倪端感歎不已,說道:“震之兄真是大義呀,你放心,這次小弟與震之兄一同肩負行動,如果不幸露了馬腳,我願意陪震之兄一同慷慨赴義。”
吳紹霆微微笑了笑,說道:“倪兄,不要太悲觀,這次行動我還是很有把握的。”
倪端點了點頭,說道:“有震之兄這番話,我就放心了。”
當天下午,趙聲就將吳紹霆找到了司令處,先說了一堆無關緊要的廢話,然後暗示最近革命黨在城內活動十分猖獗,第一標總稽查官空缺無人任職,無法主持標內的法務。
吳紹霆自然是配合著趙聲的話來應答,隻到最後趙聲說自己深受將軍器重,若自己代理第一標總稽查官的職權一定會不負重任。他欣然應答了下來。
趙聲當場就命人將第一標總稽查官的印記交給吳紹霆,說但凡軍中法務隻要吳紹霆認為該辦之事,毋須再向他進行請示,直接可以蓋印執行。
傍晚,吳紹霆親自先起草了一份調查命令,然後在命令上蓋了總稽查官的大印。嚴格的說,即便如此這一紙命令尚且不夠完整的資格,因為按照正式的程序,軍中法務命令必須一式四份,一份稽查官自己拿著,稽查處備案一份,標統留下一份,執法處再交代一份。並且,後三個部門都是要再蓋上批準的命令才行。
當然如果是軍營內部簡單的法務命令,隻蓋上稽查官的大印還是可以生效的。不過很顯然,這次去巡警營要人並不是簡單的法務命令。但是吳紹霆已經想好了說辭,反正他第一次擔任稽查官,又沒有專人指引稽查官執法的程序,事後責難下來大不了就推給趙聲,說趙聲讓自己便宜行事的。
吃過晚飯之後,吳紹霆找到倪端,讓倪端去找幾個信得過的執法官和士兵,順便將狸貓換太子時的屍體準備妥當。
倪端欣然應答了下來。
現在前期準備都已經妥當,隻剩下將革命黨與綁架案有關的消息散播出去。
而散播這個消息最好的途徑,理所當然還是要從綁架案受害者張小雅身上來辦。
於是,次日一早,吳紹霆決定去拜訪一番張小雅。
他換上了一身新軍軍官常服,在去張家的路上,順便還買了一些水果花籃。
張家的別墅座落在白雲山下麓湖湖畔,是依山傍水的好地段。雖然別墅不在城區之內,卻距離城區不過三五裏的路途,正所謂遠離了喧囂而又不失交通便捷。換在二十一世紀,隻怕房價肯定夠人受的了。
吳紹霆下了人力車,向守門的門房通報了一聲。
門房聽說過吳紹霆的大名,畢竟是前不久親自救了大小姐的人物,於是並沒有怠慢,匆匆的就進屋通報了。片刻過後,門房又快步跑了回來。
“吳大人,不巧我們家老爺現在不家中,早上花旗銀行來電話,所以去租界辦事去了。”老門房很客氣的說了道。
“既然如此,那在下就不叨擾了,還請老先生幫忙把這些水果和花籃代為轉交給令小姐,聊表在下慰問之意。”吳紹霆微微有些失望的說道,不過這也沒有其他辦法,隻好另尋機會再來拜訪了。
“吳大人稍候,我隻是告訴吳大人一聲我家老爺不在罷了,不過我們大少爺尚在家中,先前小的通報了大少爺,大少爺正在客廳等候吳大人呢。”老門房連忙笑著說了道,然後將院子的鐵門打了開,請吳紹霆進來。
吳紹霆心中暗笑,原來是自己誤會了。他向老門房道了一聲謝,然後就走進了張家大院。
張家大院是按照西式風格建築,但是座落在院中的別墅確實采用西式牆體、中式外觀,看上去有些怪怪的感覺。不過好在吳紹霆的靈魂來自二十一世紀,再怪的建築風格都是有見過的,所以並沒有大驚小怪。
老門房將吳紹霆引給了一個下人,下人帶著吳紹霆直接來到了客廳。
客廳中央正站著一位年歲相仿的青年,張小雅被救回的那天晚上吳紹霆是見過對方的,正是張直的長子張誌誠。
吳紹霆將水果和花籃交給了下人,空出雙手來向張誌誠拱手行禮,笑道:“下官吳紹霆,見過張大公子了。”
張誌誠嗬嗬的笑了笑,他倒沒有向吳紹霆拱手,而是走上來伸手要行握手禮。
吳紹霆尷尬了幾分,隻好又與張誌誠握了握手。
“吳大人你是舍妹的救命恩人,也就是我張家的恩人,毋須這般客氣呀。”張誌誠說了道,語氣不冷不熱,聽不出什麽感情色彩來。
“讓張大公子見笑了,看樣子張公子也是留洋歸來的學者呀。”吳紹霆看了一眼張誌誠整齊的三七分發型,微笑著問了道。
“這麽說,吳大人也曾留洋?”張誌誠神色微微好奇了起來。
“是,在下今年剛從德意誌帝國學成歸來。”吳紹霆如實的回答了道。
“這樣呀,那吳大人應該是零四年出洋呀。我倒比吳大人更早一些,我是零二年前往花旗國麻省理工學院就讀,隻學習了三年就回來了。”張誌誠哈哈笑著說道,有幾分得意之色。
“這麽說來,在下還要稱呼張公子一聲前輩了。”吳紹霆笑道。
“哈哈,來來來,我們坐下再聊。”張誌誠倒還真是當仁不讓了。他現在對吳紹霆漸漸有了幾分好感,正所謂留洋歸來的人大多都會自恃高人一等,也隻願意與相同身份的人論交。
吳紹霆在心裏笑了笑,這張誌誠好像真是一副書生性格呀。
兩個落座,張誌誠命人看茶。
“唉,今日家父不在,倒是讓吳大人不巧了。”張誌誠說道。
“哪裏哪裏,今日在下前來,原本隻是為了探望張大小姐。畢竟令尊與我們二十四鎮頗有淵源,上次讓張大小姐受驚,我等理應前來慰問的。”吳紹霆微笑應道。
張誌誠緩緩點了點頭,歎了一口氣,說道:“原來是這樣,吳大人還真是有心了。不過舍妹自從前幾日遭此厄運,如今受驚不小,正臥病在床,隻怕不方便接見吳大人呀。”
吳紹霆尋思一陣,繼而露出一副關注的神態,說道:“原來張小姐受驚抱恙,真是好事多磨呀。既然如此,在下自然不方便多叨擾張大小姐了,還請前輩代為轉達慰問之意。”
張誌誠笑著應了道:“這是自然。不過吳老弟今日老一趟不容易,不妨你我傾談一下各自留學的經驗吧。”
吳紹霆嗬嗬笑了笑,看來這張誌誠也夠無聊的,估計這些時日一直呆在家裏,沒地方炫耀自己當初留學的經曆了。不過他還是願意多巴結一下張家的人,畢竟這個大財主日後還是有很多利用之處。
“唉,小弟留學四年,無非就是專研德國軍事之學,軍事乃匹夫之道,隻怕與前輩無法相提並論呀。小弟可不像前輩,留學歸來是改頭換麵,而小弟依然是恍如昨日。”他謙虛的說了道。
“你是說我剪掉辮子嗎?唉,你是軍人,有些話我倒是不願意跟你說。”張誌誠歎了一口氣,神色顯得有幾分憤慨。
“前輩,你這是在擔心小弟會拿辮子來做文章嗎?嗬嗬,前輩是有所不知呀,我新軍不比舊軍,私下剪掉辮子的人多不勝數。關鍵是我們新軍的軍帽是仿照西式,西方人可沒有在腦袋後麵掛一根辮子,所以戴新式軍帽很不方便。要不是礙於身份,我也早就學著前輩,把辮子剪掉了呢。”吳紹霆言辭振振的說了道,繪聲繪色,仿佛煞有其事似的。
說到這裏,他忽然又想起了一點,忙又道:“前輩是零六年歸國,那時似乎正遇上官府嚴抓剃頭的人呀。哎呀呀,前輩在風頭浪尖之上都有這般氣魄,讓小弟佩服不已。”
張誌誠聽到這裏,心中洋洋得意了起來,說道:“看來我是誤會吳老弟你了。要說到這辮子,我隻身恨之入骨、痛之碎牙呀。”於是,他將自己在美國求學時,遭遇洋人戲弄後腦勺辮子的事情講述了一遍。
說到最後,情緒激動之下還重重拍了一下桌子。
吳紹霆聽到這裏,覺得這張誌誠還是一位有血性的中國人,先前對其那種迂腐的印象稍微有些改變。他深深歎了一口氣,凝重的說道:“其實在下在德國時也曾遇到過與前輩一樣的遭遇,當時心中懷恨不已,隻求有朝一日能改掉這該死的累贅。隻可惜,在下不似前輩這樣自由自在,身為官職身份,不得不繼續隱忍呀。”
張誌誠搖了搖頭,無奈的道:“我怏怏中國不似改進,去執著於這些烏煙瘴氣的蠢物。要知道日本維新之時,全國下令剃掉武士發髻,這才是自強不息的決心呀。在我眼裏,這大清國已然沒有生氣了。”
吳紹霆微微一怔,問道:“前輩,莫非你是革命黨?”
張誌誠尷尬了起來,趕緊收斂了一番,咳嗽了一下,說道:“吳老弟,你這是什麽話。”
吳紹霆嗬嗬笑了笑,說道:“是,是我多嘴了。不過也請前輩放心,小弟是明白人,絕不會亂說話的。”
張誌誠心中對吳紹霆好感倍增,滿意的點了點頭,說道:“吳老弟與我果然是投機呀,你這個朋友我倒是很願意深交呀。”
吳紹霆笑道:“能與前輩結交,是在下的榮幸呀。”
不過他心裏卻覺得很別扭,張誌誠隻是比自己早兩年出國,論年齡最多相差一二歲左右,這樣以前輩稱呼還真是有些肉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