丫環興衝衝地走在最前麵,向杜家姐妹倆和董嫣芷作禮說道。
“三位小姐,韓府的韓公子來看你們了,他人就在房外的小園候著。還說今天若是見不到董小姐,今天就不回去了。”
說罷,愣是整出一副看似平淡無坷的樣子,慢慢退了回去。
小園外,韓公子和衣而坐,杜府兩姐妹和董嫣芷三人則並圍在亭子柵欄一角,看似斜風細雨,宛如春雨貴於油。
一場盛會,一場空。
小園內,四人對而相坐,場上的氛圍顯得較為疑重和壓抑。
四人一時無言,場麵沉默;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欲言又止。仿佛淡漠的陌生仍在延續,曾經的裂跡一下子直接就誕生在各人的心中。
董嫣芷終究是拗不過心中的憔急,首先站起來向韓公子作禮道,“嫣芷拜會來遲,還望韓公子多多海量。”
韓公子趁勢,即時起身還禮道,“董姑娘不必客氣,咱們都是老熟人了就不必這麽多禮節了,如此拘泥於禮反而覺得生分。”
“韓公子說的是,不過你的救命之恩,嫣芷總不能忘記於心吧。況且韓公子是坦蕩的君子,君子相交止於禮而恥於利嗎。你說,嫣芷能不記韓公子曾經拚死相救之恩嗎?”董嫣芷又怔言說道,臉上已掠過一道淡淡的緋紅。
韓公子靜聽之下又急忙搶道,“哎,董姑娘已視韓某為君子,那君子做事自是不圖名利回報的。所以韓某人還是勸董姑娘不必如此拘泥於禮節了.否則,如此下去隻怕禮節沒完咱們要做的事還擱在天邊呢。”說著,又無緣無故喘出了一聲長歎。
一旁的杜如姻則乘著她們兩人欲言又止之際,趕緊插言道。“韓公了,何故長歎啊?難道你也有愁心的事兒。”說罷,瞪著一雙睜圓的大眼睛怔怔地看著韓公子,仿佛著了魔一般。
杜如荷則在一旁輕笑道,“姐姐,你這說話讓人好生難於回答啊。俗話說得好,人無遠慮必有近憂,韓公子熟非聖人又豈能無憂耶。姐姐,你看韓公子這滿臉憔慮的表情,說不定又在為咱們杜府的董嫣芷著急了。”說罷,又往董嫣芷的身上看了一眼,才偷笑著坐下。
董嫣芷終於自嘲地說道,“哎,你們,你們,全是大老不小的人了,還是這般不正經。非得把我扯出來當作談資笑料才可,也罷,隨你們高興去吧,我懶得理你們了。”說罷,總算把這無端惘倆的事情包攬了下來,免得村府兩姐妹一旦聯合起來,直接就會讓韓公子和自己難甚。
韓公子這時也甚為怒火的說道,“哎,都是什麽時候了,人家董嫣芷都囔著要回南方了,你們還這般沒心沒肺的。我看呀,你們倆姐妹八成是兩個讓人討嫌的活寶,那壺不開提那壺。”話語一落,隨即又狂盯了一下杜府兩個活寶,才慢吞吞地把眼光移上了外麵。
杜府兩姐妹被韓公子這樣一通洗刷,才略微收縮了一下剛才興致衝衝的勁頭。縮回了又要出口而來的話語,看著旁邊沉默無言的董嫣芷霎時沉悶開來。
董嫣芷又抬眼掃視了一下三人,則頭向韓公子問道。“不知韓公子所為何事而來?嫣芷正想著這天兒也去拜訪你的。居然你來了,嫣芷就不必要再去韓府拜辭了。”
韓公子聽得董嫣芷直言指向自己,當即答道。“
我這還不是為了董姑娘而來嗎?聽說董姑娘要回南方去了,心裏多少有些舍不得。雖然曾經我們產生過不快,但畢竟是在一起經曆過患難與共的,所以我就不管三七二十一的來了。”
“哪你是為董姐姐而來的嘍?”杜如荷急急的出口說道,眼睛時的穎問頓時又繁生開來。“哪,韓公子有什麽指教,可以讓嫣芷姐姐留下來呀?我真的不舍得她離開啊。”
“小丫頭片子,就你急。人家韓公子還沒說呢,你就問了,人家怎麽理你啊。”杜如姻擺出一副經事老成持重的樣子插言道,倉促的語氣似是還沒有呼吸勻均一樣。
杜如荷憤怒地盯了一眼杜如姻恨恨地說,“好,我閉嘴了。韓公子,你有什麽高招盡管使出來,隻要嫣芷姐姐能留不來就行。”當時,杜如荷說這話的心裏氅屈自是不言而喻的。
“好了,你們都別爭了。如此說來什麽事都拖到我的身上了,我更應該盡快離開你們啦,免得又要生出什麽禍端來,嫣芷再難以招架了。”董嫣芷一時悶悄不樂的推說道,生怕自己延遲離開又會生出可惡的禍端來。
這時,一旁看得心急火燎的韓公子又岔開話題說道。“董姑娘,依韓某看來,你如此草率離開杜府孤身南歸恐怕多有不妥吧。韓某還是勸董小姐先留杜府切莫南歸,否則,到那時非但找不到你爺爺和李秋生,隻怕連你自己也真正成了孤家寡人,勢必讓自己寸步難行。”說著,韓公子疑目看上不言不語的董嫣芷,似是在等待她心裏吐出的答案一樣。
過了一會兒,董嫣芷才望著韓公子緩緩說。“多謝韓公子的擔心和提醒,我董嫣芷就是客死他鄉也得趁早離開這裏啊。不然我若失了他們倆人,隻怕我此生的心裏都難以安祥了。”
韓公子一時急切說,“董姑娘,你先另這樣自責。眼下的一切都不是你的錯,錯就錯在這紛亂的社會。勢大者可以隻手遮天,勢弱者隻能兔死狐悲各不相安生。”說著,哎的一聲趁又擺出了一副無奈的樣子。
霎時,董嫣芷大惑不解的說道。“韓公子身在朝堂之上,也這般抵毀當下朝氣嗎?這可是今日最新鮮的事啊。”
如此一來,韓公子急得莫名的揮揮手道。“不是的,不是這樣的,我隻想說當下世道混亂,你一個弱女子如何能遠涉千裏孤身一人啊。若是半道之上有什麽不測的事情發生,你又該如何應對啊。總不能白白丟了自己的性命吧,那這樣做又有何意義呢?”
董嫣芷卻不予反駁的說道,“韓公子,你雖然設想周全,但是也未必過於小心謹慎了。如果說人是生死有命的定數,那麽再多的擔心也是毫無意義的。隻會策縛自己,放不開手腳做事。”
韓公子還想要繼續說什麽,但是董嫣芷又出言阻止著說。“多謝韓公子對嫣芷的關心,但是嫣芷去意已訣,多說無益,請你別再阻止我了。”
“哎,也罷,我不提就是了。”韓公子一時看著董嫣芷訣絕的表情說道,自己卻一無所獲的座回了原來的位子上。
後堂中,柳夫人的臥房內,夜色彌漫了燭火的紅光,還剩下一些淡淡的鬱鬱寡歡。
柳夫人失神地座在房內的圓桌旁,她好像也是久睡不熟的樣子才起來挑燈夜坐,倚向窗外的一色幽天。腦中飛速急轉著她記憶裏所有的一切片段,關於她的,關於杜府的,更是關於
千裏相投而來董嫣芷的,一幕幕,一點點,都宛如被人刀絞的心痛一樣,支離破碎。
她忽然驚警地打了一個冷戰,抬目四下裏張望了一下,急急地披衣開門而出。在引路丫環的帶領下,穿廓過壁,直往董嫣芷住處的小院而來。
入得小院,映入眼前的是一片漆黑之中帶著一點幽光的冷涼。
柳夫人在小院前駐足了片刻,直接就往那還帶著一點幽光的秀閣走去。
在門前,引路的丫環輕啪了幾下門扉,房門吱呀一聲就從裏麵打開了。
一張愁容倦意的臉龐即時映入了柳夫人的眼簾,宛如一朵半開的鮮花一樣美中帶澀,羞中帶嬌。
女子頓時出口嬌澀叫道,“姨娘,這麽晚了你怎麽還不睡。快進來吧,外麵風大,怕是涼著了。”
柳夫人立即迎向前去,拉著女子的手靜靜地疑望了好一陣子,才婉然把女子攬入懷中,撫摸著她俊秀的頭發婆娑道。
“傻丫頭,傻嫣芷,你這還不是沒睡嗎?姨娘又怎麽睡得著呢。快告訴姨娘,你心裏想著什麽。”
董嫣芷霎時一怔,立即說道。“姨娘,嫣芷沒睡那是心裏念著千裏之外的爺爺和秋生哥。都半年過去了,也不知道他們兩人現在活得怎麽樣了。隻怕嫣芷還沒來得及回去就已葬身在此了,人世的淡漠冰涼昔過於此。我去意已決,姨娘又何必三翻五次來勸阻嫣芷呢。”
柳夫人又是一翻蠕動,環抱著董嫣芷在懷裏說道。“嫣芷,你不遠千裏來投奔姨娘,本該是一件好事。哪曾想遇到磊府之後,這中間競然出了這麽多不可理喻的怪事。都怪姨娘沒有好好
照顧到你,反而‘鬼迷心竅’要爭什麽‘琴棋盛會’的頭功。說罷,又掏出一條白淨的絲筋在董嫣芷的麵前景輕輕擦試開來,再不顧慮到房子外邊有什麽人在走動。”
董嫣芷一時掙脫柳夫人的懷包,又拭了拭眼角的淚水說。“來,姨娘,裏邊座,別在這裏娘倆暗自委曲了。”說罷,拉著柳夫人就往房內的圓桌坐下。
柳夫人順眼一撩,但見桌上放著一張墨跡未幹的墨水畫。
畫中聳立著一座蒙朧的亭台樓宇,左上角上畫著半縷彎月,月色淡淡,星辰相連。樓宇窗內一紅衣女子探頭相望,神情急盼。畫前當中,一盞燈籠隨風飄揚;一縷男子身影淡得似藏若現,右手下吊著一隻小水桶,半淹而滂,水跡滴滴。一條彎曲的小徑,徑直穿過月牙之門而去。
明眼人一看便知道,董嫣芷這畫中的景象必是離古鎮上的青花繡樓。畫中的人物,更是表明了她的心思和歸心似箭的決心,
柳夫人從圓桌上托起畫幅,眼中又溢出了兩條清沏的水線。
董嫣芷則在一旁淡淡而言,“姨娘,你又哭啦。”
柳夫人淡淡的應道,“傻丫頭,為什麽你總是如此讓人為你憂傷?天下之大,難道就沒有你安生的地方。”
董嫣芷猶凝戚目道,“孤鴻飄渺,又怎知何處安生?”
“嫣芷啊”柳夫人一聲呐喊,哭泣著又把董嫣芷緊緊攬入了懷中。
淚影婆娑中,已不知所雲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