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實安的神色有些沉重,這幾日因為此事,家裏的氣氛,也有些緊繃。
漸漸有不少人都覺得,白家應當為潯陽先生討回公道。
雖說不上敢公開對他們施壓,但畢竟人心所向,他們也不得不考慮一二。
但他們這些世家之人,也都清楚宮家現如今的地位,有多重要。
要不要因為這些門人,而徹徹底底的得罪宮家,到現在為止,還沒有個定論。
他們白家現在是進退兩難,處境也是十分尷尬。
林夢雅也理解他的擔憂,思索了一番後,才開口。
“此事,白家的確是不宜出麵幹涉。所以我跟三公子想著,不如讓我們來解決。”
“你們解決?如何解決?”白實安露出了幾分疑惑的表情。“並非是我不信任你們,而是現在群情激奮,隻怕你們一露麵,那些人就會衝過來先報複你們。縱然那些都是手無縛雞之力的文人,可雙拳難敵四手。若你們一再衝動,可就再也沒有挽回的機會了。”
白實安的語氣,十分沉重。
看來這位白家三爺,也不像是麵上看起來那麽不諳世事。
林夢雅卻笑著,看了自家男人一眼。
後者一直安靜的坐在她的身旁,卻有著讓人難以忽略的存在感。
“這件事,就要拜托我們家神醫先生了。”
“神醫?哪裏來的神醫?”
“不知三爺可聽說過鄭家的事情,鄭大老爺鄭從恩的女兒鄭蓉蓉,因為先天不足,所以時常病痛。甚至於半個月前,曾經因為一點意外,幾乎喪了性命。”
鄭家跟白家離得並不遠,這件事當時鬧得沸沸揚揚的,鄭大老爺幾乎翻遍整個封地,遍請名醫的事情,相信白家也一定知道一些消息。
白實安愣了愣,隨即像是想到了些什麽似的,試探的問道:“難道,鄭家那位小姐,已經病愈了?”
“正是,她福氣大,得上天庇佑。有一位雲遊四方的神醫,治好了她。現下,這位鄭小姐的身體,可是一天比一天好了。如果三爺不信的話,可以派人去查證。”
白實安的心思,突然間活絡了起來。
現在問題的關鍵,就在於潯陽先生的健康。
可以這麽說,潯陽先生安然無恙,那這件事就可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若是潯陽先生因此去了,恐怕這就成了個永遠也解不開的死結了。
他激動的拍著桌子,躥了起來。
“要是你們能找到這位神醫,那我們兩家的圍困就可解了!”
“隻是聽說,這位神醫先生,行蹤成謎呀。”
她故意兜圈子,白實安一聽,臉一下子垮了下來。
有些哀怨的盯著她看,似乎覺得,她是在耍著他玩。
林夢雅一點都不在乎,優雅的端起茶杯,飲了一口。
“既是懸壺濟世的神醫,必定是哪裏有不平,就去哪裏。若有潯陽先生的親傳弟子,為了治好老師的病,每日誠心祝禱的話,也許,可以感動上蒼,讓這位神醫先生,親臨此地呢。”
餘下的話,她不必再說。
白實安那邊臉色風雲變幻了一會兒後,終於明白了她的意思。
“姑娘說的有道理,此事我也是偶然聽從鄭家過來的商隊提起,至於這位神醫在何處,那我就愛莫能助了。”
林夢雅放下茶杯,朝著他笑著點頭。
跟聰明人說話,就是省事。
當晚,向來不關心家事的白三爺,卻親自提著禮品,前去慰問病重的潯陽先生。
他與潯陽先生有些師生的情分,因此人人隻誇讚他重情重義,也並不覺得有什麽不對。
在跟那些照顧老師的弟子們交談的時候,無意中透露出,月前曾有一位妙手回春的神醫,親臨鄭家。
不僅治好了鄭家大小姐的舊疾,還施恩不望報的翩然而去了,堪稱仁心仁術。
剛開始,那些弟子們還是將信將疑。
可不管是白家還是那些其他的名醫,都對潯陽先生的病情束手無策的時候,他們有些病急亂投醫的意思。
那些弟子們,開始去探尋這位神醫的消息。
而這些日子,凡是從鄭家那邊過來的商隊,都多多少少的知道些內情。
久而久之,這些弟子們也都信了此事是真的。更有人想要打聽這神醫如今身在何方,隻是苦無消息。
又過了幾日,有人說在城外某處,看到了一位仙風道骨的老神醫,正在為村民們義診。
還有人更加玄乎,說那位老神醫出現的時候,騎著一匹白色的仙鹿,身披祥雲錦衣,定然是神仙下凡。
反正在那些人的傳聞中,把個神醫傳得是神仙下凡似的。
就連林夢雅這個當事人聽到,都不由得差點一口茶嗆到嗓子裏。
但轉念一想,她又覺得此事還算是個機會。
正想著跟她家男人商量商量,是不是又該出山忽悠人的時候,卻傳來了白家,請到神醫的消息。
而她跟龍天昱,則是再一次,被白實安請到了城內了某個茶館內。
“那人,是不是你們安排的?”
他們兩個剛進門,白實安就壓低了聲音,急促的詢問。
兩人對視一眼後,林夢雅輕輕搖頭。
可白實安的眉頭,卻皺得死緊。
“該死!怎麽會讓別人給鑽了空子!”
聽他話的意思,看來顯然這其中,還有些內情。
三人分別落座後,白實安才把近幾日發生的事情,娓娓道來。
“他們知道神醫的事情之後,就到處尋訪。我本來是想著,先給你們造造勢,這樣等到你們的人出現的時候,一切就都順理成章。可就在昨日,家裏頭來了一位,據說是治好了鄭家小姐的神醫。我看此人,不像是正經人,就隨意試探了幾句。果然發現,他有些不對勁。”
覺察到對方有詐後,白實安就沒繼續,生怕因此打草驚蛇。
於是,他就急急的把他們兩個給約了出來,想要問一問。
“他的確不是我們的人,可現如今他冒用了我們的身份,隻怕,沒那麽簡單。”
林夢雅很快,也意識到了事情的嚴重性。
若隻是一個江湖騙子,那尚且還好。
可要是有心人安排,想要趁機徹徹底底的斷絕了潯陽先生的生機,那可就棘手了。
“所以我趕緊約你們出來,就是為了商量個對策。此事怪我太過冒進,否則,也不會給他們這個機會!”
白實安有些自責,其實要是按照蘇梅他們的計劃,隻需要那些弟子去誠心祈禱就可以了。
但他擅自更改了計劃,又額外加了不少的戲,因此,才被有心人利用。
所以,他必須想到一個補救的機會。
林夢雅這邊,也知道時間緊迫。
“現在,他們定然是先入為主的相信那人才是神醫。我們若是冒然跟他起了爭執,很容易被人當成騙子。”
白實安更內疚了,心裏暗罵自己,真是成事不足敗事有餘。
林夢雅也有些束手無策,但旁邊的男人,卻伸出手來,輕輕的捏了捏她的手。
“他們要的是治病的大夫,不是神醫的噱頭。”
這話,一針見血。
林夢雅突然有種撥雲見日的清明之感,是了,她怎麽把本末倒置了呢?
“夫君說的對。”
她彎了彎眼睛,再不見半點陰霾。
坐在對麵的白實安,卻突然有點吃撐了的感覺。
咦?他從昨晚到現在,可都急的滴水未進呢。
而顯然,那邊不經意秀了恩愛的兩人,卻已經找到了解決的辦法。
“我夫君的意思是,他們雖然找到了神醫,可神醫卻不一定能把潯陽先生治好。既然神醫這個身份暫時用不上了,但他們也沒說不準別的大夫去治病救人吧?”
化繁為簡,他們就以普通大夫的身份去治病,也並非是不可以。
隻不過,比起能唬人的神醫,可能會多費一番周折。
畢竟,人總是有迷戀權威的習性。
專家說一句話,比一百頁資料都管用。
三人商定了一下接下來的計劃,這一次,以白實安的名義,親自送個大夫進去。
隻是這樣一來,他們必定會遭到某些人的懷疑,甚至於還會受到排斥。
可時間緊迫,也隻能如此了。
白實安回去後,以感謝恩師為名,求了他的二哥。
就在神醫被請到府裏的第三天,兩個名不見經傳的小大夫,也被二爺當做聊勝於無的添頭,給塞了進來。
不過這一次,卻是林夢雅扮作了一個小老頭,而龍天昱,則沾起了大胡子,穿上粗布的衣裳,扮作了一個做粗活的隨從。
這兩人一到潯陽先生的府上,就被管事的,給安置到客房去了。
“兩位先在這裏好好休息,有什麽事,盡管吩咐我就是。”
比起尋常世家裏的家仆,這裏的管事,也沒有一副唯唯諾諾的奴才相。
從衣著到談吐,更帶著幾分讀書人的儒雅與克製。
同樣,也多了幾許讀書人的清高。
對於他們兩個的態度,稱不上熱絡,卻也沒有多冷淡。
畢竟,他們是白家二爺送過來的,多少,也要給白家一些麵子。
林夢雅環視一周後,衝著那管事的點點頭。
後者也沒等她給什麽賞錢,就客客氣氣的告退了。
“嘖,這客房,可比鄭家差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