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夢雅的這一番話，帶給吳寒玉的不僅僅是心靈上的震顫，更多的是給她打開了一扇從未有人給她開啟過的大門。
她知道自己一直恐懼的是什麽。
從她小時候開始，就被父母養在了深閨之中，她甚至都沒怎麽接觸過外麵的世界，所以她並不知道在離開吳家之後該怎樣去謀生。
母親當初嫁過來的時候，手裏也是有田產跟鋪麵的。
但都被父親以母親不善經營為由，強取豪奪騙走了。
從那之後母親就處處掣肘，哪怕是拿自己的嫁妝銀子也會受到父親的責難。
雖然她從小到大算不得如何錦衣玉食，但也是衣食無憂，父親至少在這方麵不曾虧欠過她們分毫。
可如今她才發現，明明是父親在用母親的嫁妝錢來養她們母女兩個。
若沒有父親這般從中作梗，那她跟母親完全不必仰人鼻息的活著，可即便如此，她也想不出有什麽方法能養活好自己。
她不由得想到，假如她跟母親都有了經營的手段，那麽或許，父親就不會如此過分，母親也不會這麽早就離世。
可是，她能做什麽呢？
夏無夭也想到了自己母女這些年的遭遇，於是拉過自己的小姐妹低聲勸道：“我倒是覺得霍姐姐說得很有道理。我知道這些年你跟心姨生活不易。而且就算是你現在回去，按照你父親說的嫁給了那個人，他也不會把你母親的嫁妝還給你。到最後，難道你夫家不會對你有什麽想法嗎？”
吳寒玉的眼神動了動，艱難地說道：“可、可是無夭，我能做什麽呢？你看我這雙手，我本就是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女子，而且這些年我又不像是你跟葉姨一樣的能幹，我......我簡直就是一個沒用的廢物！”
夏無夭也懵住了。
她本來還想安慰自己的小姐妹，結果想了一圈之後悲催地發現，她好像真的想不出來什麽好主意！
於是隻能用求助的眼神看向了林夢雅。
“你這一雙手可金貴得多，吳小姐，如果你可以的話，我願意以一張千金的價格收購你畫的這些圖紙。”林夢雅笑著說道。
“什、什麽？一張圖就一千金嗎？這也太多了吧！”
夏無夭把自己的眼睛瞪得溜圓，如果說剛才她還為好姐妹而惋惜，那麽現在她就有一點小嫉妒了！她要鬧了！
作為商賈之家，她自然很清楚這一千金代表著什麽。
別看他們夏家風光無限，但是花一千金買一張畫，她多少還是覺得有點奢侈的。
吳寒玉並不太懂這些營生，一千金聽起來是挺多的，但是——
“我知道霍姐姐是好意，你若喜歡的話，這話就送給你了，也不必說這些話來哄我開心。”
林夢雅卻上前一步，拉住了對方的手，眼神真切地說道：“我這是買斷費用，也就是說從此之後這幅畫你就不能再給第二個人畫了。”
她的會館，做的就是獨一無二的生意，所以不管是從布置還是從服務以及產品來說，她都要打造自己獨一無二的招牌。
那麽，她既然相中了這幅畫上的設計，那麽就要把它買斷，讓任何人都沒辦法模仿，甚至超越她們。
吳寒玉被唬得一愣一愣的，之後，就被林夢雅給普及了何為“買斷”。
其實她也不喜歡畫重複的畫。
因為有的時候靈感來了，那麽當時的心境後來是沒辦法複製的，所以畫出來的畫基本上也都是獨一無二的。
“還有，寒玉，我這麽叫你可以嗎？”林夢雅握住了對方的小手。
嘖嘖，又軟又綿而且還值錢哇！
吳寒玉點點頭，對這個霍姐姐也是很有好感的。
尤其是對方給自己出的這些主意，既新奇又能說到她的心坎裏，雖然她現在還有些猶豫，但是她心裏已經偏向了對方。
“我雖然不認識太多的名家，但我覺得你跟吳夫人的畫技一點都不比他們差，既然他們能夠成名，那為什麽不能是你呢？你現在缺少的就是一個專業的包裝跟宣傳。”
林夢雅真是越說越來勁。
她的女子會館必須要有風雅的元素在。
那麽一位出色的畫師，就可以為其中增色不少。
何況，吳寒玉的話是真的很不錯，很有包裝的潛力的。
“啊，我，我不行的。”吳寒玉趕緊擺了擺手，自己隻是隨便畫一畫，甚至除了母親之外，她從來沒有一個正式的老師，她，她怎麽能行呢？
“你行！你得相信你自己！”
林夢雅直接給對方灌了一大碗雞湯。
“從一個圈外人的角度來說，我覺得一幅畫最重要的就是它要有自己獨特的感染力和生命力。”
“你看你畫的這幅畫，哪怕我一個不懂繪畫的人來看，都覺得張力十足。那麽那些懂話的人肯定會比我更加欣賞，而且這東西又不是越曲高和寡越好。”
小丫頭哪裏是林夢雅的對手。
其實這麽多年來，除了母親之外，很少有人會給她一個正麵的評價。
她那個渣爹就不說了，每次看到她跟她母親作畫，都會下意識地打壓她們母女。
但林夢雅不一樣啊！
她是發自肺腑的在誇讚對方的好處。
這讓吳寒玉稍稍有了那麽一點點的自信心。
“其實我說的這麽多，就是希望你能夠相信你自己，也能夠相信我。如果你選擇留下來的話，就等於給我一個機會，我保證我會負責你的衣食住行，你隻要安心搞創作就可以了，其他的事情交給我們來辦。”
林夢雅拍著胸脯打包票。
不僅僅是吳寒玉，就連夏無夭也聽得很入神。
等到林夢雅告一段落之後，她猛地抬起了自己的手，示意兩個人她有話要說。
“霍姐姐霍姐姐！能不能把這個包裝還有宣傳交給我來做呀？”
兩個姑娘都很聰明，所以林夢雅解釋的時候也沒耗費多長的時間。
反正這兩個概念其實在古代也有，隻不過就是換了一個說法而已。
林夢雅看向夏無夭，笑著問道：“你是怎麽想的？”
夏無夭不好意思的撓撓自己的耳後的頭發，但還是堅持說道：“我覺得我跟寒玉還是挺合得來的，而且你剛才也說了，讓寒玉去搞創作，其他的就交給咱們。所以我就想著，那或許我可以把寒玉不想處理的事情，給處理的妥妥當當。”
其實最重要的是霍姐姐提出的“抽成”的概念。
林夢雅的想法是，她可以負責吳寒玉的衣食住行，她所使用的那些顏料或者是畫紙都屬於會館的前期費用。
等到開始盈利之後，她的每一幅畫賣出去，會館都會扣除相應的成本。
那之後的利潤，以6:4的比例分給會館四成。
這樣看起來好像吳寒玉吃虧了，但其實以這個時代而言，就光是作畫的材料，那就是一筆不小的投入。
更何況，會館內部如果向吳寒玉定製所需要的畫卷或者是設計圖的時候，都會參考市價，在折合一定的比例之後給對方銀兩。
也就是說哪怕她隻畫會館內部的訂單，也可以維持自己的生活，而且還是吃喝全包，自己的銀兩幹攢的好日子。
要知道林夢雅說她負責的衣食住行，可不僅僅是滿足人的最低需求罷了。
或許，要比吳寒玉在吳家的生活還要舒心一些。
至少不會有吳父那煩人的小妾去打擾她了。
更何況，林夢雅是誰？那可是一個不見兔子不撒鷹的家夥。
她看準的目標，那必須會給她賺來大批的銀子。
所以，隻要吳寒玉下定決心，那麽隻存在於想象中的好日子，就在衝她招手了！
吳寒玉現在不止是怦然心動了。
她緊緊地捂住自己的胸口，覺得自己活了這麽多年，從來沒有一天像現在這樣，心跳動的如此劇烈。
在擺脫這樣的生活跟重獲新生之間，傻子也知道會選擇哪一樣。
但現在，她還沒有辦法完全割舍。
林夢雅可以理解她的想法，畢竟已經循規蹈矩的活了這麽多年，讓她猛地離經叛道，想必吳寒玉輕易沒辦法接受。
所以，林夢雅並不著急，等著就是了。
“我、我還得想一想，不過這園子我現在就可以賣給你們！”
吳寒玉豁出去了！
她已經想明白了，就算是自己今天拚命的守住了這個園子，可明天呢？後天呢？
隻要這園子還在自己手上，自己還是吳家人，那父親跟孫姨娘肯定還會打這個園子的主意。
與其讓他們把園子賣給什麽亂七八糟的人，她還不如直接賣給這位霍姐姐。
至少對方給她的感覺，應該是十分欣賞自己跟母親的心血成果。
既如此，她就要把這個園子賣給真正欣賞它的人，不是嗎？
林夢雅頗有些意外，其實她並沒有十足的把握，畢竟這個園子對於吳寒玉來說意義非凡。
“我能理解你現在的心情，但是寒玉你得想好，一旦賣給我之後就不能反悔了。”她提醒道。
吳寒玉重重地點了點頭，那雙哭的跟兔子似的雙眼，迸發出從未有過的堅定。
“我不後悔的霍姐姐，我一定要賣給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