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月初一這天,孚琦親自主持了第一次檢閱,陸軍衙門所有官員都到場參與視察。
不過這次檢閱最終無果而終,因為整整一天的時間,二十四鎮全軍都在排列隊伍的位置和順序。第一標認為既然自己頂著“第一”的番號,應該是第一支進場的部隊,不過騎兵標卻聲稱騎兵移動速度快,如果押在後麵的話隻怕會踩到前麵的步兵。
無奈孚琦一介書生,對行軍布陣之事一點都不懂。而二十四鎮的兩位名譽都統就更不用說了,隻是坐在一旁翹著二郎腿喝著茶,什麽事都不管。除了這些大人們之外,二十四鎮標級將領官職相當,誰都不服誰。一直鬧到下午,士兵們都快坐在地上睡著了,可是依舊沒有定論。
這時,秘書官王長齡想到了吳紹霆,他走到一臉苦惱的孚琦麵前,提議道:“大人,吳紹霆不是最擅長練兵嗎?不如讓他來主持大局吧。”
孚琦搖了搖頭,歎息道:“你看看這些標統們,他們自恃官職不服氣,吳紹霆區區一個營長,他能壓得住這些人?”
王長齡笑道:“可是大人,現在亂下去也不是辦法呀。不妨先把這些標統召集起來,然後由大人親自下令讓吳紹霆出來指揮,這些標統就算看不起吳紹霆,也是不敢違背將軍您的命令呀。更何況這幾個標統當中,莫大人和韋大人都很欣賞吳紹霆,由他們兩位出麵,其他人還有什麽不服氣的呢?
孚琦沉思了片刻,最終點了點頭,說道:“好吧。隻能先這樣了!”
就這樣,吳紹霆再次站了出來。
他先召集了三個標統、一個總參謀還有輜重營總管帶,親自布置了各路部隊入場順序和進場後的位置所在。他讓軍樂隊在前麵領隊,步兵緊接著軍樂隊入場。
之所以讓步兵在前,因為步兵進城之後站立位置要比騎兵和炮兵容易的多,而且遇到占錯位時也能靈活的調整,如果讓騎兵先進場的話,在大校場上站位會很麻煩,一旦有什麽意外無法調整。
步兵過後是騎兵,接著是炮兵,輜重兵殿後。協商完畢,雖然騎兵標標統不是很痛快,但是卻因為找不到任何反駁的理由,隻好就這麽認了。
吳紹霆又帶著標統們來到大校場的中間,讓軍需官找來一桶子石灰粉。他將整個大校場用石灰粉劃出了好幾個片區域,然後將這些區域分配給各個營,入場之後就站在所分的區域裏。因為是目測,沒辦法太精確,於是現場讓士兵們排列一次。
全標士兵都站在大校場,吳紹霆根據實際情況又做了調整,最後總算確定了下來。
他讓各個標、各個營、各個隊的所有長官都記清楚位置,誰要是走錯了,闖出了亂子,一定重罰不饒。
原本還打算實踐演練一遍,可是分配完畢之後天色已經黑了。沒辦法,隻好明日再繼續。
從初二到初九這幾天時間裏,二十四鎮一直都在演練受閱步操。雖然因為各標受訓情況不一致,演練時看上去有些別扭,但總算是能夠勉強達成默契。
孚琦依然不見得高興,因為隊列步操隻是審查檢閱的一部分,除此之外還要考驗全鎮的實戰演習技巧。現在看來步操都是磕磕碰碰不順利,更別說實戰演習了。
實戰演習是沒有辦法提前訓練的,這個項目由練兵處派下來的檢閱軍官團,在到達受閱地之後,根據實際情況與受閱部隊主官一起擬頂。
正因為如此,才讓孚琦深感頭疼,心中一點把握都沒有。
不過事已至此,他隻能靜靜等待結果的到來,好在二十四鎮已經訓練兩年有餘,總應該有一些值得稱道的本錢了。
在這幾天時間裏,陸軍衙門也接到了京城的消息,練兵處派往廣州的二十四鎮檢閱軍官團已經從天津出發,預計十六日就能到達廣州。孚琦一方麵要籌備迎接工作,另外一方麵還要督導訓練,忙碌的甚至有時候直接就在西郊這邊留宿了。
二月十四日,練兵處軍官團發來電報,他們的船已經抵達廈門,兩日之後的早上將會準時進入廣州港。
廣州這邊的迎接工作已經準備的差不多了,孚琦讓陸軍衙門打掃了招待所,同時也安排了迎接的儀仗。他不是一個浮誇的人,無非就是練兵處對二十四鎮的正常檢閱,以身份官職來論,廣州將軍要遠遠比檢閱軍官團主席高得多,所以沒必要弄那麽大的派場。
轉眼間十六日就到了。
天天剛亮時,二十四鎮軍樂隊以及一眾高級軍官,在孚琦的帶領之下就進城來到了廣州碼頭。營級以下的軍官並沒有安排到場,那樣的話人數也太眾多了一些,但是吳紹霆卻是一個例外。因為這次隨同檢閱軍官團一同前來的,除了練兵處外籍軍事顧問之外,還有各國使館的武官。考慮吳紹霆是西郊軍營難的懂得德語的軍官,因此就隨同一起來了。
但凡大清國有什麽大型的軍事活動,各國使館必然會派遣專業人士到場觀摩。
雖然名為觀摩,其實還是一種間諜行為。帝國列強很關心自己獵物的發育狀況,如果大清國突然有一天建立了一支超級部隊,這必然會引起各國軍政界的風波。
二月的天氣雖然要晴朗一些,可是寒風依然犀利。數十多名二十四鎮和陸軍衙門的軍官披著厚實的軍披風,站在被清場一空廣州碼頭岸上,每個人的臉色都各有不同。一開始大家還能忍受清晨的溫度,十幾分鍾過去之後,有幾個上了年紀的官員開始瑟瑟發抖了。
就在眾人漸漸泛起抱怨聲時,遠處航道上傳來了一聲悠揚的鳴笛聲。沒過多久,一艘高掛著大清龍旗和陸軍軍旗的汽船出現在視線之內,隱隱約約還能看到汽船甲板上站著人影在招手。孚琦下令讓軍樂隊開始奏樂。樂隊指揮站在樂手最前方,煞有其的的調整了一下自己的姿勢,然後開始揮動指揮棒。
晚清於1906年成立陸軍部之後,譜製了一首陸軍軍歌。這支軍歌後世稱其名為《中國男兒》,並且一度成為大清帝國的代國歌,直到1911年嚴複寫出《鞏金甌》成為正式國歌之後,才成為陸軍專用。
現在軍樂隊演奏的軍樂,正是這一首《中國男兒》。
反複演奏了兩遍之後,汽船總算放緩了速度,利用慣性開始向船位停靠。一番周折,船隻總算靠岸下錨,船員和碼頭工人開始對接梯板,讓乘客們下船。軍官團的那些官員們早就在甲板上等候了,中國軍官們都是一副肅然之態;可是讓人感到不和諧的,卻是那些外國使館的武官,這些洋鬼子竟然連家眷都帶來了,兩兩摟在一起,一片歡聲笑語,似乎根本不是在出差,而是旅遊度假似的。
梯板架接好了,幾個侍從官和一個秘書官先行走下船來。秘書官徑直來到孚琦麵前,敬禮罷了又是一陣寒暄,他的責任是負責向孚琦介紹軍官團成員。
孚琦也讓陸軍衙門幾位翻譯上前做好準備,吳紹霆於是就來到了孚琦的身後。
軍官團陸續從船上走了下來,為首一人是一位五十多歲的長者,留著大八字胡,一身筆直的北洋新軍高級軍服,胸口還掛著兩個鋥亮的勳章。不過他個子不算高,戴著一定高禮帽顯得上下比例失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