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確實是一具女屍。
女屍身著粉色棉服,臉朝下,長長的頭發往四周散開,像一團雜亂的水草,雙手半張開,一隻手上帶戴著一隻粉色手套,另一隻手指泛白僵直,毫無生氣,顯然已死去多時。
“去把我的工具箱拿過來!”穆語很快冷靜了下來,一邊命令黃博,一邊掏手機報警,同時靠近水庫。
“少奶奶!危險!”
“快去!”
雖然穆語的語氣非常嚴厲,但黃博還是沒有立刻離開,而是緊跟在她身後,一邊給在不遠處跟著他們的小弟打手勢。
穆語報完警後又立刻給容劍打電話簡要說明情況,在這個過程中,她已走到水庫岸邊,雙眼直直地盯著浮在離岸有一段距離的女屍。
女屍露在水麵的手指已泛白,顯然已死去多時。
“小心地麵濕滑!”黃博生怕她不小心跌下水中,跟在她身側連聲提醒。
“能打撈上來嗎?”穆語掛斷電話輕問。
黃博搖頭:“沒有工具夠不著。”
“想想辦法。”
“好。”
黃博嘴裏雖然在應,但始終不敢遠離穆語半步。正好小弟送來工具箱,他馬上吩咐小弟去找工具。
“水非常深,又冷,下水打撈很危險。”
明白黃博說的是實情,穆語倒沒強行讓他們下水,改口吩咐:“到附近看看有沒有死者相關物件。”
“我去找。”黃博另一手下小弟阿明馬上自告奮勇。
穆語微微頷首,知道一時半會不會有辦法把女屍弄上岸查看具體死因,警方也沒這麽快過來,她轉而伸長脖子仔細目測。
水中女屍不時隨著微微的水紋晃動一下,那隻沒戴手套的手五指微微彎曲,顯然死前想抓住什麽東西卻落了空,此時它的慘白顯得有些滲人。
是意外失足還是自殺?又或者謀殺?
穆語一邊猜測一邊將目光移至那隻飄浮在離岸不遠的粉色手套。
她戴上一次性手套,慢慢蹲下,身體微微前傾,小心翼翼地劃著水,讓手套慢慢往岸邊靠近。
“少奶奶小心!”黃博在邊上緊張地提醒著。
畢竟河水刺骨,穆語萬一掉下去,就算他能及時撈上來,她也少不得吃苦頭,回頭準得挨老板重懲。
“沒事兒。我會注意。”
穆語理解他的心情,但此時她卻顧不上為他著想。
將手套劃到岸邊後,她認真地研究起了手套。
這是一隻質地還不錯的羊毛手套,手套外觀非常簡單,沒有任何裝飾,顯得沉穩又大方,不過通體的粉色又似乎在宣揚主人那顆對生活充滿幻想的少女心。
“死者應該是個白領一類的未婚女性。”
“這也能看出來?”穆語自語似的喃喃引起了黃博的好奇。
穆語沒理會他,將手套放進物證袋後,又認真地打量四下的環境。
她站的位置是玉帶河水庫閘邊靠堤岸的地方。
這一段堤岸是水泥斜坡,坡度有些陡,不過因為雪早已融化,昨晚到今天又沒下雨,所以坡麵大部分地方都很幹,並不像黃博說的濕滑。
因為閘口處水特別深,所以兩側都砌了護欄,下麵一段護欄與斜坡保持平行,約麽半米高、三十厘米寬。閘口靠堤岸處是最深的地方,為了提防人們在閘上邊玩耍,橫著
水平方向築的護欄比下麵的護欄要高一半,寬也有二十厘米左右。
女屍浮在閘口之外、但離閘口的位置很近。
她是從哪個位置落入到水庫中的呢?
穆語正猜測著,突然聽到阿明大叫:“少奶奶,博哥,這邊有個包!”
“別亂動!”黃博立刻大聲提醒。
“我沒動!我就在包邊站著!”
阿明應聲時,精神也陡然凜起的穆語已循聲過去。
“少奶奶您小心點兒!這兒是坡斜!”
“沒事兒。”無視黃博的叮囑,穆語加快腳步往上走。
“包下麵還有一雙鞋。”阿明在閘口上方叫。
“都不要動!”黃博再次大聲提醒。
“我沒動!都沒動!”阿明非常識趣地應聲。
穆語快步走到了阿明發現包和鞋的地方——閘口上方水平護欄的東側靠堤岸處,與穆語過來的地方相背,所以穆語他們之前都沒發現包和鞋。
那是一個非常精巧的女式粉色單肩包,正整齊地放在一雙黑色高跟女鞋上。包和鞋子表麵都非常幹淨,隻有鞋跟和底沾有點點灰塵。
“遺物這麽幹淨整齊,看樣子是自殺。”阿明飛快得出結論。
“如果是自殺,包裏肯定有遺書。”黃博接話,同時看著穆語。
穆語沒接他們的話,隻是目不轉睛地打量著眼前的女包,半晌像自語似的說道上:“這個包好像有些眼熟。”
黃博看了眼女包,狐疑地問道:“少奶奶,您說的眼熟是指這個包的款式還是指曾看見過誰背過這個包?”
“不是款式,也不是看見誰背過,而是包上麵的狐狸掛飾,很像……”穆語突然想到了眼熟之處,臉色刷地一下變白了,立刻頓了聲。
蔣雯雯有一個和這一模一樣的掛飾!
蔣雯雯也是長頭發!也有粉色外套!
她突然想到了秦晉桓與聞澤煜的不和,腦間瞬間不受控地腦補了很多讓她覺得恐怖的畫麵。
天!不會是聞澤煜發現了蔣雯雯把聞澤煜和易雲哲有接觸的事告訴她、一時惱羞成怒拿頂頂的命來逼迫蔣雯雯自殺吧?又或者聞澤煜因怒失手將蔣雯雯殺死然後偽裝成蔣雯雯自殺的假象?
起碼有一點她很清楚,以蔣雯雯的性格必定不會自殺!
“很像誰包上的掛飾?”見她神色異常,黃博下意識地追問了一句。見她沒應聲,臉色越發難看後,立刻猜到這個人和她很熟,往女屍瞟了一眼,順口說了句,“死者也是長頭發,該不會是……”
“不會是!絕地不會是雯雯!”穆語立刻厲聲喝斥他,一邊發瘋似地拿起女包打開,飛快地檢查裏麵的物什。
猜到了穆語的驚惶,黃博慌忙提醒:“少奶奶,這個死者絕對不是蔣小姐!我們和她才見過麵啊!而這個死者顯然死了不止一時半會兒。”
穆語正在翻包的手猛地一僵,好一會兒才回過神來。隨即臉上展開了一個還帶著幾分尷尬的大笑容,同時猛地拍了一巴掌自己腦門:“是啊!我和雯雯才見過麵的!所以不可能是雯雯!瞧我這短路的腦子,傻成什麽樣了!”
就這麽一秒鍾時間,她的世界驟然由暴風驟雨轉變成了陽光明媚。雖然她知道麵對眼前的死者她表現出這樣的欣喜是對眼前死者的不敬,但她真的忍不住。
黃博笑了笑:“這都是 因為您太在乎蔣
小姐。”
“她是我最好的朋友,我肯定在乎她。”
“少奶奶,那是遺書吧?”
“哦?”穆語馬上低頭,就看見包的夾層裏夾著一張打印用的A4的紙,隨即小心翼翼地抽出來打開。
一打開,“遺書”兩個字就呈現在了她麵前。
果然是遺書!
果然是自殺?
她飛快地瀏覽遺書內容。
內容不多,寥寥數語寫出了死者生前所承受的來自家庭與事業的雙重壓力,厭世之心赫然而現。
字跡非常清秀,也很工整,一處塗改都沒有。敘述的話也極具條理性,如果真的是死者自己寫的自殺遺書,說明她在自殺經過了深思熟慮。
隻是……
“伍嫻?!不會是辛總秘書那個伍嫻吧?”先看落款的黃博驚詫地問詢。
還在狐疑的穆語聽言馬上往落款處看過去,頓時也大吃一驚:“死者也叫伍嫻?!難道是同名同姓的?我們認識的伍嫻昨天晚上還在商場大買特買,一臉得意樣,怎麽可能轉眼就自殺呢?!”
“不可能這麽巧吧!”黃博表示不信,“也許是她的豪門男友昨天晚上和她提出分手,她一時接受不了就跑來投水自殺了呢?”
“如果真的是為情而死,那遺書肯定會說明這一切啊!但你看這遺書,”穆語將遺書往黃博麵前揚了揚,“這裏半句與感情受挫有關的話都沒有提到,所以我斷定死者的死因必定不是受情所擾,所以八成不是她。我們還是先……”
正說著,去找工具的小弟扛著一捆繩子回來了,遠遠地就喊起來:“少奶奶,博哥,在附近隻找到了這樣的繩子,不太好弄,要麽還是讓我下水去吧?”
黃博看了眼繩子,沒說話,隻是看著穆語。
穆語看了看繩子,又看了看表,遲疑半晌擺手:“警方的人應該很快就能來了,索性等等吧。你們注意保護好現場。”
畢竟他們不是專業的,她怕他們一不小心把重要的線索弄沒了。
說完她又給容劍打了個電話,得知容劍已經在路上、就快到了時,她利用等待的時間,又繼續仔細查看四周的環境。
這時她發現了一個奇怪的事情:斜坡上有幾處還帶著濕泥的腳印,卻不見一個幹腳印。
她扭頭看了看堤岸。
堤岸上原本是一條水泥路,曾經因為車流量太多,堤岸不堪重負,經常中斷交通維修路段,一旦這裏修路,原本要經過這裏的人就得繞很大一圈路走。政府考慮到這樣修路不是長久之計,於五年前在堤外側二十多米遠的地方另修了一條寬敞的柏油馬路,這堤岸上走的車就越來越少,因為車流量減少了,加上人們去岸邊的綠色長廊都是走老天橋的,這條堤岸路對於人們來說用處就不大了,對路的維護也就減少了,以致於這條堤岸路泥濘也沒什麽人管,隻要堤不倒就行。
穆語他們是把車停在堤岸路上走下來的,所以都沾了一腳的泥。
昨晚到現在都沒下雨,如果這個伍嫻也是走下來自殺的,那麽她的鞋子上也應該有泥,但擱在包下麵的鞋卻沒有沾上泥,斜坡上也沒有發現相印的腳印以及別的腳印。
那麽,如果這個伍嫻是自殺,她又怎麽走到水庫邊的?!
如果是他殺,殺她的人又是怎麽走到水庫邊的呢?
她正想不通時,容劍一行人來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