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燈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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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秋生出逃(上)

“夕陽盡,西風緊,寒林嘯嘯,怎宿皓鴻鳥?人去後,月影蒙,關山魏魏兩逶迤。若把心事付晚霞,冷月有靈應偷心。輕歌一把行人淚,曲水流毓兩相忘。”

  話說李秋生轉身走後,董嫣芷就像一個落單了的孤雁淒淒地倦飛在樹林外的天空中,有一種寒鳥不入林的特別陰冷。

  雖是百般無奈,有口不能言,有語不能說,有情不能訴,董嫣芷也不敢再多留戀在這個是非之地上。她轉身拉過丫環一路向百十米開外遠的杜府奔去。

  李秋生奔入樹林後,又小跑了好一陣才停了下不,一路逶迤地向南走。

  因是初來京城,人生地不熟,又少與人交往。李秋生雖是單人獨馬搶持了磊夫人,犯下大錯特錯於事無補的魯莽行徑,可是為時已晚。

  但李秋生終究是身單影隻,又經過一翻修飾裝扮,郡府馮大人分派出去的衙役要想一時半會按圖索翼,抓捕到一個連磊夫人都不知其所以然的李秋生那自然是難事了。

  所謂天高任鳥飛,海闊任魚躍。李秋生此時沒入在茫茫然的山川密林中,自然是飛鳥掠空,遊漁戲海了。

  有過一路北上尋來京城的經驗,再來經曆一翻南下逃亡的曆練自然是省事多了。

  李秋生已在心裏謀劃好了這一條南歸的路線,即使路上遇到幾個設卡查崗的路口子,憑他那變換裝容痞子的手段,蒙混過去也不是什麽難事。苦就苦了那一幫,還在京城四下搜索他下落的衙役了。

  韓公子自是不敢說自己與李秋生有過交集的,韓公子不可能傻到把自己往磊府的大牢投。況且自己已與磊府有過那麽多的交集,新仇舊恨,人家早就磨刀謔謔等著你了。你要是再來惹事生非,那是自己尋死怨不得別人。你惹是明智,那就大道朝兩邊,各走一邊,誰也別礙著誰。

  雖然韓公子那時候救助李秋生的時候在茶肆上,可是人來人住,客去如流的京城,誰又有那麽多心眼的記信一個與已毫無相關的人。

  誰又犯得著去告發一個連自己都不認得的人呢,雖說世上總有那些貪圖便利的小人存在,重賞之下必有勇夫。但是你總不能捕風捉影亂認人哪,人家可是當朝副相磊府的犯人啊,那可不是好惹的,搞不好啊隻怕連自己的卿家性命都要搭進去呢。

  因此,想來即便是那日救助李秋生的店小二親自出馬,看來也是不敢就說認得李秋生的。再有那些接待過李秋生住宿的客棧,猜也猜得到沒有那個掌櫃吃飽了撐的,去官府告發一個與已有關卻又與畫影圖形不相及的香客曾經就落腳步在自己的客棧裏。

  所以李秋生現時除了年齡身段口音不能改變之外,又一身街頭市角痞子的打扮,就樂悠悠地隨著南來北往的商客往南歸了。

  數日後,李秋生一路行走在往南的小道上,也不知此地為何名了。

  反正是青山綠水映嬌容,浮雲翩遷舞彎腰,好一處人間春色滿畫屏的世外桃源。

  正行走在兩山夾道的小徑上,有一種神乎其迷的感覺襲來。

  突然,一老儒婦撲地一聲從小道邊的大鬆樹後竄了出來,鮮血淋漓地截倒在李秋生的麵前。

  猶如一隻吊額的單眼猛虎,張牙舞爪,自然是嚇了李秋生一大跳,心停不下來撲撲地上串下跳。

  李秋生待是不救,又見四下無人,身處山澗小道,荒林密布,豺狼虎豹常有出入。

  老儒婦多有危險,隻得狠心一橫,也不管自己是不是

待罪之身,扶起昏愕中的老儒婦就往山下的小村樁趕。

  老儒婦死眼一瞧,臉露難色,倏地大變,顫抖著溺弱的身子似是不願往前。

  李秋生大驚不解,猶疑不惑地虛問老儒婦:為何如此懼怕前往冊下的小村樁?

  老儒婦身如獅抖,顫聲道:“村中已被山賊所掠,幸得族人舍命相救,老儒才能逃命如若,不然早已是山賊刀下之鬼了。小哥此時若是扶老儒回去,必受其戮。”

  李秋生聽罷心中甚是大恨,怒道:“天殺的賊人臣子,為何這般捋殺無道?縱有不是,與百姓小民何幹?自做孽耳。”

  但亦是一時無計可出,人單勢薄。隻得給老儒婦在道邊的山澗清洗包紮好流血的傷口,又在山上自尋了一些自己在青花繡樓常見的刀蒼草藥,揉碎塗抹在老儒婦的腫傷之處。

  一切收拾停當,李秋生又在山澗找了一處蔭涼的安歇之所,把老儒婦暫且寄居於此。一翻叮囑,自己獨身向山下的小村樁潛藏而去。

  待天色漸黑,燈光昏黃之際,李秋生才小心翼翼的向小村樁中心摸去。

  但見此時的小村樁已是火把晃動,人聲沃沃,賊人手拿單刃分兵把守著村樁的進出要道。村中心囔囔叫叫,聲嗚狗吠,中間夾雜有婦女小孩的哭鬧嘶叫之聲,亦夾雜有賊人的喝酒汙穢瀑笑之聲。

  李秋生借著夜色慢慢潛入村中,中間一桌的圓圍上,一個大胡須拉渣的凶漢舉杯向當中的一個男子說道。

  “大哥,今日捋掠得長霞村也算是物有所值了。你看那蒼儲裏的豐盛食物和美貌女子,就是咱們這些做作勾當的最終目標了。不過大哥啊,這村中的男子也是一頂一的,打劫期間也傷了咱們好內個兄弟的性命,你看如處理他們好啊。”

  那中間長罩披風的男子輕瞄了一眼眼前說話的長須男子答道。

  “老二啊,這些你就別說了。咱們兄弟都是刀口子上營生的人,有今朝沒明天的,隻管飲灑樂過了今晚再說。何必自取秋心耳。”

  “是,是,大哥說得對。我這就吩咐下去,讓兄弟們輪流樂樂了,免得說咱們當大哥的不厚地,偏心眼兒。”長須男子又出言說道。

  “嗯,老二,你這吩咐要得,兄弟們也不會說什麽了,告訴他們待明兒天亮了再分發村中的財物了。”那中間當頭的男子似乎讚歎著說。

  “啊,大哥,據探子傻貓回報,這一次長霞村的男女也逃脫了好幾個,隻怕他們一報官,咱們就在這安生不了多久了。”長須男子忽然喪沮的說道,神情已有了幾分的落寞。

  “哈,哈,老二啊,你就這愛操心的毛病。你忘了嗎?在這方圓百裏,那個官衙敢拂咱們的麵子擋咱們的道。上次不是什麽王派了大兵來圍剿咱們來了?結果呢還不是竹籃打水一場空,恢溜溜的退走了,最後還不是不了了之。”

  那當頭的男子一陣訕笑之後,又大言不慚的說道。好像根本就不把自己這些做惡的色當當一回事一樣。

  李秋生隱在暗處聽得振耳發饋,真想不到這世上林子大了,還真是什麽樣的鳥兒都有。

  想想自己那一點劫人求平安的勾當,如此看來也不是什麽大不了的芝麻小事了。可為什麽自己偏偏惹來那麽多追兵前堵後截呢?他一時想不通。

  李秋生就這一眨眼對比結果的工夫,想著慢慢隱去老儒婦家尋些食物之後再潛藏回山澗去。

  可恨此時背後已狠狠中了別人的一

腳,啊的一聲大叫,李秋生就像被秋風抖落的葉子一樣往場子中央飄去了。

  當中桌子上的二個男子大驚,一時瞠目結舌地望向倒在地上的李秋生,目光如電般閃爍銳利而又冰涼。

  兩男子一陣發愣之後,霍地站起來走到李秋生的麵前,左瞧瞧,右看看。似乎是想不明白,人家是怎麽樣無聲無息潛藏到自己眼皮底下的。

  李秋生一時如落葉般撲倒在地上,想要掙紮著起來。頓時覺得五髒六肺都受到了犯烈的震動,氣血翻滾,‘哇’的一聲居然吐出了一大口鮮血。

  那當頭的男子抬眼望著李秋生直說道。“大小姐,你又大用力了,人都給你快踢死了還能問個屁啊?”

  “嗬,嗬,是嗎?這小子這麽不中用啊?我以為能潛藏得如此近偷聽你們談話的人一定厲害著呢,沒想到原來是個沒用的草苞啊。”

  李秋生的背後突然傳來一個女子清脆而幹淨的聲音說道,語氣裏帶著幾分利索和威嚴。

  霎哪間,一個黑衣少女已從李秋生剛才藏身的矮牆跳了出來,直接就站在了那兩個當頭的男子麵前。

  那兩個當頭的男子趁勢一拜,作禮道:“屬下參見大小姐,請大小姐寬宏屬下的過錯。”

  黑衣少女也不搭話,即時轉過身,眼光掃過李秋生痛苦的臉龐才不緊不慢的說道。

  “算啦,你們這些臭男人都是一個熊樣,一得瑟就忘乎所以了。我估摸著你們啊,這會兒喝得連老子是誰都記不清了,罰你們又有何有。你們退下吧,這次還好,這小子是個草苞。若是碰上個厲害的角色啊,隻怕你倆的小命早到閻王爺那報到去了。”

  “大小姐教訓得是,屬下記住了。”

  那兩個當頭的男子齊聲說道,先後退到了一旁,默不作聲。

  李秋生又試圖站起來,兩手支地用力地撐起因疼痛而扭曲的身子,雙目怨恨而惡毒地盯著眼前這個黑衣少女。

  這黑衣少女在李秋生的麵前來回又渡了幾步,用冷漠的口吻厲聲斥道。

  “小子,你是誰?幹什麽的?偷偷摸摸潛藏這麽久偷窺咱們的行蹤目的是什麽?”

  李秋生終於從地上艱難地站了起來,抹了一把嘴角的餘血,張著憤怒的眼睛盯著黑衣少女說道。

  “我是李秋生,路經此地,偶遇一逃亡老儒婦求救於我。為打探村中消息才摸黑潛藏於此,正準備尋些食物離去就被你踢飛了。”

  “嗬,嗬,說得倒輕巧,就跟做好事一樣。小子,你以為我是三歲小孩隨便被你糊弄的嗎?”

  黑衣少女又是一陣慘白的訕笑著說道,看樣子根本就不相信李秋生所說的話由。

  “愛信不信,老子沒空搭理你。賊婆娘,你快放了我,山上還有一位老儒婦等著我去救治呢。”

  李秋生又擺出他那一副痞子精神無畏的說道,一時顯得倒也有幾分英雄氣慨。

  “哎喲,小子,看不出啊。你還挺有俠義之心呐。可惜的是泥菩薩過河自身都有難保了,心裏還想著救人實在是大難得啦。不過可惜啊,可惜!你小子死到臨頭了,這編的謊言倒是不怎麽高明啊。”

  黑衣少女不冷不熱的諷刺道,她那裏知道李秋生其實說的全是實情呢。

  這就好比一個做慣了賊的人對一個當慣了兵的人說自己就是老好人一樣。

  有理說不清,還得斬不斷,理還亂。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