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便在押解過來的路上做好了心理準備,然而麵對這驟然壓在身上的黑夜,楚青的心中到底是起了一絲的波瀾。
說到底,她不過是一個女子罷了。可幸好她為人還算冷靜淡漠,那不安的情緒不過剛抬了一個頭,便在她微微深呼吸下,被徹底的壓製下去。
濃霧般的黑夜中,她一雙淩目微微的掃過那躲在牆角裏的幾個黑影輪廓,他們縮成小小的一團,一動不動的坐在那裏。
若非之前有燭火照著時他們動了幾下,她怕是要認為這幾個黑影是牢房裏的什麽裝飾品了!
她微微吸了一口氣,尋著一個角落裏坐了下來,坐定之後,牢房裏登時就陷入了一片死寂之中。
經曆過之前的不安,此時的環境讓楚青的頭腦越發的冷靜了下來。
她凝著雙目盯著看不真切的黑色,腦子裏緩緩的回憶著剛剛進來的場景。
她腿上有傷,所以走的極慢,那群士兵又因古宛伶和皇甫元澈對自己的態度,所幸對她就沒有太大的不耐。
這也就有了讓她將這天牢裏的情況一一記在自己腦海裏的機會。她視力還算良好,剛剛所經過的牢房裏的狀況她也瞧了個真切。
與外麵的那群暴民所不同,這裏麵關押著的人,可是真正的犯人。即便皇甫元澈這些人再濫用皇權,但有的時候為了維護自己的顏麵,應當是真的會替百姓們去除暴安良的。
所以這裏麵,定然是有一些暴亂分子在裏麵的。
各國局勢已亂,她雖答應君清宸回天陸。但是南域卻是不斷的在送自己大禮,那她怎麽著也得回點禮不是。
尤其是想到唐菱柔的那張臉的時候,她的心中猛然一沉。
如今,也不知道唐菱柔和鳳兒她們怎麽樣了!
楚青伸手將紮在自己腿上的鐵絲拔了出來,她雖未哼一聲,但那鮮血噴射而出的聲響,在這寂靜的天牢之中,卻是格外的響亮。
她不說話,但不代表牢裏的其他人不說話了。
隱隱約約中,忽然聽見一道壓著噪音的聲音低喃道:“一聽這聲音就知道紮的狠,不疼嗎。”
那聲音壓抑的有些奇怪,楚青忽然覺得有點兒耳熟,然而還未有所反應,便聽見另一道有些哆哆嗦嗦的聲音傳來:“天、天師大人,我,我有些怕。”
楚青微怔,隨即有些無言的轉過頭盯著那兩團縮在最角落裏的身影,眼角微抽,人生第一次知道是什麽叫陰魂不散!
“傅晟睿。”
聲音平淡,卻是咬牙切齒,似乎還帶著一絲的怒火。
蹲在牆角進而的傅晟睿身子微微一顫,立馬有些狗腿的朝著坐在另一邊角落裏的身影挪卻:“小青青,真巧啊,咱們又見麵了!”
楚青冷笑一聲:“是挺巧 !”巧到每次她受傷,傅晟睿都無比準確的出現!
這力要將英雄救美,以身相許八個大字詮釋的淋漓盡致的,他傅晟睿絕對是古往今來第一人!
聽出楚青話裏的不對,傅晟睿有些尷尬的輕咳兩聲:“小青青,你這次可真誤會本天師了。你可不知道,為了混進來,本天師是費了多大的勁!”
一邊的小路子無聲的流著淚點了點頭。
是啊,他家的天師大人是費了很大很大的勁,大到最後燒傷了太子殿裏八百多個宮人,又將他
日後蓋屋子的銀子坑來進這南域天牢的史上第一人!
小路子無聲的抹了一把滿臉的淚水,再也無法控製的輕聲啜泣著。
原本在這死氣沉沉的天牢之中,被傅晟睿和小路子這麽一攪和,那原本的沉重氣氛登時就消失的一幹二淨。
楚青覺得自己的眉頭跳的有些疼,她忍不住抬手按住眉心,那是懶得再跟傅晟睿多說一句廢話,她真怕,怕一個不慎,她能將手中的鐵絲紮到他脖子上去!
天黑漆漆的,又瞧不準方位,最後紮在什麽地方,鬼才知道?
似乎察覺到楚青隱藏的殺意,傅晟睿深知自己將楚青想帶領整個天牢亡徒將南域鬧個天翻地覆的夢徹底破碎了,他又向後挪了幾步,小心翼翼的對著楚青道:“小青青,這次本天師是真的算到你有危險,所以才會出現的。”並不是打著什麽奇怪的目的而是來的!
夜色之中,她一雙冷眸似帶著光,幽幽的盯著傅晟睿,忽然輕笑一聲:“天師大人果然考慮周全,你說的對。全天下,隻要有你一人,便能抵了這天牢裏所有的牢犯!”
傅晟睿一怔,尷尬的笑了了幾聲,不自覺的向後退了好幾步:“哎,本天師是說要帶你出去,小青青,你這話說的,嗬嗬,是什麽意思?啊,本天師知道了,你終於意識本天師比君清宸那廝厲害多了?”
楚青冷笑一聲,牢門前忽然傳來一陣急急的腳步聲,三人登時朝著那落鎖的方向望去,隻見長長的黑夜之外,有一抹亮光向著他們這個方向走來。
那抹亮光極速的到了他們所呆的牢門前,一陣錯亂的鑰匙開鎖聲之後,那道剛剛還被關上的門便‘吱呀’一聲被打開了。
那隱在黑暗中的身影微小,推了半天那門才開了一個小縫兒,那人急了,朝著愣在裏麵的幾個道:“哎你們還愣著幹什麽?打算將牢底坐穿!?”
“鳳兒?”楚青微微一愣,那人聞言,將那燭光向下輕移,登時就露出鳳兒那張掛著皮麵具的臉,她明媚的目光迸著一絲焦急之色,她將從外邊被她毒倒的士兵身上扒下來的衣服朝著楚青扔去:“青丫頭,快,快跟我走!”
“臥槽,竟然來跟我搶功勞!”傅晟睿低咒一聲,將楚青拿在手裏的衣服一把拍下:“這衣服上都是臭男人的味兒,你怎麽能穿?放心,本天師算出你現在出去是沒事的!咱們大搖大擺的出去吧!”
楚青擰著眉,小路子趕緊上前一步道:“楚姑娘,雖然天師大人看著非常浮誇,但他真的是天下所敬重的天師大人!大人既然說您沒事兒,那就一定會沒事兒的!”
一身男裝的鳳兒上上下下的打量了傅晟睿好幾眼,忽然低聲道:“你就是傅家那三小子?”
燭色之下,傅晟睿麵上神色微微一變,一雙飄渺的瞳孔忽然集中到一點,似透線一般,緊緊的盯著鳳兒的臉上。
鳳兒被他瞧的沒由來的一陣的心虛,禁不住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臉,心中很是懷疑是不是自己暴露了什麽。
她身上的衣袖很大,抬臂間,一塊物什自她的袖口當中掉了下來。楚青隻覺得心中微微一顫,她便下意識的將地上的東西給撿了起來。
燭光之下,那塊蝴蝶狀的玉佩仍閃著溫潤的光芒,隻不過楚青的麵色,卻是越發的黑沉下來。
唐菱柔的那塊玉佩係著的是紅繩,她楚青嫌紅色太過於豔麗,所以將那繩子換成了
黑色。而自打那次君清宸將她的玉佩拿走之後,那塊玉佩便留在了楚千墨的身上。
燭光之下,她的臉上投下一片的陰影,牢房裏忽然降下來的沉默讓鳳兒心尖微微一跳,她禁不住看著拿著玉佩的楚青問道:“怎麽了青丫頭?”
傅晟睿心中咯噔一聲,就聽楚青有些壓製不住的聲音急促道:“這塊玉佩你從哪兒得來的?”
鳳兒還是第一次見楚青這般的焦急,她沉呤了一會兒道:“南域街道上暴民暴亂的時候,我曾遇一小兒。那小兒跟著我到了一破屋之處,此後我由於要照看菱菱,所以他什麽時候離去的,我並不知曉。隻留下這一塊與菱菱身上相同的玉佩。”
她似察覺到不對,試探性的看著楚青道:“丫頭,那小兒,你認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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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軒幽幽睜開雙眼的時候,瞧見的,並非是自家那壓抑的令人崩潰的白色帳頂,而是明黃色的,上麵繡著九爪飛龍的禦用龍頂。
他一時之間有些懵,腦子裏登時就停了下來,有些轉不過彎來。
老太監一直立在他的身前注視著他的一舉一動,見他醒了,立即喜滋滋的朝著坐在龍椅之上有些焦急的古帝道:“皇上,皇上,人醒了!”
古帝大喜,有些不可抑製的從龍椅上站了起來,他幾個闊步便向楚軒走去,然而在走到一半的時候,卻忽然停了下來。
老太監泛著喜色的麵上一僵,看著古帝有些遲疑道:“皇上?”
古帝伸手阻止他繼續講下去。他雙手背在身後,微微顫抖著緩緩的捏緊了手指。
他的內心有些激動,也有些害怕。
激動,是因為他打聽良久,終於知道當年唐菱柔所嫁之人是何人,也在探子的消息下,得
知那楚府唯一的男子便是眼前躺在自己龍床上的這個人了。
他有些害怕,是因為過了那麽多年了,他沒有一天給予過自己的這個孩子一分一毫的照管,如今更是不管他那個養父如何硬是將他帶回了南塔,他怕,怕這個孩子知道真相之後,會從心底恨他!
從根本上來說,古帝深覺自己虧欠他與唐菱柔所生的這個兒子的!
老太監眼角微濕,他趕緊抹了一把,邁著碎步走到古帝麵前道:“皇上,公子他,他醒了。”
如今楚軒身份還比較敏感,即便他知道些內幕,也不好這個時候在明麵上挑破!皇子兩個字他是萬萬不敢說出來的,所以隻能稱呼一聲公子。
古帝點點頭,有些躊躇著不敢上前。
他正不知道怎麽辦,哪知那躺在床上的楚軒卻忽然怪笑了起來:“老子已經失去了一切,什麽都沒有了,臨死的時候,竟然還有這麽大的顏麵,讓這老天爺給老子來了個夢寐以求的皇帝夢?哈哈哈,好個夢啊!老子真是集了幾輩子的福氣了!老子死了也沒什麽遺憾了!”
古帝心中一陣難過,他再也控製不住的走到楚軒的身邊,一把抓住他瘦骨嶙峋的手:“軒兒,你莫怕。這不是夢,父君答應你,這絕對不是夢!”
“皇上,皇上,”一名小太監跑了進來,跪在地上:“貴妃娘娘派人來稟報說,公主一直追著的神醫姑娘被攝政王殿下關在了天牢之中。貴妃娘娘深恐此舉會惹天下人非議,正跪在殿前求皇上主持公道呢!”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