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會。”
宮三想了想,然後搖了搖頭。
她是重情,可重的卻是真情。
那些人對她來說,不過是可有可無的存在而已。
那她,又是為何...
“我是覺得,他們眼中,女子究竟為何?”
宮三一時懵了,反應了一會兒之後,才緩緩說道。
“女子就是女子,是親人、是摯愛,也可以是仇敵。”
這是他這麽多年來的真情實感,半點不摻假。
林夢雅歪著頭,看著他笑了。
“是啊,在我們宮家人眼裏,女人也是人。可是在他們的眼中,女人不過是一件擺設罷了。女子才華橫溢、容色傾城又能如何呢?不過像是花樽上的花紋,漆盤上的圖樣,不過都是裝飾用的。既是器物,就要聽話、懂事,方才會被好好的安置。不然就會被砸碎、發賣。”
宮三因為她的話,陷入了沉思。
是這樣麽?
也許是的吧,隻是宮家重女輕男,所以他們才會覺得,女子跟他們沒什麽不同。
而對小妹的縱容,也基本上是出於一個當哥哥的保護欲而已。
“三哥哥,你會不會覺得我很奇怪?”
她的論調在現代社會裏很常見,但是在這裏卻未必。
宮三仔細的想了想之後,認認真真的說道。
“我並不覺得怪,小妹,我終於明白了你創建學院的初衷。你放心,我一定會助你一臂之力。”
宮家的男人們,再次給了她一個驚喜。
林夢雅忍不住,撲過去用力的給了三哥哥一個懷抱。
“謝謝你,謝謝大家都能這麽理解我、支持我。”
何其有幸,在她作天作地的時候,會有這麽一群人,什麽也不問,什麽也不說,隻一味的對她好,挺她到底。
“傻丫頭,一家人,還說什麽謝不謝的。走吧,現如今那邊的消息也傳了過來,我們也該去掃一掃灰塵了。”
宮三說得輕描淡寫,可語氣之間,卻帶著不容置喙的決斷。
學院現在還是他們宮家的,暫時還輪不到那些個玩意兒來做主。
“待我換件衣服,人家準備了那麽一份大禮給我,我總不好邋裏邋遢的就收了吧?”
她衝著三哥哥俏皮的眨了眨眼睛,後者忍不住又揉了揉她的小腦袋。
今日,四泰學院迎來了第一位院長。
撇開林夢雅這個象征性大於實用性的名譽院長不談,到底誰可以全權主持學院的工作,一直在這些教員的猜測中。
隻不過宮家一直沒有表明態度,再加上梁先生也著實有些威望。
所以學院裏有一部分人覺得,可能院長,就是這位德高望重的梁先生了。
有期盼,那就有討好。
梁月也是憑著這個,才敢給她使絆子的。
不然,一個普通教員的女兒,如何敢陰她這個督學?
這次他們去,是突然襲擊,兩個人沒有透露給任何人。
所以等到他們都到四泰學院門口了,也未曾有什麽人發現,更別說有人通傳了。
看著門戶大開,鬆懈至極的四泰學院,林夢雅皺了皺眉頭。
這些人,看來果然是日子過得太舒坦了。
“看來,他們忘了是誰把他們抬舉得這麽高了。”
她冷聲說道,而宮三的臉色,也稍稍的變了變。
“抬得有多高,摔得就有多狠。”
這裏麵有許多人,當初都是貧困潦倒,鬱鬱不得誌。
覺得自己空有一身本領,卻因為出身而報國無門。
如今他們當了學院的教員後,因為他們出於對先生的尊敬,所以就開始洋洋得意,挖空心思的妄想。
卻不知,他們的命運,從未掌握在他們自己的手中。
“走。”
宮三先行走入了書院的大門,林夢雅緊隨其後。
書院內,窗明幾淨,來往的下人,也都是衣著統一,整潔幹淨。
宮三沒來過幾次書院,因此有些人並不認得。
但是跟在他身後的蘇梅,卻是個“名人”。
隻可惜,出的不是什麽好名而已。
看她又帶了一個男人進來,當下就要幾個人,對她開始指指點點。
“看來,那幾個先生說得一點都不錯。那蘇梅,就是個水性楊花的坯子!”
“呸!也不看看自己是個什麽樣子,還當女先生,我看她連半點都比不上沈先生。”
下人的議論,林夢雅以前都不怎麽理會。
嘴長在旁人的身上,愛說什麽,就隨他們說去吧。
但想起今日她來的目的,她停下了腳步,聲音清冷。
“你們,剛才說我什麽?”
那兩個下人都是本地人,三四十歲的年紀,正是相公不疼,孩子鬧騰的年紀。
自忖正義,實際上還不是想要借由她,發泄生活之中的不滿?
“我們兩個能說什麽呢?蘇先生能做,就不許人說了麽?”
其中有個牙尖嘴利潑辣慣了的貨,張嘴便是帶刺的,難聽得厲害。
另外一個卻是察覺到了不對勁的地方,悄悄的扯了扯同伴的袖子。
林夢雅一步步的接近了她們兩個。
“啪”的一聲,方才說她的那一個,得了一記狠狠的耳光。
“本督學的風流韻事,你也配說?”
她雖是姑娘,但身為大夫,又常年修習老師的針法秘籍。
五指雖然格外修長柔韌,但實際上力氣卻堪比一般的男子。
這一巴掌,直接把女人打趴下了。
“你,你敢打我!”
女人捂著臉,披頭散發的怒罵著她。
但林夢雅卻瞥了她一眼。
不過一眼,但那雙黝黑的深眸,卻如同黃泉之水,帶著濃重的殺氣。
來這裏幫傭的婦人,哪裏見到過她這凶刃一般的神色。
但婦人也是久經沙場,隨機應變的能力倒是很強。
“來人啊!蘇梅打人了!快來人啊!”
還想呼朋喚友,怎麽,打群架麽?
“誰人在此喧嘩,難道不知這裏是四泰書院麽...三,三少爺!”
書院裏的外院管事,卻是實打實的見過宮家的幾位少爺的。
當下,在看到一臉冰霜的宮三少後,立刻磕磕巴巴的前來見駕。
心裏頭忙不迭的叫苦,怎麽這個時候來了呢?
“這就是你們招來的下人?我問你,宮家是如何教你的?”
宮三並非是疾言厲色,相反,哪怕是在盛怒之中,他依舊保持著不疾不徐的語速與極為優雅的強調。
可管事的卻莫名的打了一個冷顫,腿肚子開始轉筋。
哪怕是在大少爺的麵前,他都不會如此。
出了一腦門子的汗之後,那管事的立刻跪在了三少爺的麵前。
“是,是小的失職,小的立刻就把她趕出去。”
“慢著。”
開口的,是林夢雅。
隻見冷著一張臉,走到了管事的麵前。
“汙蔑完了我之後,就想要一走了之麽?世上,哪有那麽便宜的事。”
管事的不由得膽戰心驚。
之前如果說四少爺把這位蘇先生帶來,還不夠引起轟動的話。
那麽如今她跟三少爺一同前來,而且三少爺居然還有隱隱為其撐腰的意思之後,蘇梅的身份,可就不得了。
宮家,一共有五位少爺。
四少五少年紀小,可能做不了什麽主。
但三少爺從前就頗有賢名,這次來,顯而易見是為了什麽事。
可院子裏...
他擦了擦冷汗,全然不敢想象那樣的畫麵。
“那,那蘇先生說,該如何處置?”
“我記得,即便是簽了活契的雜役,如果敢頂撞、汙蔑主家,可也是要受的懲罰的吧?”
管事的冷汗又厚了一層,隻是這一次,他卻是顧不得擦了。
“是,蘇先生記性真好。”
“那就按規矩辦事,以後學院內,所有的事情,都要講規矩。你若是不講,那下一次,受罰的就是你。”
管事的如蒙大赦,立刻點頭稱是。
“三少爺!蘇先生,我錯了,求您饒了我吧!”
那婦人驚了一驚,忙跑到宮三的麵前,磕頭求饒。
她本就是嘴臭了一些,對於四泰學院的差事,她可是極為滿意的。
其實她也是活該。
四泰書院所有的雇傭條款、福利措施,都是林夢雅提出並且改進的。
她炫耀的資本,正是林夢雅的好心。
即便是不知道身份,可終究是禍從口出,怨不得旁人。
“我為何要饒了你?應該有人告訴過你們,蘇先生的話代表著宮家。你公然汙蔑蘇先生,還死不悔改。那麽這,就該是你的下場。”
宮三語氣淡然,不過這番話,卻不僅僅是對那婦人所說。
管事的汗如雨下,早就趴在地上差點要匍匐前進了。
“三少爺,我們走吧。”
見自己的目的已經達到,林夢雅頭也不回的繞開了那三人。
接下來,該輪到誰了呢?
四泰書院的教員專門用來開會議事的“知微堂”內,氣氛顯得有些稱重。
梁先生雖然所在上位,可眉頭卻緊皺,仿佛有什麽化解不開的心事一般。
而堂下,則是坐三四十個人。
為首的是個幹瘦的老者,而齊悅卻坐在一個不起眼的角落。
跟其他人或是憤怒、或是嚴肅、或是悲切的情緒不同,他緊緊是微皺著眉頭,似乎是在擔心著什麽。
相比於其他人的花團錦簇,他坐的地方,就顯得一枝獨秀了。
是的,他被人排擠了。
不過還好,在他的意料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