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秋生耐著一肚子的性子挺立在廳中,眼光不信地打量著四周。好像在觀察一道秘密的畫錦一樣。
這時就聽見李亮光站在他的麵前笑嗬嗬的介紹道,“李公子啊,這位高堂之上的梁老太太就來將軍作客的貴人了。你來見過禮吧,免得日後相住在一起也顯得生疏了。”
李秋生本來就很討厭這種繁鎖的禮節,但人在屋簷下他也隻能作罷。於是走向前來拱手作禮道,“小人見過梁老太太,祝梁老太太福壽安康,壽比南山,福如東海。”言罷,又機械地退到 了一邊,再不想理會廳中的眾人一把。
高堂之上的梁氏顯得很是平常,眼見李秋生作禮而退,除了‘唔’‘嗯’一聲回應亦是不動聲色。一旁的李亮光急得就要出聲欲說,梁氏卻故意輕咳一聲,好像是示意李亮光不要多說什麽。免得讓眼前這個小子突然有了某些心理防備。
李亮光立時會意,故作聲喉說道。“梁老太太己已見過我家的李公子,日後若是住在一起就不相生了。若是李公子生性多有頑劣冒犯之處,還請梁老太太多多見諒寬宏,李某感激不盡。”
“大將軍,過謙了。想我一個老婦人不過是在將軍小住幾日,散散心,解解悶,又能與誰鬧出什麽亂子來啊。你啊,還是先把這位李公子送回後院吧,我老婆子可是有話要跟你當麵說清楚的。”梁氏終於在李亮光的話薦之下,淡淡一笑,突然甩出這幾句。聽得李秋生這小子一時也是稀裏糊塗,腦中不明所以。
雖說聽不懂這個老大婆嘴裏和李亮光囉叨的是什麽鬼主意,但是見麵送客回後院這一句李秋生還是能夠聽得出來的。
他偷偷側目橫瞧了一眼這個梁老太太,隻覺得這個老太婆雖然滿頭銀絲,但是發髻卻是盤得很好。一雙深遂明亮的眼珠鑲嵌在清麗的兩頰之間,高挺的鼻梁,端莊而威儀。圓潤而豐厚的嘴唇著落在一張正臉之間,見不到一絲歲月爬滿滄桑的痕跡;一副雍容富貴之態倒也顯得慈眉善目。
李秋生的心在瞬間劇烈地疼痛起來,因為在他冷眼弊見梁老太太這一副尊容的片刻,他的腦際又掠過了老鴇母劉脂兒的影子。盡管眼前這個梁老太太明明不是遠在天邊的劉脂兒,但是李秋生在這神思愰惚之際幾乎就認定了她就是她。
這一切還來不及等李秋生再多細想一下,剛才領著他走進大廳來的老者,又蹣跚著腳步愰了進來。手一招,一把推了推還在愣愣發呆的李秋生說道。“李公子,走吧,老奴送你回後院去。”
李秋生這才猛然醒悟過來,自己剛才大走神了。以致幾乎誤認這個梁老太太就是劉脂兒一樣,趕緊低聲應道。‘嗯’的一聲才算應付過去。返過身,跟著老者走出了將軍府的大廳,不時還戀戀回頭看看,瞄瞄。
將軍府的大廳上,又隻剩下了李亮光和梁氏及其一位貼身隨叢三人了。
那端座在大廳當中的梁氏則過頭,滿目含悲地說道。“大將軍呐,你也看到了。這娃兒的外貌形態舉止,和我那早逝的‘河陽王’何其相似啊!天下哪有那麽多奇巧的事兒碰在一起呢?剛才呐,見到這娃狂的片刻,我這心都快崩出來了。若不是趕快讓這娃兒回後院去,我怕我這個悲憫的情懷早就撐不住了。”
李亮光霎時驚得瞪大眼睛道,“太後呐,你先別這樣
悲悲憫憫的。免得讓李秋生這小子看出了破在,事情就不好辦了。這小子鬼得很,什麽事情在他麵前一露底,他就知道端兒了。再想套他的底,就難如登天。”
“哦”,梁氏回聲應道,瞬間又自言自語的說道,好像是刻意安慰自己此時的心情一樣。“哎,這也難怪了。他一個人在外麵飄泊流浪這麽多年,上無依,下無靠的,能夠孤孤單單淒淒苦苦活到這個年紀已是不易,生性叨鑽一些,頑劣一些,也是可以接受的。怪隻怪我這個做奶奶的,沒有好好盡到照顧孫兒的責任!讓這娃兒在這個塵世飄蕩浮沉這麽久,說什麽一切都是我的錯呐!”
梁氏這麽嘮嘮叨叨的一說,李亮光聽得鼻子酸酸的,幾乎同時就要掉下眼淚來。可是他猛然又想到,此間不宜讓這個梁老太太大過傷心自責。免得生起亂子來,他和他將軍府的所有人都逃不脫這一層關係。
想到此中的厲害關係,李亮光趕緊出聲製止道。“太後,你千萬要保重鳳體,萬不可因小失大。否則,下臣就是粉身碎骨也難保得太後的周傳了。”
“哎 ,大將軍多慮了。衰家的身子那就弱得這麽不經用了啊?說不得將來,衰家還可以瞎拆騰好幾年呢!”梁老太太一時自我解嘲道,把李亮光此時所有的擔心和顧慮全部打消了去。
梁氏話語一落,李亮光就謂然慨歎道。“太後能如此想,那就是我李某人的大幸了。多謝太後的良苦用心,下臣感激不盡。”
“哎,都別來這一套了。反正我人已來到 了將軍府,就麻煩大將軍把衰家的住處設在李秋生居住的後院吧。這樣一來,衰家也可以早晚和這娃兒相見。說不準啊,過了這幾天衰家就和這娃兒混熟了。到那時,衰家這擔等了朝不慮夕我年的心願也大可放下了。”
梁氏一說完這話,就揪起身子要往將軍府的後院走。李亮光也不好再同言阻止,隻得吩咐將軍府上等的丫環下人小廝全往後院的西廂房趕去。先把那裏的臥榻之處收拾妥當好,才敢把太後梁氏的寤室安置在了那裏。
恰巧,這後院的西廂房與李秋生的東廂房隔庭相對。隻要兩戶人家早晚同時開門進出,仿佛就能一眼敝見對方一樣。如此一來,李亮光這般巧設的安排,正好合了太後梁氏的一腔心願。二人各自心照不暄,而又彼此默默會意。
將軍府的仆叢一陣忙碌過後,後院若大的院子總算安靜了下來。院中就隻剩下梁氏主仆二人,和東院的李秋生這個小混混了。
李亮光四處巡迴察看了一遍,仍是有些不放心的吩咐下去。隻留下府中三四個精明能幹,忠心耿耿的丫環仆人服伺梁氏之外,其餘人員一概禁止進入後院。再另派秦校尉率一隊敢死精忠的護衛勇士,暗布在後院的四周和角落,以防萬一不測之變。又嚴令下來,即使家人丫環仆人要進入後院忙活,也得百般查詢緣由方可持牌進入。
做足一翻精密的部署之後,李亮光才來到梁氏的落榻之處作禮閑聊相陪。李亮光首先蹙眉慨歎道,“太後啊,你是來將軍府住下了。可下臣卻如坐針氈,左右坐臥不安呐。若是有個萬一,你叫為臣如何擔當得起這等大事啊?”
李亮光憂眉的慨歎一出,梁氏就抬目列嘴笑道。“大將軍,你看你又來了。我說你就不能讓衰家在將軍府靜心住幾日,和那個流落在外的‘孫子’
好好聚聚嗎?”說罷,又抬眼看了李亮光一眼,忽然又催促道。“若是大將軍多慮不安,那不如快快遁去。衰家不想大將軍左右為難,在為國思慮的同時又為衰家的私事百般憂勞。衰家這點私事兒就不勞大將軍傷神計慮了,還是由衰家自己親手解決的好。”
梁氏這麽反客為主推杯送客的說詞,李亮光頓時急得滿臉通紅的說道。“太後呐,你如此一說豈不是讓李某羞愧難當啊。李某身為臣子,自然是不管家事國事都要為國主和太後分憂解難的。”
“哎喲,既然大將軍這麽盡心盡責,衰家也不便久留你在此了。你還是自便吧,衰家這就想法子接近‘李秋生’那娃子去。”梁氏連忙安妥道,說罷自己就先從臥榻之上站了起來,伸出左手揉了揉有些麻木的右手宛,長出了一口心中鬱積久隱的怨氣。
李亮光見太後已下了逐客令,心中堪是不安。但是自己又不能拂了太後的顏麵,橫生枝節,隻得拱手作禮道。“哎,太後既有主意,那李某就不橫加幹涉了。下臣這就告辭而去,太後隻管在將軍府小住幾日,散心認親就是。”說畢,慢慢躬身作禮退去。
等李亮光一走出後院,梁氏就逼不及待地對貼身的宮女月娥如許這般的俏說道。“冷月,咱們這就出去院子走走,看看將軍府的後院有什麽不同。咱們回去之後,也造些模型出來自己娛樂。”
宮女冷月自是心知肚明太後的主意,洋應一聲,便攙扶著梁氏向庭院的花間小徑走去。但見花間殘紅有嬌,小徑阡陌茵茵。綠草蓮枝滴翠,仲夏的春意猶有幾分之美戴在夏末之際。二人看著眼前的景色之美 ,倒也是一翻讓人心曠神怡,賞心閱目。
冷月快樂得如同一隻飛出久困籠子的金絲雀,歡奔亂跳活躍在偌大的樹林間。她禁不住滿心歡喜道,“老太太,這個庭院好像比咱們自家的院子好多了,不但錯落有致而且曲徑通幽的意境,最好的一點就是別具一格,構造精致別樣。”
梁氏頓時格格一笑道, “哎喲,你個小蹄子,一出來浪就滿嘴胡言亂語了。我這個老大婆啊,都快上不過你了。什麽曲徑通幽別具一格啊,不都是久困於家中的感覺嗎?有什麽好稀奇的。”
說著,話語一停,橫瞄了冷月一眼,又歎道。“哎,小蹄子真是沒有見識,難道天下的院子構造得都比咱家的庭院強嗎?若是如此,天下之人又何必爭先恐後往宮庭裏鑽,往皇宮裏羨慕,哪還不如在自家的院子裏棲息好了。”
“嗯喲,話是這樣說,不過也是挺新鮮的嘛。老太太,你就不能讓人家滿足稀奇新鮮一回嗎?”冷月頓時倚在一棵小桃樹旁撤嬌道,美麗的笑靨又映在了桃紅柳柳之中。
“哼,這有什麽好稀奇的?俗語雲:龍床再好,也不比自己的狗窩睡得舒服啊。我怎麽就沒有你們這種感覺?”一個少年清淅而幽怨的聲音仿佛從天上的滾雷突然掉下來一樣。
霎時,狠狠地砸在了梁氏和冷月二人的頭上。嚇得主仆二人咋是一驚,同時又遁聲看上二丈開外的小徑上,一個少年精壯的身影正冉冉向梁氏主仆二人走來。
梁氏定眼一看,來人不是別人,正是在大廳當中見過一麵的那個少年“李秋生”。心,不由得一驚,眼睛就定在了當中。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