲:“真是好名字。墨墨。”
楚青的心中微微一顫,嘴角的笑意似冰遇見陽光般化開:“多謝。”
鳳兒咂巴兩聲,忽然想到什麽似的盯著楚青:“你相公放心你出來?”
楚青嘴角笑意一僵,眼神忽然有些飄忽,在鳳兒緊緊的追隨過來的雙眼中,輕輕的咳了一聲:“我沒成親。”
對麵的兩人一愣,鳳兒和唐菱柔互相看了一眼,鳳兒當即便擰了眉:“這丫頭怕不是跟你一樣傻吧!”
唐菱柔咳了幾聲,楚青沉著冷靜的雙眸中登時就迸發出一絲的擔憂。但唐菱柔看不見,鳳兒又隻顧著照看唐菱柔,兩人倒是錯過了她的這點小情緒。
楚青極快的收斂自己住自己的情緒,雖然說的話有很多,但到了嘴邊,卻是一句話都說不出來了!
鳳兒當楚青與她們一樣是個可憐人,不過這可憐人比她們幸運多了!比如她有一身不凡的醫術,還有迷一般的本事。
這樣的人才,放在哪裏都發揚光大!
她腦子裏登時就猥瑣了起來,湊近楚青道:“若你不介意,可將梭楠收回去。放心,不收你一分銀兩。”
楚青嘴角一抽:“謝謝,我暫時沒有打算成親的想法。”
“你這孩子可不能這麽傻!”鳳兒輕嗤一聲:“你這樣,隻會讓關心你的人心疼,讓不關心你的人開心!尤其是你的父母!”
“是啊,鳳兒說的對。”一邊的唐菱柔輕輕的開口:“父母給予你的愛始終是無私的,不要因著眼前一時迷茫,就去傷了他們的心。就如你菱姨我一般,雖然下了回天陸的決心,但是。”
她後麵的話未說,但鳳兒和楚青都明白。
想起老太君那張溫和的老臉,楚青心中登時柔軟一片:“看菱...菱姨就知道,你的父母,定當是通情達理之人。”
唐菱柔的麵上浮起一絲的笑意:“是啊,他們是全天下最好的父母。可惜。”
她輕歎一聲,卻沒再多言。
鳳兒輕輕的拍了拍她的肩膀,看著楚青道:“青丫頭,你的父母在京城中姓什名誰?說出來,我有可能認識。畢竟我當初也是天陸皇朝風雲一時的人物,像你這般出眾的,父母的地位定當不低。”
楚青垂下眼瞼,忽然的沉默,讓鳳兒和唐菱柔麵麵相覷,以為自己說錯了什麽話。
她倆當即便不再做聲,唐菱柔為了轉移她的注意力,輕笑著開口:“說起來這次回天陸皇朝,我最希望見到的,便是墨墨了。”
楚青雙眼迸出一抹柔光:“是啊,不知道那臭小子在幹什麽。”
唐菱柔也溫和的笑著,不知為何,她對楚青嘴裏的那個臭小子充滿了興致,心中隱隱的想快些看見那小小孩童。
她嘴邊溫柔的笑意勾到一半,忽然覺得自己胸口處如同火燒一般,身體裏的血液如岩漿般開始翻滾,痛的她痛呼一聲,馬車輕輕一顛,她便倒在一邊,偏頭,就是一口黑血。這次的黑血裏沒有蠕動的東西,卻是灑在馬車上的瞬間便凝聚成了黑炭似的,似岩漿冷卻之後留下的東西。
實屬怪哉。
楚青麵色微白,搭向她的脈搏。
“菱菱!”鳳兒麵色微白,唐菱柔之前吐出的黑血讓她已經有些擔心,之前是抱著必死的決心,她倆才會不在意。
如今已經逃出了生天,菱菱又重新燃起了希望,日子好不容易有了盼頭,可她卻是倒下了!
楚青迅速的讓唐菱柔平躺下來,見她不斷的在喘著粗氣,她輕聲道:“可覺得哪裏不舒服?”
唐菱柔搖搖頭,身子明明如同刀割一般疼的厲害,可表麵卻是越發的紅潤,像是特意滋養的植物一般,散發著惹人欣喜的生命力。
可楚青和唐菱柔都知道,這隻不過是生命力在做最後一次的鬥爭。果然,在鳳兒越發睜大的雙眼中,唐菱柔果露出來的肌膚上開始浮起一條條的黑氣,似蜿蜒的靈蛇一般,布滿她的全身。
她的氣息,陡然轉弱。
楚青心中一沉,搭著唐菱柔的脈的手微微的輕顫著,她努力的告訴自己冷靜下來,注意病人的每一刻的狀況。
唐菱柔嘴邊的黑色血塊越來越多,麵色如蠟紙般,她沒有焦距的雙眼無意識的集中在楚青的麵上。
少頃,忽然笑了:“無...無礙,這樣,也好。”
“你別說話,”鳳兒輕泣著,抓緊她的手:“菱菱,想想你那尚未謀麵的孩子,想想你還在天陸的親人。想想他們瞧見你的時候,會是怎樣的開心。菱菱,你一直教我要懂得感恩,如今,你自己可不能先違背了這個意願。”
唐菱柔隻是張了張口,她似乎沒有多大的力氣說話了,隻是望著鳳兒的麵色,浮起一絲的無奈。
鳳兒擦了擦眼淚,握緊她的手:“我不管,反正你肯定是要陪我回天陸的。我想通了,憑甚的是我鳳兒四處去躲,錯的又不是我們?你說對不對?”
唐菱柔抿唇輕笑。
她已無再多的力氣說話,雙眼微抬,本就是渙散的瞳孔散發出一絲的迷
離之色,麵上越顯柔和之色,她嘴角的笑意就越柔和。
好似在她的眼前,出現了什麽人一樣。
楚青麵色一變,伸手掏向懷中,猛的一怔。
她似乎忘了,自己的最後一根銀針,是紮在古宛伶的身上的。
頭一次,她的麵色變的相當的難看。
馬車簾忽然被掀開,一身狼狽的梭楠閃了進來,他看了一眼楚青,視線落到唐菱柔身上的時候,低呼一聲:“幹娘!”
唐菱柔雙眼微睜,她想要看看那個熟悉的輪廓,不過終究是沒了力氣。身體的疼痛已經有些麻木,疼過了,也就感受不到了。
隻不過是沒有一點力氣罷了。
在梭楠和鳳兒低低泣聲中,她努力的將手伸進自己的懷中,緩緩的從衣裳裏掏出一塊精巧的玉佩,那玉佩通體白潤,閃著柔和之色,雕刻的蝴蝶模樣栩栩如生,與她之前戴在身上的是一模一樣。
她有些顫抖的手伸向梭楠,唇形張的極緩,卻是咬字清晰:“這,這是我兒.....我愧對於她,日後,你若碰見有相同玉佩之人。一定要,要替,幹娘,照顧好她。”
她已是瀕死之人,說的又極其真誠,梭楠心中就是再不願意,也不願在這個時候駁了她的意願。
他伸手將唐菱柔珍藏了那麽久的玉佩抓在手裏,認真的看著她:“幹娘,你放心吧!即便是送上我這條命,我也定當護你的孩兒一世無憂!”
梭楠暗自下了決心,即便是拚了自己的性命,也定當要找到菱菱姨的孩子!每一都會帶著他來看幹娘!
也好彌補了幹娘這麽多年來的遺憾!
唐菱柔心事已了,輕輕的鬆了一口氣,眼瞼輕眨著,眼看要閉上時,一邊的楚青忽然拔下頭上的簪子,一下子就紮在了唐菱柔心髒下尺三寸之地,截住了那股毒氣,封住了唐菱柔的生氣。
唐菱柔眼睛一下子就合上,頭立時歪在一邊。
梭楠大驚,一下子抓住楚青的手:“你做什麽?”
楚青轉過頭冷眼看著梭楠:“鬆手。”
唐菱柔中蠱毒太深,等她研製出解藥來,怕已是藥石無醫。如今唯一的辦法,隻有去找古宛伶要解藥了。
不過古宛伶不會輕易給她就是!
而她現在做的,是因著多年前,她無意間在坊間的一位老婆婆身上得到的這類的法子。那老婆婆是個養蠱的,那個時候她的性子極淡,與孤僻的老婆婆相當談的來。
臨走之時,老婆婆才將這個很是詭異的法子告訴她。木簪入髒下三寸,可封人之氣,可攔死之氣。
而她頭上的這根木簪,還是在她生辰的時候,楚千墨那個臭小子買給自己的生日禮物。隻不過他太小了,被人騙是一根玉簪!
甩開梭楠的手,楚青隨意的將自己散落下來的頭發挽了起來,準備跳下馬車的時候,轉過頭來對著坐在裏麵的兩人說道:“我回來之前,那根木簪萬不可丟下!”
梭楠急了眼:“你幹什麽去?”
楚青卻是未發一言,轉身便跳下了馬車。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