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夢雅又哪裏不想治好他們兩個呢?
隻是現在,她隻知道方姨跟霍叔的身體成了問題。
至於成因,在沒有找到下藥的具體證據之前,根本無從得知,也就不知道治療的方法。
但方姨跟霍叔的表情卻很平靜。
他們這半生愛過、恨過,被傷害過,也曾嚐過權勢帶來的快意。
他們經曆的,遠遠要比某些人一輩子經曆過的還要精彩些。
若是在此處戛然而止,也許他們會有遺憾,但更多的卻是釋然。
林夢雅是看著倆人攜手離去的。
她的視線久久地停留在倆人離開的方向。
龍天昱看著她,眸中閃爍著難言的某些情緒。
不多時,卻見霍叔折返回來。
一進門,他就壓低了聲音,對林夢雅說道:“丫頭,你實話告訴我,是你真的沒辦法,還是、還是你暫時沒把握?”
林夢雅隻得實話實說,她是真的沒有十足的把握。
卻不想,霍叔突然像是鬆了一口氣。
“若是你不確定的話,那你可以拿我來試藥。隻是,我有一個要求,請你務必,務必要保證我夫人能活得更長久些,拜托你了!”
霍叔的語氣裏,帶著再真誠不過的懇求。
林夢雅張了張嘴,剛想要說些什麽,視線卻在觸及到他身後的一道身影後,又硬生生轉變了話題。
“哦,這是霍叔自己的意思,方姨可知道?”
霍叔搖了搖頭,“這件事你千萬別跟你方姨說,她——”
“我如何?”
忽然,身後傳來的聲音,嚇了霍叔一跳。
他愣在當場,表情瞬間僵硬無比。
“怎麽?剛才你不還是有主意得很麽?霍書江,你可真是出息了,是不是在你眼裏,我就是一個什麽都不懂的後宅婦人?”
方姨氣得很。
她真的很想把這個死木頭的腦袋刨開,好看看裏麵是不是都是漿糊——不然,他怎能如此糊塗?
最初的驚訝後,霍叔因為心虛而顯得更加手足無措。
轉身,他努力移開視線,不敢跟夫人對視。
“我、我隻是......阿饒,你別誤會,我下次不敢了。”
“下次?你還想有下次?”
方姨越說越氣,緊攥著拳頭,眼眶已然通紅。
“你是不是覺得你這樣很偉大?我就必須得得感動,得接受你的好意安排?
霍書江,你真行啊!
我要是知道你還是這樣一副沒長進的樣子,我當初就該一走了之!”
麵對方姨的眼淚,霍叔隻覺得心痛。
但看她逞強,不想在自己麵前落淚的時候,他才深深地感覺到自己的自私與無力。
是啊。
若阿饒肯放下他的話,又怎會苦苦折磨自己十多年?
從他們心心相印的那天起,他跟阿饒就已經被情絲纏繞在了一起,再也分不開、斬不斷。
“霍書江!你給我聽好,我方嬈需想要的是一個能與我生死與共的愛人。不是一個自以為偉大的自私鬼!”
“你可以用你所謂的對的方式對待我,我也可以選擇不接受。”
“從現在開始,你是你,我是我。”
“我方嬈輕易不會對任何人妥協,哪怕老天爺隻讓我活到今天,我也會努力掙紮到明天。”
“我要活
著,用盡一切的活下去。若你死了,我就忘了你,就當你我從未相遇過!”
林夢雅無法得知,方姨是懷著什麽樣的心情,說完這些話的。
但她卻看到了方姨轉身時,落下的淚滴。
“阿饒!阿饒!你等等,你聽我說!”
霍叔急著去攔人,可惜方姨的態度卻很堅決。
眼看著人在自己麵前跑掉,霍叔隻覺得垂下手,暗暗歎氣。
若是有法子,他又何嚐不想陪在夫人的身邊?
“讓你們見笑了。”霍叔對林夢雅說道。
林夢雅搖了搖頭。
說白了,這些事隻是他們的私事而已。
她能聽,卻不能管。
“宮姑娘,我還是堅持我的想法。”
霍叔的“一意孤行”,並沒有因為方姨的話而有絲毫動搖。
“那方姨那邊......”
“阿饒會明白的,若是不能,不能的話,那你就幫她忘了我。霍驍已經長大成人了,這些年我也攢了些家底,應該夠他們母子下半生的生活了。”
霍叔急急地對她說道,又似乎是在交代遺言。
林夢雅其實事情未必就有這麽嚴重。
可霍叔,卻堅持如此。
“這輩子,是我對不起她。若我能僥幸活下來,我願意用我的餘生來補償她。若是不能——”
他苦笑著看著自己的雙手,轉眼,眼中帶著某種堅定。
“若是不能,那我寧願她忘了我,永遠輕鬆快樂的生活下去。”
林夢雅眉頭微皺。
霍叔的情緒不太對。
“霍叔,你是不是有什麽事瞞著我?”她追問道。
霍叔搖了搖頭,最終還是什麽都沒說,離開了小院。
她越想越不對。
當晚,就在龍天昱的陪同下,去書房找霍叔。
可他們能找到的,卻隻有短短兩個字的書信——勿念。
“霍叔走了?!”
林夢雅頓時覺得一個頭兩個大。
龍天昱也跟她一樣的意外。
接過那張紙,的確隻有倆個字。
除此之外,書房裏的一切都井然有序,仿佛主人僅僅隻是外出訪友去了,壓根不像是留書出走。
“嗯,應該是臨時起意的吧。我看他什麽東西都沒帶走,要麽是很快就會回來,要麽就是......”
餘下的話,隱隱約約讓林夢雅感覺到有些不安。
事情還沒到最糟糕的那一步,霍叔卻為何非走不可?
他一定是有他的理由,但隻不過他們都不知道而已。
“那這件事,要不要告訴方姨?”她有些頭疼。
心想霍叔還真是會給她找麻煩。
誰聽不出昨天方姨的話,一大部分都是在跟霍叔置氣?
要是方姨知道霍叔真的走了,那置氣,也會變成真生氣。
她捂著額頭,真是一點都不讓她省心!
最終,她也沒打算瞞著方姨。
隻是帶著那封書信找到方姨的時候,對方似乎並沒有感覺到意外。
“我知道了。”
方姨隻瞥了那兩個字一眼,淡淡地說道。
就這?
嗯?
林夢雅怎麽覺得,方姨的反應有些不太真實
?
“您不生氣霍叔的不告而別麽?”
“我當然生氣,我氣得恨不得把那塊木頭拖出來暴打一頓。
可是,我明知道他是這樣的人,所以我不會阻止他。”
方姨似乎什麽都知道。
林夢雅不由得鬆了口氣。
“但我得給他一個教訓,讓他知道我不是非得在這裏等他不可!”
方姨的話,又讓她的心提了起來。
“方姨,霍叔不懂事等他回來我們可以教訓他,但您可別衝動啊!”
方姨對著她笑了笑,神情很是輕鬆。
“我當然不會那麽衝動,何況他走了,若是我不留在這裏,還怎麽替你壓陣?”
她拍了拍胸脯,還好還好,方姨還是讓她比較放心的。
“所以,我等這裏的事情都安排妥當之後,就去把他抓回來!”
看方姨那副摩拳擦掌的樣子,林夢雅簡直不知說什麽好。
她要說什麽呢?
隻能說,這老一輩的,折騰起來可不比他們年輕人差。
看她滿臉的不可言說的表情,方姨笑著點了點她的額頭。
“傻丫頭,男人就是這樣。你若總是縱著他,那他就永遠不知道輕重。”
方姨的禦夫術林夢雅隻是聽聽就算了。
畢竟,每一對情侶,都會有自己的相處方式。
但她卻有些羨慕了。
方姨跟霍叔折騰了半輩子,但不可否認的是,他們卻是最了解彼此的人。
人生在世,難得一知己。
可更難得的是,知己是自己最親密無間的愛人。
也不知她,是不是龍天昱的知己。
在霍叔的安排下,無人知道他已經悄然離開這裏。
方姨作為這裏的女主人,為了掩護霍叔也重新活躍在人前。
趙府上下也越發井然有序,仆從下人們各司其職,倒沒了前段時間萎靡混亂的景象
而林夢雅則以休養為名,與龍天昱一道轉為了暗中查訪。
那個隱藏起來的家夥很是狡猾。
連續幾日,林夢雅都沒在大廚房送來的東西裏,查出什麽線索來。
想來,對方若不是有所察覺,那就是太過謹慎暫時收手,亦或是要間隔幾日才會再下藥。
不過要是比耐心的話,林夢雅絕對是個有著十足耐心的好獵手。
轉眼又過了幾日。
正好趕上另外一位產婦即將臨盆。
這一次的情況卻不如上一個順利。
胎兒雖然不大,可惜產婦的產道比較狹窄,孩子活力不足,導致產婦不能自主生產。
為了胎兒跟母體的安全,林夢雅建議做側切。
但這一次,產婦的家屬卻不如趙芸娘那般開明。
“不成啊!要是、要是切開了,那我家這閨女,豈不是就毀了?”
產婦的母親支支吾吾。
但林夢雅卻從她的話中,窺些這位當娘的心思。
“嬸子,我就是給她切個口子,讓她更順利地把孩子生下來而已。你放心,我會給她縫合,之後傷口也會長起來的,絕對不會影響她以後的生活。”
“不行,不行啊!”
但產婦的家屬還是不同意。
哪怕是在看到自己的閨女奄奄一息後,當娘的還是堅持不肯同意,甚至還跪在了林夢雅的麵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