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本就跟一般的女子不同,別看平時裏跟誰說說話都是和風細雨,但她真正是手中翻騰了不少人命的,要是發起火來,總帶著點森冷非凡的氣質。
這一句警告,即便後果沒說得如何露骨,可聽起來,卻總叫人心裏頭無端端的生出幾分俱意來。
但凡是心裏頭稍稍有點譜的,也都該知道這樣的人不好惹。
可偏偏有人得寸進尺,自以為靠著娘家跟婆家,還碾不死她這麽個小人物麽?
“你覺得,我是在說笑?說句難聽的,要是沒有我們馬家,你們誰還能在坐在這裏?”
蕭王妃心中十分惱怒。
她出來的時候,王爺說了不知多少次,一定要讓宮家跟王府結下姻親。
而且還誇她能幹,說除了她之外,再也沒人能辦成這件事了。
從過門到現在,這還是王爺第一次如此信任她。
因此蕭王妃隻一門心思的,想著如何把這事辦成了,好長長久久的留住王爺,也讓王爺知道,她這個王妃,可不是那些狐媚子可比的。
也因為如此,才讓她一時心急,什麽手段臉麵都顧不得了,滿腦子都是王爺的誇讚。
甚至於,她壓根就忘了,當她出了門子之後,她已經失去了在馬家的話語權。
蕭王的確忌憚馬家,才會跟她維持表麵上的相敬如賓。
但馬家自己如今都要找出路了,哪裏還顧得上她?
林夢雅隻覺得這人,當真是糊塗到家了。
“您是王妃,一切榮寵皆與蕭王府有關係。即便宮家與馬家如何,跟您又有什麽關係呢?何況,馬家跟宮家的交情,也不是蕭王妃您一句話就能斷了的。還請王妃娘娘,有些自知之明吧。”
如今她也不再客氣,跟這種人講道理,就跟對牛彈琴是一樣的。
反正話說得如何委婉有禮,也到不了蕭王妃的耳朵裏,還不如直接一點,免得對方再得寸進尺。
“好!你們宮家如今厲害了,連蕭王府跟馬家都可以不放在眼裏了。也罷,就當我是自討沒趣,白白給你們送了好處來,還被人戲弄一通。宮老爺子,您還是多多保重吧,畢竟以後宮家如何,可沒個準數了。”
說完,蕭王妃氣勢洶洶的離開。
而她的那些庶女們,自然而然的也跟著走了。
憋了許久的宮五,也忍不住朝著那些女人喊了一聲。
“還請蕭王妃慢走,要是有什麽好貨色,歡迎下次再來!”
咧著嘴,宮五笑得十分歡暢。
那個蕭王妃一看就不是什麽好種兒,縱然是庶出女兒,也沒有拿來當貨品的道理,他喊那句話,純粹了為了磕磣她。
好好兒的一頓飯,卻因為蕭王妃的貪婪,變成了這幅模樣。
此時林夢雅才想起來,盼兒還在。
忙看向盼兒,心中才覺得有些過意不去。
多少,她應該顧著點盼兒的麵子的。
果然盼兒皺著眉頭,顯得有些尷尬。
“郡主,我...”
“宮老爺子,梅姐姐,各位公子,都是我母親的不是,還請你們,不要生她們的氣。”
顧盼小心翼翼的給宮家人賠禮道歉,瞧她的模樣,倒像是真的覺得自己嫡母不對,而有些無地自容似的。
宮家人雖說對蕭王妃沒什麽好感,但多少知道宮雅跟芳華郡主交好,因此也就對她沒那麽排斥。
“你是你,她是她。”
林夢雅走過去,拉住了盼兒的手,篤定的說道。
頓時,顧盼像是鬆了一口氣兒似的,揚起有些慶幸的笑臉。
“我也不知道,母親為何會變成這樣。”
一旁的連夫人一看到郡主這樣不安,倒也覺得心疼這個姑娘。
她知道早年間郡主的母親就去了,小姑娘雖有郡主的封號,在這樣的繼母手下,能討得什麽好?
當下,一顆慈母心發作,更覺得這姑娘可憐。
“郡主不必介懷,這是長輩們的事,跟你們這些孩子沒關係。隻是,一會兒你回去,可別跟王妃起什麽衝突。”
林夢雅也知道,蕭王妃知道顧盼跟自己的關係,定然要找事。
想了想,她還是不能先讓盼兒回家。
轉身看向了幾位哥哥跟曾祖,跟先前的義憤填膺不同,現在,他們那邊的氣氛也有些凝重。
顯然事情,也沒那麽簡單。
“四哥哥,你去找人盯著蕭王府,尤其是那個齊柔佳,一定要找到,那個假冒家主的人。”
宮四點點頭,知道輕重。
“大哥哥,現在有許多人都要走了,我們又得罪了不少人,你以後可要當心點。我看,以後就由五哥哥來保護你吧。”
宮斌也沒推辭,宮五更是覺得自己責無旁貸。
宮乾豐也想要說什麽,不過在看到連夫人跟芳華郡主後,也沒說出來,隻是拍了拍她的肩膀。
“行了,我先帶著你哥哥們回去了。這裏的事情,就交給你了。”
林夢雅立刻先把曾祖他們都送出門外,轉回身來的時候,屋子裏隻剩下連夫人、上官慧跟顧盼了。
她吩咐人把門窗都關好,坐在了顧盼的旁邊。
此時,連夫人正問著一些無關緊要的生活瑣事,但是連夫人也能感覺到,這姑娘對自己還有戒備之心。
直到,蘇梅過來。
那姑娘頓時像是找到了親人似的,一雙眼睛亮晶晶的,卻帶著柔順的依賴。
“郡主,這件事是我考慮不周。你回去的話,怕是要為難了。”
顧盼搖了搖頭,剛想要說什麽,卻想起旁邊,連夫人還在。
林夢雅立刻會意,當下就笑了笑,溫溫柔柔的說道:“忘了跟你說了,連夫人是月姐姐的義母,跟咱們家主,也是情同母女。”
這意思,就是說連夫人不是外人,想說什麽就說。
得了她的保證,顧盼這才說道:“我倒不是怕什麽為難,隻是我這些日子覺得,母親做事真是越發的荒誕不經了。這樣的事,要是放在別人家,早就羞得都羞死了,可你們看,她根本就沒覺得這事不對。”
想必這些話,顧盼也是憋在心裏久了,猛地一說出來,情緒都有些控製不住了似的。
林夢雅也知道顧盼的不容易,連忙給她倒了杯水,囑咐她慢慢喝。
想是開了話匣子,後麵的話,也就容易多了。
“我知道,雖然她不是我的親生母親,但畢竟現在也是我的嫡母。有些事情,我本不應該說的。可你知道,臨來之前她跟我說什麽?她說要是那些庶女嫁過來掌家的話,那以後宮家的這些好東西,就都是蕭王府的了。我不知道她是怎麽想的,怎麽就這麽異想天開呢?”
到底是顧忌著身份,顧盼的用詞也不算是刻薄。
可旁邊連夫人卻也覺得有些不對勁,垂下眸子像是在思考些什麽。
“之前在府裏頭,她多少還護著我些。可沒想到,我那父王說了那件事之後,居然是她來勸我,讓我乖順些,討我父王的歡心。我求她告訴我我親生母親的靈位跟屍骨放在哪裏,可她轉眼就去我父王的麵前告密,把我身邊稍稍得力些的人都給換了,把我寸步不離的看守著。從前她不是這樣的,我不明白,她是怎麽變得這樣大。”
許多委屈,若無人問詢便不覺得什麽。
一旦有人心疼了,就像是紮在心頭上的刺,疼得說不出道不明,可就是眼窩裏頭酸酸的,忍不住紅了眼眶。
在王府被人這樣逼迫的顧盼,如今見到她們,卻像是見到了親人似的,一串串的淚珠子早已經控製不住。
偏生那丫頭不覺得什麽,哽咽著繼續講著。
這下子,別說林夢雅跟上官慧了,就連一向不管旁人家事情的連夫人,都拿著帕子,輕輕柔柔的給她抹去眼淚。
“怎麽能這麽狠心呢?到底是親生的父親,怎麽能這麽對你呢?”
連夫人因為早年失去了孩子的關係,對別人家的孩子,總是帶著一股子慈心。
何況這姑娘的身世可憐,之前她的印象也好,現在哭得跟淚人似的,早就心疼得跟什麽似的了。
“好孩子,不哭了不哭了,什麽事,不還有你這兩位姐姐呢麽?既然我聽到了,我也不能不管,好孩子,可別再哭了。這陰陽兩隔的母子啊,本就惦記得深,要是讓你親娘聽到了,她在九泉之下也得傷心難過。”
似是勾起了自己的傷心事,連夫人的眼睛裏頭,也滲了些水汽。
上官慧立刻拍了拍義母的後背,而林夢雅看著顧盼跟連嬸嬸,心裏頭也泛著疼呢。
“郡主快別哭了,要是再哭,該不漂亮了。白蘇,告訴廚房再給我們做些東西來。多做些湯湯水水的,給夫人和郡主補一補身體。要不然,晚上你們出去的時候,人家瞧你們幹幹癟癟的,還以為我這鬧了妖精,專吸水靈靈的小姑娘跟大美人呢!”
她故意說得誇張,尤其是在說妖精的時候,更是笑得古古怪怪。
方才還傷心的連夫人一瞧她滑稽的模樣,立刻繃不住笑了。
“你這丫頭,跟雅兒一樣的頑皮。去去去,哪來的那些不三不四的話,好了好了,咱們都不哭了,要是再哭啊,你這個姐姐,不一定又渾說些什麽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