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紹霆帶著人在張文普的引導下,穿過大樓第一層的堂庭,來到了大樓後麵。又經過了一個守衛稍微森嚴的院子,總算來到了巡警營的直轄監獄。
張文普吩咐監獄了的典獄去準備提拿犯人的手續,吳紹霆則讓執法官陪同典獄一同去,然後要求張文普帶著自己先去檢查一下李福林的情況。張文普不太情願去地牢,那邊又髒又臭,於是隻派了一個獄卒帶路。
吳紹霆、倪端帶著兩個新軍士兵走進了地牢。
獄卒徑直來到地牢走廊最盡頭的鐵門牢房前,先從鐵門上麵的小窗口看了一眼裏麵的情況,然後才掏出鑰匙打開了門鎖。
吳紹霆讓獄卒先上去,又命令兩個士兵看著鐵門,自己與倪端便走了進去。
本來在走廊裏就能聞到一股,可是走進牢房房間之後,這種惡臭就更加明顯了。犯人們吃喝拉撒都在房間裏麵。這個時代沒有抽水馬桶,幾個犯人共同用一個木桶,而且難免不會有人大小便時少上前了一步,以至於馬桶周圍全部都是不堪之物。
吳紹霆倒是沒什麽,比這種情況更糟糕環境自己都呆過。
倪端倒是忍不住皺了皺眉頭。
這間牢房裏麵隻有兩個犯人,此時兩個犯人都是披頭散發,穿著一身爛兮兮的囚服,每一隻手上戴著鎖鏈,腳上還有沉重的鐐銬。囚服本來應該是白色的,可是目前看來,對方身上黑色、紅色要遠遠多過白色。顯然他們是遭受了酷刑拷打,此時雖然還不至於奄奄一息,但也算得上是精力俱損。
李福林從散亂的頭發後麵看到了吳紹霆,一眼就認出了這個人的模樣。
“你來做什麽!”他有氣無力的問了道。
吳紹霆沒有回答,隻是回頭看了一眼門外。
倪端則快步走了上去,壓低聲音對李福林說了道:“同誌,我是展堂先生派來救你的。”
李福林怔了怔,不過卻沒有輕易相信,笑道:“我都木知你講乜啊!”
倪端不疾不徐,悄悄的又說了道:“同誌,你的接口暗號是一輪明日懸青天。”
李福林身軀一陣,激動起來,說道:“原來你真是展堂先生派來的人呀。唉,展堂先生冒如此風險來救我,讓我情何以堪!”
他剛說完,頓時又警惕了一下,指著站在門口的吳紹霆說道:“同誌,他到底是什麽人?明明就是他壞了我們的計劃,怎麽現在又來救我?”
倪端趕緊說道:“此話說來話長,這是一個誤會,現在我們先不說這些。我們是來帶你走的,等下你什麽話不要說就是。”
李福林半信半疑的看了吳紹霆一眼,最終還是點了點頭。
吳紹霆這時才過來問了道:“不是三個人嗎?怎麽隻有兩個?”
李福林神色憂傷,目光帶著幾分憤怒,冷冷的說道:“老三受了重傷,可是那幫爪牙還是沒放過他,活活的被拷打致死。這一切都要拜你所賜,是你開槍把三狗子打成重傷的。”
吳紹霆沉著臉色歎了一口氣,沒有說話了。不過他心裏倒是對這次拯救行動更有把握了,因為既然巡警營都把人拷打死了,自己這邊再拷打出人命來也就是情理之中的事情。
倪端歎了一口氣,說道:“同誌,這次事出突然,純屬意外。現在咱們還是不要計較這些了,等下就將你和另外一個同誌帶出去。”
李福林點了點頭,心中無限悲愴。
大約半個小時過後,一切手續都辦理妥當,張文普還殷勤的詢問要不要派一些巡警沿途護衛,吳紹霆冷笑的反問,難道新軍還比不上巡警?
張文普隻當吳紹霆現在正在怒火頭上,於是不再多說什麽。
不過吳紹霆還是讓張文普準備了一輛馬車,他不可能提著人步行返回西郊去。張文普馬上就把一輛巡警專用的馬車套好,交給了吳紹霆使用,並且還說不必急著歸還,過幾天他會派人親自登門領回來。
在返回西郊司令處的路上,倪端將整個計劃全部告訴了李福林,讓李福林做好配合準備。
李福林對吳紹霆的同盟會身份還是很懷疑,倪端不得不把吳紹霆的事情又解釋了一遍。
吳紹霆從始至終沒有說什麽話,甚至也沒有打算道歉,畢竟李福林是違背了黃興、廖仲愷製訂的計劃,正是因為他及時出手阻止,否則同盟會的名譽隻怕真的是一掃而淨。
李福林在得知吳紹霆是事後才加入同盟會的,一臉無可奈何之色,這次誤打誤撞害死了自己兩個好兄弟,真是太不值了。
吳紹霆掏了一包煙出來,散給李福林和他另外一個兄弟一人一支。
“先抽一根定定神,咱們離西郊還有一段路。”他不冷不熱說了道。
李福林坐起身來,向倪端討火柴。
倪端摸了半天身上沒帶火柴,無奈的聳了聳肩膀。
吳紹霆把自己的火柴又取了出來,一言不發的拋給了李福林。
李福林點燃了卷煙,長長的吸了一口氣,神色總算好轉了一些。
倪端這時說道:“李福林同誌,你還不知道,這次拯救你的計劃,全部都是震之一手操辦的。而且為了救你,他現在還頂著很大的風險。”
李福林怔了怔,將信將疑的問道:“此話當真。”
倪端微微笑了笑,說道:“這件事我還用的著騙你嗎?”
李福林歎了一口氣,默然了一會兒之後說道:“早知道當初就不應該抓我,現在可好,上麵交代的任務辦砸了,還枉死了兩個兄弟的性命。真不值呀。”
這時,吳紹霆深深吸了一口煙,長長的吐了一口氣,他回身看了李福林一眼,語氣十分鎮定的說道:“我知道上次的事情讓你我誤會很大,我也不知道該怎麽化解你我的恩怨。這次如果順利的救了你,大家就一報還一報。如果失敗了,大不了我這條命陪你一起死。”
李福林沉默了片刻,他發現吳紹霆還真是一個有血性的漢子,自己闖蕩江湖這麽多年,最願意結交的便是這樣的人。他又想到綁架張小雅的那天晚上,吳紹霆也許並不知道自己的身份,但是卻敬重自己是條漢子,所以讓教自己在受審時不要牽扯革命黨,可見對方果然是性情中人,也足以證明那次衝突是一場誤會。
“震之兄,我李福林不是斤斤計較的人,既然是一場誤會,而你又如此大費周章的救我,這份人情咱們算是扯平了。至於今晚就算失敗了,我李福林也絕不怪你。”他忽然開口了,語氣帶著幾分敬重之意。
“你放心,今晚不成功則成仁。既然大家同為革命事業奮鬥,無論生死咱們都是好兄弟。”吳紹霆微微笑了笑,豪氣萬千的說了道。
“對,無論生死都是好兄弟。”李福林熱血了起來,大笑著說了道。
其實吳紹霆也曾經考慮過,在從巡警營回來的路上安排一幕劫車的情況,省的還要把李福林帶到第一標去受審那麽麻煩。不過劫車肯定要死人,不死人那就是太假,既然這次是為了拯救革命同誌,豈能再讓其他革命同誌犯險?
更何況,就算不計較死人的情況,發生劫車的事件也太巧了,很容易引起官府的懷疑。到時候隻怕會牽扯出二十四鎮裏更多的革命黨人,那就太不劃算了。
之所以一定要讓李福林過一趟第一標司令處,目的就是掩人耳目,不會讓人懷疑這件事跟吳紹霆、倪端等人有關。再者如果事情順利,李福林這個人在官府檔案上就是一個死人,這樣就更利於李福林日後進行革命活動了。
正因為如此,吳紹霆不怕麻煩,隻要操作得當,自己的計劃要遠遠比劫車更為便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