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冬臘月的安城，天空中總是灰蒙蒙的，布滿著鉛灰色陰雲，刺骨的寒風肆意淩虐著大地，得意地宣告自己的威風。
“……繼續發布寒潮黃色預警。受強冷空氣影響，預計我市明後兩天氣溫將下降至零下五至十度，將出現今年首場降雪，並伴有大風及大霧天氣，請有關單位及個人做好防風、防寒保暖工作。”
從昨晚到今天，隻要打開廣播或電視，播報的都是這則新聞，穆語已聽過不下十遍。此時正坐在車裏的她，雙手合十，默默地祈禱著秦承希和容纓今天乘坐的飛機能如期安全到達安城。
手機響了，見是蔣雯雯的，她趕緊接通。
“小語，你還有多久到啊？”
“你就到了？”穆語趕忙用手擦滿是霧氣的車窗玻璃看窗外，一邊應聲，“我還有大概十分鍾到，你別站在外麵等啊，外麵風大，到門衛亭子裏去等。”
“門衛大叔不讓進啊。我都報了你的名字，可他說不認識你，死活不讓我進去。這個門衛大叔真是的，連堂堂秦家少奶奶都不知道！”蔣雯雯顯然很委屈。
“你傻啊，報我的名字門衛大叔當然不知道，你得報容隊的名字。”
“啊？我試試。哎喲喂，凍死寶寶了。”蔣雯雯說罷掛斷了電話。
“蔣雯雯？她今天不用上班？”坐在穆語身邊的秦晉桓表示疑問。
“這幾天要來大寒流，學校怕學生上學出狀況，所以放假了。”
對於北方城市來說，冬天零下五至十度不算什麽，但對於冬天平均氣溫一般在五到十度的安城來說，降溫到零下五至十度已經是打破曆史記錄了，所以各個部門都很謹慎地迎接著這次寒流黃.色預警，尤其是中小學和幼兒園。
“她去你單位幹什麽？”
“玩啊。她爸爸媽媽前些天去鄉下老家了，她就一個人在家，閑來沒事兒嘛，正好我們很久沒見，我又不好請假，所以就讓她來單位陪我了。”穆語說這話時目光有些閃爍，生怕被秦晉桓看出她心中的小九九，馬上岔開話題，“小希和纓纓坐的那班飛機應該不會受寒流影響吧？”
“她們下午到，晚上才降溫，應該不會受影響。下午你和我一起去接她們嗎？”
“肯定一起去啊，我很想親眼看看小希變成什麽樣子了。”提及這事，穆語就覺得興奮，“對了，回頭你記得把我們給小希準備的禮物帶上。”
“嗯。”
穆語突然想起一件事，頓時表示擔心：“你說小希回來後，是讓她回家住呢，還是……”
“當然是和我們一起住。”秦晉桓顯然不放心把做了正性手術的妹妹交給她父母。
“可是爺爺的態度你也看到了，我怕爺爺受刺激啊。”
前幾天穆語找秦孝摯聊天，含蓄提及類似小希這樣的事例，以開玩笑的口吻問秦孝摯假如他身邊也有這種人應該怎麽辦，秦孝摯沒做半點思考就說了句“肯定讓他變男孩啊，男孩比女孩好”。
“我上午開完會回去和爺爺談談。”
穆語趕忙叮囑：“那你說話可得講究方法啊，可別直接和爺爺說，爺爺會受不了的。”
在秦晉桓的授意下，齊浩和餘中光都向秦孝摯撒了謊，說秦承希去外地學習了。秦孝摯因為天冷身體不適，基本在家臥床休息，加上秦文滔夫妻平常是無事不登三寶殿，所以沒見到這一家三口，他也沒往深處想。
“小希回了安城，這件事便瞞不住，爺爺早晚都會知道。”
“可是……”
“我會注意分寸。”
“你和爺爺談話時，把雷智叫過來。”
她這話逗笑了秦晉桓，
他不以為然：“你把爺爺的承受力想得太差了，其實沒那麽嚴重。”
“我也是擔心嘛。不怕一萬，就怕萬一啊。”
“嗯，我知道的。”見車子已停在了市局門口，黃博已下車，秦晉桓馬上側身為她整整棉衣衣領，又理了理她額前掉下來的一縷流海，一邊道，“下午我過來接你。”
“好。等你。”見黃博還沒開門，她飛快在他臉上親了口，才親罷，車門便被打開了，她像偷吃成功的小孩子一樣，馬上得意地豎起兩根手指向他眨眼睛。
他微笑著拍了拍她腦門，她衝他扮了個鬼臉，這才拿起包下車，才下去又探頭進來叮囑：“等會兒你最好讓澤煜陪你一起去和爺爺談，澤煜比你會說話。”
“知道了。快進去吧，裏麵風大。”
“好。”她衝他揮揮手，然後將車門關上，目送他的車離開。
“嚇！”
突然有人大叫著拍她後背，把她嚇了一大跳，轉身見是蔣雯雯，馬上佯作生氣地樣子踢了她一腳，一邊斥罵：“你敢再嚇我，今晚我就不帶你去參加Party。”
“你不會這麽狠心的。”蔣雯雯嘻笑著摟住她，一邊指著秦晉桓的車子離開的方向問道，“幹嘛不讓秦少送你進去啊？他這車牌安城人民都認識，門衛大叔肯定不會攔他。”
“不想這麽張揚。”
“嘁，幹嘛這麽低調呢？怪不得連門衛大叔都不知道你，連累我站在這裏喝西北風。”正好一陣風吹來，她和穆語一並打了個冷戰，她馬上扯著穆語往市局大門走，一邊埋怨，“從這走到公安大廳有幾百米路呢，活該凍死你！”
穆語縮著脖子問道：“你沒說你是容隊朋友嗎？”
“說了啊，可大叔不相信，讓我給容隊打電話給他接，我哪有容隊電話啊，想到你馬上就到了，也懶得再打電話問，就尋了個避風的地方等你了。”
兩人邊說邊走至大門邊，穆語向門衛大叔出示了證件後，帶著蔣雯雯進了市局，來到法醫室。
“這就是你的辦公室啊？很高大上啊！”蔣雯雯一邊將雙手放至嘴邊嗬氣，一邊好奇地打量著四下，“誒，你們解剖屍體的地方在哪兒？”
“那邊。”穆語往一角的裏麵指了指，一邊去接水，“我就一個杯子，你用我的杯子喝點熱茶暖暖吧。”
“你喝你的杯子，我用一次性紙杯就行。”蔣雯雯隨手拿起自己身邊桌子上的一摞一次性紙杯，抽了一個。
“誒，別動！”穆語馬上喊她放下，“那是馮老師的東西，她不喜歡別人亂動她的東西。”
“我又沒動她要緊的東西，拿個一次性紙杯而已，她應該沒這麽小氣吧。”蔣雯雯突然想起什麽，馬上像被蟄了手似的將杯子往桌上一扔，一邊驚呼，“這紙杯不是你們解剖屍塊時裝人體皮膚組織的器具吧？！”
“那倒不是，哪有用杯子裝那個的啊？你也把我們想象得太不專業了。”她這驚恐的樣子把穆語逗樂了，“這就是單純用來接待客人喝水用的一次性紙杯而已。”
“既然本來就是用來接待客人喝水的杯子，那你這麽緊張幹嘛？”蔣雯雯隨手拿起一個甩開了的紙杯扔給穆語，“喏，小徒弟給師傅倒杯水去。”
自從上次穆語用她的辦法誘引成功秦晉桓後，她在穆語麵前便一直以師傅自居。
穆語接住杯子，很配合地說了句：“是，遵命。”
兩人隨即一並笑起來。
“嗯哼。”
“馮，馮老師，早上好。”回頭看見緊繃著臉的馮如冰，穆語頓時很慌，一邊打招呼，一邊悄悄示意正坐在馮如冰椅子上的蔣雯雯過來。
馮
如冰隻是淡淡地“嗯”了一聲，再沒多言，徑直走到桌子前，重重地拉開椅子，一邊將那三四個散在桌子上的紙杯一股腦扔進了垃圾筒。
她這明顯不高興的神色讓穆語十分局促，尷尬地上前道歉：“馮老師，對不起，我……”
馮如冰無視她的道歉，拿起自己的水杯轉身進了衛生間。
蔣雯雯自知給好友添了麻煩，麵帶歉意地向好友呲牙，一邊衝衛生間撇了撇嘴。
穆語趕忙搖頭，拉她到自己辦公桌前坐下，然後到一角拿了個塑料凳子過來，還沒坐下，就見馮如冰洗完杯子出來，她馬上指著飲水機賠笑：“馮老師，水燒好了。”
馮如冰仍隻淡淡地“嗯”了一聲，接了滿水後，坐回自己位置開電腦。
想到自己給馮如冰帶的早餐，穆語趕忙從包裏拿出來送過去：“馮老師，我給您帶了早餐，還熱乎著呢，您嚐嚐。”
“謝謝，不用。”
隻道她和自己客氣，穆語笑著解釋：“沒關係的，我也是順便幫您帶的。這家的小籠包很不錯的，您……”
“我說了不用！”
“誒！”
馮如冰不耐煩地擺了擺手，沒想到碰翻了穆語手中的餐盒，餐盒掉在地上，得到解放的小籠包立刻滾了一地。
因為穆語擋著了視線，蔣雯雯隻道是馮如冰有意拍翻的餐盒，頓時很生氣地拍案而起：“喂！你太過分了吧！小語好心給你帶包子，你不吃就不吃，特麽還打翻？”
“雯雯，你誤會了，馮老師不是有意的。”穆語喝住好友，一邊向馮如冰急聲道歉，“馮老師，不好意思，我同學她誤會您了，你別……”
“我又沒讓她帶。”馮如冰將杯子重重地放至桌上，冷冷地反駁蔣雯雯。
“得，好心當成驢肝肺！小語，以後別做這種花錢不討好的事。”
“雯雯！別說了！”見馮如冰起身往外走，穆語慌了，跟過去道歉，“馮老師對不起，我……”
“又不是你的錯，幹嘛老是道歉啊？”蔣雯雯拉住她，“再說了，就算是你的錯，你也沒必要這麽低三下四地道歉，你可是秦家少奶奶，完全可以把自己的姿態放高點兒！”
穆語搖頭：“在這裏我隻是菜鳥法醫，不是什麽秦家少奶奶，馮老師是我前輩，我必要尊重她，怎麽能對她擺譜呢？”
“就算不擺譜你也沒必要這麽巴結她啊！圖什麽嘛？何況你沒看出來她心情不好嗎？人家有心事，根本懶得理你，你就不應該那麽熱情地粘過去。”
穆語錯愕：“你看出了馮老師有心事兒？”
“當然，”蔣雯雯麵帶得意，“你看她雖然衣服穿得很整齊，但鞋帶綁得不整齊，紮的馬尾辮下麵還漏紮了一小縷頭發，明顯心不在焉。加上眼睛裏的血絲和臉上的倦容以及煩躁的心情，這些都表明她遇到了煩心事兒。”
“哇，雯雯，你竟然懂得……”穆語誇讚的話還沒說完，她手機便響了，見是容劍電話馬上接通。
“嫂子，我要的資料整理好了嗎？”
穆語才想起容劍昨天交待她辦的事，馬上拍了拍腦門：“容隊，對不起，我忘了，我這就找馮老師要去。”
“沒事兒，不急，整理好了給我送過來。”
“哦，好。”穆語掛斷電話，向蔣雯雯說了句“你先在這兒坐著，我找馮老師拿資料去”，便急步往外走。
見馮如冰正在走廊一側打電話，她趕忙走過去準備說容劍要資料之事，不想還沒開口，就被馮如冰突然揚起的怒斥聲震住了。
“畜牲！你要是敢動柒柒一根頭發，我讓你死無全屍！”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