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府,孫貳朗的臥房。
孫貳朗趴在床上聽完郭孝恪的訴說之後沉默不語,他的傷勢很重,三十軍棍已經將他打的動彈不得。說實話孫貳朗還是第一次品嚐了這麽嚴酷的刑罰,軍棍打在他的屁股上就像燒火的烙鐵烙在了他的屁股上一樣。今天行刑的衛士是黑衣衛,軍棍打法跟往日軍營裏的軍棍不一樣,第一棍打下去孫貳朗的屁股上就滲出了鮮血。孫貳朗以前觸犯軍法時也被李績責罰過,可是今天的軍棍和往日的比起來那簡直就是天壤之別。郭孝恪當時就被震驚了,他沒有想到平日裏責罰的時候一聲不吭的孫貳朗今天在第一棍打下去的時候會喊成那樣,他還沒有想到的是黑衣衛的一棍子下去孫貳朗的屁股就滲出了鮮血。
恐懼!絕對的恐懼!孫貳朗此時心裏就隻有這個詞,今天他才嚐試了什麽叫狠辣!李恪的手段就是狠辣,不服從他的人就要死,而他不會很容易的讓你死,會讓你死的很痛苦。現在的孫貳朗心裏想的不再是如何反抗李恪,而是如何讓自己可以死的不痛苦,他知道李恪絕對不會放過他。
震驚!絕對的震驚!對郭孝恪而言李恪身邊黑衣衛的行刑手法讓他震驚,同樣是普通的軍棍,在他們手裏突然就成了牢房中的刑具一樣,甚至比牢房中的刑具更加可怕。他想不通,他不明白,李恪身邊的黑衣衛到底是一種什麽樣的恐怖存在。首先是他們對孫貳朗行刑時的獨特手法。其次是蘇定方手下黑甲衛士對都督府眾將毫無顧忌出手時的狠辣和無情。
都督府的諸將此時已經六神無主,他們現在就指望郭孝恪能出個主意應付眼前的危局。以漢王當前的態度他們可不敢奢望他能就此罷休。他如果抓住任何一個在刺史府對他不敬的人想軍法處置那自己該怎麽辦呢?所以,他們心裏都非常的不安,頗為當初遵從前任都督的意思給新來的漢王殿下下馬威而感到幼稚可笑,更為他們當時的計劃讓漢王空有都督之命沒有都督職權的想法是多麽的可笑和愚鈍。
“郭長史,明天我們該如何行事?”問話的是錄事參軍徐輝,“難道今天大家在刺史府被漢王羞辱這件事就這麽算了嗎?你咽得下這口氣,我徐輝咽不下這口氣!”徐輝從他的名字上可以聽出他和李績的關係絕對不是上下級這麽簡單。因為李績原名為徐世勣,字懋功(亦作茂公),高祖李淵賜其姓李,後避唐太宗李世民諱改名為李勣。徐輝就是李績的堂侄,是李績留在並州都督府的代言人,而他之所以建議郭孝恪不要再容忍李恪打壓都督府諸將的做法的原因是都督府諸將中也有不少不是李績的人,如果再容忍李恪打壓讓他們倒向李恪那一邊,那自己這邊的計劃就有可能會失敗。
“郭長史,徐參軍說的對,漢王初來乍到就給了我們一個下馬威,我們豈能容忍容,如果再這樣忍下去,這並州遲早會成為他的天下。”說話的是都督府司馬王衝,他如同孫貳朗一樣也是跟隨李績出生入死的宿將。
“你們的意思呢?”郭孝恪沒有說話,他將目光轉向其餘眾人問道。
除了孫貳朗、王衝、徐輝等部分李績的人外,其他的都是附庸他們的將領,郭孝恪現在問的你們就是他們。郭孝恪的心思和徐輝一樣,都督府不是所有的人都是李績的人,所以要對抗漢王就不能不籠絡這幫人。
郭孝恪問完話,徐輝、王衝和孫貳朗等李績的人都用目光盯向他們,目的就是讓這幫人當場表態。
“一切聽從郭長史的安排!”其中一個參軍說道。
“好。“郭孝恪說道,“明天漢王殿下在軍營點卯,大家都不要遲到免得軍法處置。”
“郭長史你這是?”徐輝沒有想到郭孝恪會下達這樣的命令,他認為郭孝恪會吩咐眾人對李恪的命令不予理睬呢。
“你們回去吧,記得明天軍營點卯時大家都不要遲到了。”郭孝恪說道。
“諾。”眾將答道,然後屋內就剩下了孫貳朗、王衝、郭孝恪和徐輝四人。
“哼!”徐輝不理睬郭孝恪,將頭扭過去,郭孝恪也不理會徐輝對自己的態度,表情嚴肅的問道,“徐參軍,李都督走的時候跟你我都說了什麽?”
“控製並州軍權,別讓落到漢王手中。”徐輝看了郭孝恪一眼憤憤的說。
“那你要是鼓動大家跟漢王針鋒相對結果會是怎麽樣呢?”郭孝恪質問道。
“哼!都是一群膽小鬼!”徐輝說完便坐在旁邊的胡凳上沉默不語。
“徐參軍,你該明白當前的形勢,如果我們鼓動大家跟漢王針鋒相對,我想問你,論權利我們是否都歸都督府管轄,論兵力漢王的八千鐵騎是朝廷為了對付突厥而組建的新軍豈能是我們府軍可比擬的?還有李孟嚐顯然是支持漢王的,他手上有一萬兵馬,你認為就以我們手上的兩萬兵馬怎麽跟漢王針鋒相對?最終結果又是什麽你知道嗎?”郭孝恪說到這裏時語氣更加的嚴厲,他吼道,“為今之計,我們隻能避其鋒芒,別給漢王留下想剝奪我們兵權的口實,隻有如此才能保證自己手裏的兵權不被漢王奪走。”
“郭長史說的對,還是先忍忍吧!”王衝對徐輝勸誡道,郭孝恪對當前形勢的分析他非常的讚同,“隻要並州的的兵馬還控製在我們手裏,我們就已經完成了李都督交給我們的任務,何必跟漢王爭一時之氣呢。”
“哼!”徐輝輕哼一聲,臉色有所緩和,不像剛才那麽鐵青。
“你們難道不覺得隻要我們手裏還有並州的兵馬,就憑漢王手裏的八千鐵騎和李孟嚐的一萬人馬,我們難道就沒有跟他周旋的餘地嗎?難道就那麽容易讓他宰割嗎?你們可別忘了刺史府,雖然現任刺史狄知遜是漢王的人,可是自古並州刺史府都是太原府士族的領地,他們豈能容許漢王染指?所以,隻要我們能夠沉住氣,暫避漢王當前的鋒芒保住手裏的兵馬,等到漢王和刺史府起爭端的時候....”剩下的話郭孝恪沒有,但屋裏的四人都懂,他們在聽完郭孝恪的話後不約而同的笑了。
四人在孫府詳談甚歡,就聽見門外有人稟報。
“進來吧!”孫貳朗說道,然後走進一個軍士對四人回稟說大都督蘇定方從城外調了三千鐵騎進城。軍士說完,郭孝恪臉色變的煞白,他揮揮手讓軍士退出,看了眾人一眼,見他們跟自己的表情一樣,心裏不由的後怕,幸虧自己等人沒有做出什麽出格的舉動,不然肯定就見不到明天的太陽了。
戊時,李府,書房,燭光搖曳,兩人在低聲交談,他們就是李言和李恪。
李恪對李言歉意的說道,“今日刺史府發生的事情,因為事出突然來不及跟兄長稟明,還望兄長見諒。”
李言笑道,“殿下多慮了,刺史府的事情乃是都督府眾將的惡意滋事,殿下應急而變處置很恰當,微臣豈能有怪罪殿下之理。”
李恪聽到李言在李府仍舊稱呼自己為殿下,自稱為微臣,心裏不由有些失望。他本想通過兄弟關係將兩人之間的距離拉近一點,不過現在看來李言的表現自然沒有到他所料的那樣。同時李恪也測出了李言的意思,他是想用這種方式告訴李恪他和刺史府的態度,那就是保持中立,不參與李恪和都督府的爭鬥。
如此也好,李恪在明白李言的意思之後心裏想到,刺史府能夠保持中立的目的可能就是想漁翁得利。然而,李恪也不想想的太多,眼前最要緊的還是處理都督府的事情,盡快掌握並州的兵馬大權才是正事,至於其它的該舍棄的不能心疼,該放手的不能私藏。
“本王初到並州對於都督府軍務不甚熟悉,兄長可否指點一二?”李恪認為既然你保持中立,那告訴我點情報總不會吝嗇吧。
“殿下——”李言沉默片刻後說道,“李績為並州都督時並州有四虎將,他們分別是郭孝恪、孫貳朗、王衝和徐輝。在李績調任朔方之後四虎將依然在並州殿下就該知道其中的用意了吧。”
“恩!”李恪點頭道,他也覺得都督府跟自己針鋒相對絕對是有人在幕後指使,通過李言這麽一說,他確定李績的可能性很大。
“李績在調任朔方之前曾有長安來的客人經常出入都督府。”李言繼續說道、
“什麽時候?”李恪突然問道,他覺得這可能就是都督府眾人跟他爭鋒相對的根源。
“已經是年前的事情了,應該是朝廷傳出你在漠北遭到突厥截殺時那段時間。”李言說道。
李恪一驚,如果都督府眾人跟自己的爭鋒相對是因為他人授意,而這個人是李績的話。那麽可以肯定的是李績並不是最終的指使者,他可能也是受到別人的指使才會授意都督府眾人對自己爭鋒相對。然而,剛才李言也說跟李績接觸過的長安來人是前年自己在突厥遭劫的時候,那不就證明自己在突厥遭劫的時別人已經在計劃讓並州都督府對付自己嗎?可是,那個時候自己生死未卜,他怎麽就會想到自己會被貶並州?
李恪想了半天也想不出個究竟,他看了看窗外,天色已經很晚,便告辭了李言。李言沒有挽留李恪,恭敬的將他送出了李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