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華恩仇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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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八五章 初生牛犢不畏虎(二)

如施隱衡所言,這一次他的確沒有留手。

他全力的一擊下,梅遠塵急退了六步才穩住了身形。對這一掌,他雖未受傷卻已落入了肉眼可見的下風。

“好強的內力!”

四掌相抵那一瞬間,一股強悍而渾厚的勁力洶湧襲來,讓梅遠塵對施隱衡的武功有了更具體的感受:“不愧是成名幾十年的老前輩,掌力之強,除了師父之外,怕還真是無人能匹敵。”

他認識的高手不少,其中以雲曉濛最善拳掌,一套“碎玉掌”剛猛無比,但與施隱衡一較,似乎也占不到半點上風。

“師父的這套‘如是掌’我學得時日也不久,蓄力、使力的諸多竅門還不曾悟透,今日隻怕要吃虧了。就適才這招‘迎門請盜’來說,倘使我事先蓄力在兩臂的清冷淵、消濼、臑會六穴,而非肩胛部的肩髎、天髎、天牖六穴,如此後勁雖弱了一點點,發力卻能快上一點點。出掌和對方相抵時,大概就不至於被他的二重勁力逼退。”

剛剛對那一掌,梅遠塵退了六步而施隱衡僅退了兩步,在外人看來,這四步可是一個很大的差距。

“真見了鬼!那小子毛還沒長齊了,內力怎能練到如此渾重的地步?”

二人都直直盯著對方,突然間,幾乎同時出手,瘋狂地對起了掌來。厚重的“嘭!嘭!”音震得台上的人耳膜輕顫,心跳加快。

適才的兩掌,兩人都不過在試探對方的底細,這會兒才開始了真正的對決。

在旁人看來,梅遠塵武功不占優,硬拚實在殊為不智,使些討巧的打法或許還有一絲勝機,誰會想到他竟以最硬派的方式和施隱衡對掌?

“今日這場武校,師兄和雲宮主他們都已經認定我必敗,既如此,勝敗於我已經不那麽重要了。倘使能傷了這位施前輩,對真武觀、禦風鏢局和素心宮後續的對決自然是有好處的。”

明白了自己此戰的目的,梅遠塵出手也就半點也不猶豫了,幾乎是掌掌用盡全力,頗有一副不死不休的架勢。

圈外坐著的雲曉濛和易麒麟對視一眼,見他與自己一般,一臉的訝異、茫然。顯然,梅遠塵的武功和打法,都是他們不曾也不敢想的。

“瞧他長得斯斯文文,武功路數倒剛猛的很,與我素心宮的碎玉掌有幾分相似。唉,這渾小子若能用心專一,和師妹確算一對紅塵良伴。”

她一邊想著,一邊分向雲曉漾、易傾心瞧去,見二人皆羅裙緊攥,瓊鼻微蹙,探著頭盯著武校圈,全然沒發現自己就在旁邊看。

“唉,就隻一個梅遠塵,教她二人如何分啊?”雲曉濛心中暗歎,“忘了,都城可還有個長公主!”

... ...

長公主府晝靜如夜。因為無言,更襯這個冬天的清寒。

夏承漪的毒仍是無藥可解,對這一府的仆從而言,天已塌陷了一半。

自從搬進了長公主府後,夏承炫就沒有再回過皇宮。這是妹妹最需要他的時候,他必須陪在她身邊。

其實,更多的是,他擔心妹妹甚麽時候就去了,他卻來不及見她最後一麵。

雖然不願相信,但夏承炫知道,自己這唯一的妹妹,或許活不了多久了。所有的太醫、民間名醫看過後都說,此毒無解。

既然這麽多醫者都解不了她的毒,說明那毒的確很難、很難解。

“承煥,你一定要活捉端木玉,問他拿到漪漪的解藥!”他不知多少次在心中祈禱。

如果可以,他希望出現在漢州城的那個人是自己,而不是夏承煥。

“雪國的人走了麽?”

“回皇上,雪國的特使團一早就出城了。給沿途郡州的官牒已提前下達,各州府的駐地軍營會一路護送他們到植林郡的。布老將軍那邊已傳來信報,諸事已安排妥當,拿到了雪國的和書,植林將軍府的那兩萬人便可以調到駐北郡去。”柳是如微躬著腰,輕聲答道。

語輕是敬,躬腰是重。

對這位小皇帝,他除了敬重還是敬重。這種敬重,發自內心,源於夏承炫登基不到半年來的所作所為。

減免賦稅,大赦輕囚,治萬民以鬆。

糾察腐瀆,令殺貪官,禦百官以嚴。

遣質子歸,廢質居製,示四王以誠。

睿王主文,信王統武,委大能以權。

南聯冼馬,北通雪國,許弱鄰以安。

明修棧道,暗度陳倉,糾重兵以戰。

“皇上年紀輕輕,竟有這般大魄力,假以時日,必成一世英主!大華得此明君,何愁頹勢不止?何愁江山不固?”

夏承炫可不知道這位老大臣腦子裏想的甚麽,他隻知道,大事總算又完成了一樁,低聲道了一句:“叫布舍一快一些。那兩萬也不用繞到駐北將軍府了,直接去宿州城便可。一會兒擬一道旨,讓我舅... ...讓冉建功把駐北大營遷到宿州去,你和詹俊躍、司馬昂核算一遍物需,盡快給他備足,分批送過去。”

“是。”柳是如把那兩件事在心裏過了一遍,乃正色回道,“老臣回去便辦。”

沙陀出兵強攻了安鹹郡,又收容了叛逃大華的趙乾明,這就注定了兩國之間早晚必有一戰。而一旦兩國開戰,戰場一定還會是宿州、兗州、錦州一帶。此戰既是大華正名之戰,更將是夏承炫報殺父之仇的一戰,隻許勝,不許敗!

必勝之戰,戰備就顯得尤其重要了。

“冼馬的特使團到哪兒了?聽說這個蕭璞是蕭琮最喜歡的侄子?”夏承炫一邊問,一邊往屋外跑。

談起政事,往往不是三言兩語能說清的,他怕吵到了昏睡中的妹妹,不敢再此間久留。

柳是如邁著老腿跟在後麵,直到出了夏承漪的小院,乃答道:“歐老將軍的奏報說,冼馬的特使團初九過了坦州城關,算進程,他們該到了橘州了。至於那位蕭璞世子,老臣也有所耳聞,據說才識卓絕,能文能武,深得冼馬皇帝喜愛。”

夏承炫笑著點了點頭,冷聲道:“端木家慣會用些行賄使賂的小把事,蕭琮又不是傻子,之前那個使者有沒有被收買,我都看出來了,他怎可能察覺不到?”

“是!是!皇上明察秋毫,厥國的小伎倆自然瞞不過你的眼睛。”柳是如一個勁地點頭。

厥國使者還在都城時,夏承炫便謂幾大大臣道,“此人定收了端木家的銀錢無疑”,其時他還有些不以為然,得知冼馬將再派使團來大華後,幾位大臣各個佩服得五體投地。

“若州那邊怎樣?慶忌有沒有傳回話?”

除了夏承煥和神哨營,夏承炫還派了慶忌領了一隊人去下河郡。夏承漪的事,他不敢隱瞞梅遠塵。

“回皇上,慶忌那邊的信還未傳來。不過,秦國公的信報卻先到了,上麵說梅小公子的確在若州,且還要替真武觀出戰武試。”老尚書咂巴咂巴回著。

秦孝由的軍情是八百裏加急,昨個兒天還未亮便送過出去,今兒巳時就到了。

“武林會盟的事,他去湊甚麽熱鬧?想奪武林盟主的,哪個不是頂尖兒的高手,他這不是犯渾麽?傻了不是!”夏承炫急紅了眼,狠狠罵道,“你趕緊讓人送信過去,直接去徐家找他,叫他趕緊回都城,一刻也不準耽擱!”

... ...

接連對了二百餘掌,梅遠塵的雙手經有些麻木,十指虎口處均已沁出了血水。

饒是如此,他仍緊緊盯著施隱衡,好沒有膽怯認輸的想法。

“了不得啊!能和這樣的武林前輩對掌兩百多招,喝,整個江湖中也找不到幾個了!”

“這少年好剛猛的掌法啊,和他的形容可一點也不相配。嘖嘖... ...唉,我甚麽時候能有這樣的身手?”

易麒麟在座上看著,忍不住頻頻點頭,心想:“畢竟是梅家的兒郎,雖還年少,這股子硬氣卻已經長成。要說配傾心那丫頭嘛,也不算委屈了她。隻是,他還是和長公主有婚約的,我怎好開這個口?滋~~~難為啊!此事當真難為!”

若不是因著這一樁緣故,便是讓他拉下臉來主動說這門兒婚事,易麒麟也是願意的。但梅遠塵與夏承漪的婚約,他早已知曉,涉及皇家,他再怎麽心大,也不敢由心而為了。

“師兄,小師弟甚麽時候學了這門掌法?我怎麽沒見師父使過。”湛為側過頭,悄聲問道。

湛明搖了搖頭,笑道:“師父他老人家的武功,我們不知道的多了去了。他老人家在華子監待了一年有餘,想來便是那時傳給小師弟的。小師弟天賦驚人,師父的長生功當真是後繼有人了。”

見施、梅二人再一次拚起了掌力,湛明師兄弟也就不言語了,努著眼看向了武校圈。

“嘭!嘭!嘭!”

四掌相激發出的每一聲都如鋼杵砸地般的悶響,渾重而磅礴。

“好強的掌力!沒想到梅家僅存的這根獨苗竟有這樣的身手,好在是今日讓我看到了,否則... ...嗬嗬,斬草當除根!”已然輕鬆勝出的張遂光,笑著看向對麵狠命出掌與施隱衡鬥得不可開交的梅遠塵,眼睛眯成一條細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