拜訪者是陳濤。
陳濤的突然來到讓沈奕有不由小吃了一驚。
自幽冥穀一戰後,沈奕就再沒得到過疾風隊的消息,隻聽說疾風隊在那之後不久不久就宣告解散,其中大部分人在斷刃隊之前便去了公寓區。
原本以為彼此之間不再會有什麽交集,就算有,也多半也是殺來殺去的關係,沒想到陳濤卻會在今天上門找他。
“怎麽會想到過來找我?”沈奕請陳濤坐下。
陳濤也不客氣,往沙發上一坐說:“路過你家樓下,順便上來討杯茶喝,歡迎嗎?”
沈奕哈哈一笑:“當然歡迎,隻要不是來討舊帳,我這兒的大門就始終敞開。”
“你的舊帳多得很,還用得著我來討嗎?”
沈奕深深看了陳濤一眼,琢磨著他這話的意思,終於回身給陳濤砌了杯雨前龍井,給自己則衝了杯咖啡。
陳濤也不客氣,端著龍井細細品味著,氣氛一時間竟陷入尷尬與沉默中。
過了好一會兒,陳濤才歎口氣說:“沈奕,我佩服你的冷靜,到現在還能那麽沉得住氣。你知不知道現在有多少人想找你的麻煩?”
“本來不知道,不過現在多少有點明白了。”沈奕笑道:“對了,你最近怎麽樣?”
他沒有問陳濤為什麽而來,從陳濤這兩句話出口,他就已經猜到他的來意了。真正讓他不解的還是陳濤為什麽這麽做?
長長呼出一口氣,陳濤說:“班老大死後,疾風隊沒了主心骨,一夜之間散個幹淨……海粟走了,白牙走了,剩下我和虎柏兩個,獨木難支,隻能散了隊伍,加入別的隊。”
“過得好嗎?”沈奕問。
陳濤點點頭又搖搖頭:“那就得看你從什麽角度來看問題。要說隊長對我們那還不錯。不過說到和以前那樣威風八麵相比,顯然就差了許多。”
他想了想,補充道:“我是個沒什麽野心的人,能夠每個月完成任務,塌塌實實地過好自己的生活,也就知足了。至於說呼風喚雨,一呼百應,這種事我從來不想,所以失去了也沒什麽抱怨。不過你知道,總有人不喜歡這樣,總有人會懷念以前,也總有人忘不掉老大的死……也就會加倍恨你。”
“我能理解。”沈奕向陳濤舉了舉杯:“就算你恨我,我也不會在意。”
陳濤苦笑著搖頭:“我可能是唯一不恨你的,或者說恨得沒那麽徹底。當初我就曾經勸過老大別和你翻臉,可他就是不聽。在他眼裏,你們能掀翻刺血,完全是因為謝榮軍的愚蠢與無能,卻沒資格能掀翻他……他沒有注意到,當他這麽想的時候,他自己也小看了你們。”
他抬頭看向沈奕:“每個小看你們的,都必定會死得很慘。”
“來自敵人的重視和褒獎嗎?這聽起來可不算什麽好事。”
“從我坐在這裏起,我就已經決定了不做你的敵人。”
“那邪帝一定會很失望。”
陳濤的身體明顯顫了一下,他苦笑:“你果然猜到了……他不知道我過來。”
沈奕長籲了一口氣:“謝了。”
的確該說謝!
有關邪帝要對付他的事,他也是在陳濤過來後才意識到。
到不是說他並沒有防備。
算算當初拿到冥王之眼到現在,已是三個月過,這個時候邪帝應該已經拿到了冥王之魂,那麽發現冥王之眼的秘密便再正常不過。
可以想象,當邪帝知道沈奕交給自己的竟然是一個已經報廢了的冥王之眼時,怕是氣得要背過氣去,報複沈奕自然也就成了順理成章的事。
問題是在這之前邪帝竟然沒有過來找他,這就有點不可思議了。
這就象你突然發現你的朋友騙了你一千塊錢,你的第一反應就是找他理論。對絕大部分人來說,找上門去說理是一件很正常的事,但是邪帝完全沒有這麽做。
當他發現冥王之眼有問題後,不是第一時間找上沈奕,而是迅速開始針對沈奕布置起殺局來。
從這點上看,可以看出都市與地球的最大不同——道理的約束力正在越來越小,弱肉強食的心態成為主流。
也可以看出邪帝為人的狠辣,他這麽做最大的好處就是可以讓自己的攻擊藏於無形中。畢竟隻要他一天上不上門,沈奕就一天不知道他是否發現了真相。三個月能拿齊冥王三件不代表就一定能發現問題,也許他就沒發現呢?
為此沈奕歎息:“其實我一直在等邪帝上門找我的麻煩,而對我來說,那無疑就是下次攻擊展開前的訊號。沒想到……”
陳濤搖了搖頭:“邪帝說了,既然當初你敢騙他,那現在你就更不會怕他的威脅。他就是找你也沒用,還不如趁你不備,伺機下手。”
“他還真看得起我,對付我這種人都用上偷襲手段了。”
“如果是對付別人,他也許不會這麽做。但是沈奕,你還不知道你現在在大佬中有多出名吧?我可是聽說你是唯一一個在二難度就獲得諸神恩賜的冒險者。”
“咦?”沈奕一楞。
自己獲得諸神恩賜的事,在四難度隻有雲海隊的周浩知道,怎麽邪帝他們也知道了?
似乎是看出了沈奕心中的疑惑,陳濤說:“有人在神殿功德碑上看到了你的名字,發現你是二難度的。”
“功德碑?”
“就是專門記錄冒險者在神魔聖殿的貢獻的石碑,就象是排行榜,聽說是最近才有的……都市一直在變化,功能也在越來越多。”
“媽的!”沈奕罵了一聲,這功能可不讓他喜歡。怪不得邪帝對他這麽重視,連被自己耍了一把都忍氣吞聲不來找自己,感情是這功德碑把他給出賣了。他到底不是四難度的人,對那裏的最新情況也不甚了解。
說起來功德碑的出現也是為了滿足大家的虛榮心,每當有人看到自己的功德位列前茅時,心中自然是得意感大增。某種程度上,功德碑也在告訴大家彼此的實力,告訴大家哪些人可以惹,哪些人不要惹,以盡量避免一些無意義的內耗。
不過對沈奕來說,功德碑則是徹徹底底把他的底細出賣,讓許多人提前知道有個冒險者在二難度就擁有了神魔榮耀,同時也讓大家對他側目不已。
在這種情況下,來自邪帝的報複也就難怪要顯得堅忍與陰險了許多。
隻是誰也沒想到,陳濤會在這個時候突然出現警告沈奕。
沈奕問:“為什麽要幫我?”
陳濤苦笑著搖頭:“不是我想幫你,而是我想自保。限於區域有別,邪帝自己不能出手對付你,隻能到處找人。如果他能出手,你就算再厲害也不可能是他的對手。但是他不出手……老實說,我真不看好這次行動。我知道你是什麽人,對付你,不是偷襲就能解決的。”
“看起來名聲大了也不全是壞處。”沈奕終於明白了。
如果說功德碑讓邪帝更了解他而對他有了顧忌,那麽陳濤其實也因為同樣的原因而對沈奕產生了恐懼。
他不想和這種人做對手,不想成為邪帝手裏那把殺人的刀。
四難度的大佬雖然厲害,終不及同一難度的強者的威脅更加現實,因此陳濤選擇了相信沈奕。
想了想,沈奕問:“他都找了誰?”
“幽冥之狼,謝榮軍,潘多拉,海粟,白牙,虎柏和我。”
“全是老朋友。”沈奕笑了。
邪帝還真會找人,所有和斷刃隊有過節的,幾乎都被他給找上了。這批人本來就對沈奕有仇恨,要把他們團結起來對付沈奕,想必也不需要邪帝付出什麽額外代價。
“另外還有一支隊伍,具體實力我不清楚,不過聽說是什麽家族的,好象也和你有過節。”
“戴恩家族?”沈奕的眉頭皺了起來。
說起來這個家族到底是怎麽回事,他還是一頭霧水。不過看起來這次他們要和這個家族再碰一次了。
“知道他們有什麽計劃嗎?”
“目前還不清楚,隻知道他們為了對付你,準備了好幾件空間封印道具。至於具體行動方案,可能要等你們進入任務世界以後才有了。對了,他們可能也得到了一塊團隊集結令,聽說還是你們賣掉的。”
“……是麽,那真是太有意思了。”沈奕哈哈笑了起來。
然後他正色看向陳濤:“非常感謝你告訴我這麽有用的消息,你希望我怎麽感謝你?”
在這個無比現實的世界,永遠別指望別人對你無私奉獻。沈奕自然不會認為陳濤就是過來白白告訴他這些事的。說起來陳濤就算恐懼他不想和他作對,也不必非做到出賣他人的地步,這就意味著他必有所求。
果然陳濤回答:“我希望你答應我兩件事。第一:這次行動我和海粟,白牙,虎柏都會參加。我希望條件允許的情況下,別殺他們三個。”
“沒問題。”沈奕立刻答應。
“第二:我知道你有掠奪能力,從對方身上獲得的收益,我要三分之一。”
沈奕立刻道:“答應我一件事,我給你一半的好處。”
“隻要不是太危險的事,都好說。”
“放心,一點都不危險。就是在我下次進入任務世界的時候,說服他們去南區參加任務就可以了。”
“南區?”陳濤的眉頭皺了一下:“那得有東南兩區對戰任務才行。”
“會有的……我的任務我選擇,不是嗎?”沈奕笑道。
“我這算是臥底嗎?”
“從你坐到這裏開始,你就已經是了。”沈奕笑嘻嘻地將紋章遞過來,那是一份剛剛寫好的協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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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濤走後,斷刃隊眾人重新聚於一堂。
在得知邪帝果然已經知道冥王之眼的事,並準備對他們下手後,大家既吃驚也不吃驚。
說起來等邪帝上門,大家等了也不是一天兩天,隻不過誰都沒想到這廝門都不上,直接下手,實在有夠陰險狠辣罷了。
金剛有些憂心忡忡:“計劃怎麽辦?都已經做好了,卻突然冒出來這麽一個變數。”
“一切照舊。”沈奕道:“我已經讓陳濤到時候安排對手去南區。四族爭霸戰正式開始前,他們影響不了我們。”
“問題是陳濤信得過嗎?”溫柔也有些不放心。
就算是簽訂了協議,也不代表對方就可以完全信任。誰能確定這就一定不是對手的反間計呢?別忘了都市還有背信之書這種東西。再說協議文本也總免不了有文字漏洞可以讓對方鑽空子。
沈奕回答:“暫時隻能相信他,具體怎麽樣還要看他以後的表現。我們不會把生命交給他,但也沒有必要因為懷疑他而畏首畏尾。奸細之所以能成事,是因為他們通常具備兩個關鍵因素。一掌握己方重要情報。二將戰鬥的勝負依托於奸細的發揮。隻要我們避開這兩點,既不讓陳濤掌握我們的底細也不把勝負壓注在陳濤的反水上,把決策權抓在自己手上,那麽不管他是不是對方的反間,都不會對我們造成多大影響。”
對於沈奕而言,陳濤的作用就是依照自己的吩咐去做事。他不需要知道斷刃隊有什麽,也不需要對未來的戰鬥提供任何意見,所有的情報給出後,沈奕自己會做出判斷與分析。隻要不把陳濤的作用放大,那麽他所能造成的傷害也就同樣有限。
“既然這樣,我們在強化上是不是再稍微做些改變?”金剛問沈奕。先前的強化都是針對任務世界進行的,現在有了一群敵人即將加入,勢必需要有些應對舉措。
沈奕搖頭:“沒那個必要,你們準備一下,過會兒去主場世界,我先離開一會兒。”
“你去哪兒?”溫柔問道。
沈奕眼中殺機一閃而過:“去見幾個朋友。既然他邪帝能找幫手來對付我,我們為什麽就不能找幫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