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說將軍府內眾人正在一籌莫展之際,就有護衛進來凜報。“大將軍,李秋生自己回來了。正在西則的後廚用膳,請大將軍示下。”
頓時,眾人一陣驚喜,不由得彼此對望了一眼,激動之餘,一時之間竟然說不出一句貼心的話兒來。
董老爺子先是一怔,然後急速地向西則的後廚走去。眾人見狀,不好出言攔阻。略一停頓,便也跟了過去。
西則的後廚內,李秋生正半蹲在飯桌的椅子之上,張大嘴巴狼吞虎咽地蠶食著一旁下人送過來的食物。
此時,李秋生那個餓慘的狼狽相,真是難以用語言來相形容。就連董老爺子和李亮光等一眾人員走進後廚來了,李秋生也隻是間或看上一眼,眼角斜瞄了幾下,嘴裏依然吱吱喳喳地嚼啃著手裏拿捏的半個雞腿。那個饞食的貓樣子,全然不顧眾人瞪大眼睛看著他的一舉一動,已經驚嚇成‘O’字形停在臉頰下的誇張嘴巴。
董老爺子恨恨地走上去,氣得一把奪過李秋生手中的食物往地上一扔,又撤手一撥。把飯桌上盛裝好的美味食物,頓時弄了個底朝天和一片狼籍不堪。
李秋生霎時站起身子,瞪大眼睛斜瞄著餘怒未消的董老爺子驚奇叫道。“老爺子,你,你這是做什麽?我又沒得罪你,你為何不讓我李秋生在此吃一頓飽飯?難道是你神經病發作了,還是你有意裝瘋賣傻了,弄出這一般嚇人的模樣來。小爺,我可不是吃你這一套的。”
此時,隻見董老爺子一個勁兒扯著李秋生的耳根子,氣呼呼的責罵道。“小子,我讓你吃!我讓你吃!你不是很能的嗎?現在我就是不讓你填飽肚子。看你能怎麽著?是吃了我,還是砍了我。”
氣過一陣,董老爺子又拍著飯桌接連吼道。“李秋生,你小子還知道回來吃東西啊?你不是全然不顧咱們的感受的嗎?你抬頭看看你身邊的這些人,哪一個不是為你的人身安危心甘情願擔著驚受著怕!甚至恐懼的表情都還瀉在他們臉上!”
“可是你小子倒好,把咱們這些人的好心當成了狼心狗肺。告訴你,人心都是肉長的。你小子怎麽耍起威風來,一點也不顧念大家為你負出的這一翻恩情呢?依此看來,你小子最終也不過是一個忘恩負義之徒,咱們出生入死幫你那麽多又有什麽用?還不如兩眼一閉,什麽也看不見的好。”
董老爺子這一陣狠心的叫囔,居然逼得李秋生這小子的眼淚一時直往下掉。仿佛一個犯了錯誤的小孩子,正在誠心誠意接受長者的教悔一樣。他張著嚅動的嘴唇,澀澀地說道。“老爺子,大將軍 ,狄寨主,金燕,我李秋生對不起你們,辜負了你們的期望。”
“也許我李秋生根本就不值得你們這麽彈精竭慮的付出,我根本就不是你們口中所說的什麽‘河陽王’的遺孤。充其量我也隻是一個平凡的孤兒,隻是你們寄予我大多的期望和幻想罷了。我求求你們別再逼我了,我不想做什麽‘河陽王’的遺孤,既然皇家到現在都不能承認我的身人份,我也不想要皇家的那一份尊貴與榮耀。你們不如就讓我做一個平凡的凡夫俗子,不與天爭,不與地角,
不與塵世的一切沾染風煙。豈不是更好。”
“小子,你想得大天真了。這塵世你不染塵,塵自沾你;你不恨人,人自怨你。要找一方淨土,避塵於世,何其難啊。”金刀客在等李秋生一通言辭落地之後,冷冷地斜撩著他的眼睛說道。似乎在說小子看到了吧,這就是現實。弱肉強食的世界,強者永遠站在真義的一邊。
狄金燕在旁突然走到李秋生的跟前嗬嗬一笑,半是打趣半是憤懣的取笑道。“哎喲,李木頭,半天不見你就變得俐伶智昏了。是不是京城的美女大多讓你入迷了,居然說出這樣讓人唏疏的糊話。快說,你小子在京城到底遇上什麽絕望的事情了,半晌之間就讓你小子這個癟三如此氣妥,萎薇不振。”
“嘚了,你們都別逼我了。”李秋生在三人的淩利攻勢下,忽然張大嘴巴竭斯力底的驚叫道,冷漠的眼神掃過周圍的空間,直讓在場的眾人泛起了一陣陣的痙攣。
董老爺子沉寂了一會,終於又開口向李秋生說道。“小子,你說咱們不逼你也可以。但是李大帥為了救你脫離死囚的苦海,如今已被梁王和磊副相當廷以‘欺君惘上’之罪彈核了。刑部主事樂炫正在著手調查之中。你現在就是這個罪惡的因,李大帥受到眾臣的質疑就是果。”
“小子,我且問你。你能忍心看著冒死救你的人,身陷圖囹而無動於衷嗎?你能讓一直愧疚於‘河陽王’托孤的李大帥,背負一生的惡名而毀譽忠奸嗎?如果你能這樣於心不顧,老爺子無言可入說。如果你心中還有一點信念和理智,請你振作起來。不要總是活在自己怕世界裏,給自己一份希望,給別人一份希望 。”
此時, 李秋生感覺是自己的心幾乎就要跳了出來,實在是被這幾個人輪翻攻擊得大厲害了,體無完膚。
李秋生一麵驚訝不已,一麵亂眼淩利地看著直到現在仍然沒有說過話的李大帥。他低微地看了一眼,神情驚異地嚅嚅說道。“對不起,李大帥!李秋生,陷你於不仁不義之中,讓你為難和受屈了,實在是抱謙,抱謙。可是也請你願諒我的不情之請,我真的不是你們口中所說什麽‘河陽王’的遺孤。我李秋生隻是一個凡夫俗子,不值得你這樣高貴而廉潔的大臣舍生忘死的為我附出。”
李亮光當場一怒,拍著桌子吼聲如雷的吼道。“李秋生,不許你說這樣的喪氣話。老夫冒死救你於刀斧之下,當然不是沒有真憑實據。眼下太後和國主雖然有心讓你認祖歸宗,但是朝中反對勢力暗暗而動,逼得太後和國主也是心有餘而力不足。自古生於帝王家本來就不是某一個人的事情,而是天下有的事情。何況像你這種複雜多變的情況,還牽連到多年前‘河陽王’狐山一戰失利之事,他人又豈可隨便斷定之。”
李亮光看著李秋生一時驚咋的情緒,又狠狠的加重語氣說道,“李秋生,你聽好了。從現在你踏入我將軍府半步開始,在事情沒有完全定案完結之前,你休想再踏出將軍府半步,亂人耳目。”像是再不給李秋生一點我行我素自由自在的空子。
旁邊的幾人霎時變得堂目結舌,眨著不解的眼睛全盯上了當中的李亮光。李亮光此時像是完全不顧別人的反對一樣,隻是板著臉孔笑而不答,視而不見。
‘哎喲’一聲,李秋生又狂叫了起來,他怒目而視慎疚地對著李亮光哭笑不得的說道。“李大帥,我又不是你的私人財物,你幹嗎要限製我的自由?那你和那些惡人有什麽具別啊?不都是一丘之貉。”
李秋生如此拚力反擊, 隻見李亮光淡淡的笑道。“老夫做事還要向你交代清楚嗎?你現在又不是皇親國戚用不著事事向你回凜。”
不等眾人提醒,李秋生瞪時就驚呆在了當中,就連手中還拿捏著的半個雞腿也‘卟’的一聲掉了下不,活脫脫的變成了一個有口難言的啞子。
這一切正如李亮光所暗示的那樣,李秋生現在什麽身份也不是,憑什麽我堂堂一國之將要聽從你的呀?而且還要征求你的意見?這不是天大的笑話嗎?
李秋生,你也聽過這麽一句吧:我的地盤我做主,也該是輪到老夫說話算數的時候到了。你愛怎麽著就怎麽著的時代,打自今兒起宣告結束。
百無聊賴的心情一旦生起,李秋生就像一個癱軟了的氣球再也彈跳不起來。他一屁股跌坐在圓登凳之上,剛才所有的心情和傲氣全部頹然蔫了下去。就連好好的食欲再也雄壯不起,臉上亦是找不到一絲笑容可掬的喜色。
眾人咋見李秋生霎時變得如此頹廢的情景,都明白了李亮光的一片苦心。忍不住又是哄然一笑,轉身就要慢慢退出後廚之際。
李秋生突然又抬高聲喉吼道,“老爺子,剛才我忘記告訴你了。三個月前,董嫣芷就已離開了杜府,離開了京城,帶著杜府配送的一個貼身丫環回南方去了。看來咱們所做的一切努力,到頭來全是一片白費。落花有意流水無情,春去呀。怨不得這般春光好!”吼畢,又顯出一副失魂落寞的情形呆坐在那裏,再不看眾人一眼。
董老爺子正跟著李亮光的身後往外走,咋聽李秋生這小子高吼的一言。霎時就停駐在了當中,再也挪不動腳下往前邁的步子。董老爺子緩緩轉過身來,驚悚地木木問道。“小子,你,你說什麽?嫣芷不在京城了?你這是聽誰說的瘋話,嫣芷不在京城,她能在哪裏呢?”
李秋生霎時又嗬嗬地笑道,“這個,這個我就不知道了。你想知道,不如自己去問她啊。”
眾人聽著這爺孫倆的對話,一時也形情疑固起來。剛才放鬆舒緩的心情,又被李秋生這從天而降的一句話打回了殘醒的現實。陰霾的風雨就會無聲潛入,浸潤著你的心房。
此刻,將軍府的後廚一片沉寂,隻有幾雙還示意著生靈的眼睛偶爾會眨動一下,圓睜得大大的。如同死了的時光,風靜而遲,再泛生不出一點鮮亮的光活。
連同七月蟲鳴鳥叫的蛙聲, 一點點也聽不到半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