經過一番抽樣檢查,謝爾曼醫生確定吳紹霆的傷勢並無大礙,打了一支小針然後又喝了一些鹽水,就這麽了結了。吳紹霆讓鄧鏗去上海俱樂部調一批人過來,在宋教仁的病房外麵戒嚴,不許任何人進出。下午,謝爾曼醫生放出了宋教仁情況危急的消息,一直守在大廳裏麵應付其他國民黨黨員的廖仲愷、於右任等,全部大驚失色,紛紛上樓湧到病房門口。
“諸位先冷靜,不管怎麽說,醫生還在努力的為宋先生救治,大家不要這麽吵吵鬧鬧,這裏是醫院呀!”守在門口的鄧鏗攔住了眾人,一邊安慰一邊阻止他們繼續前進。
“漁父現在如何了?我們什麽時候可以見他?”廖仲愷急切的問道。
“應該還要一會兒時間,醫生吩咐過,宋先生情況很不穩定,必須在一個安靜的環境下繼續治療。你們現在進去,隻會影響醫生動手術。”鄧鏗委婉的說道。
一個懂得醫療工作的國民黨黨員問了道:“為什麽不在手術室做手術?”
鄧鏗不疾不徐,十分冷靜的回答道:“具體情況我不太清楚。不過吳都督現在正在手術室,他說讓宋先生在單獨病房就診會更安全。”
於右任微微點了點頭,他用按耐不住的激勵語氣說道:“這是陰謀,這一定是陰謀。漁父兄以前出行從來都是一個人來一個人去,沒聽說有人陰謀暗害。偏偏是今天行將北上的時候,這不是巧合,這絕對不是巧合!陰謀,謀殺,政治陰謀!”說到最後三個詞時,他狠狠的揮動了一下手,憤怒之色躍然紙上。
廖仲愷又問道:“震之他的情況怎麽樣?”
鄧鏗臉色沉重,歎了一口氣說道:“醫生說都督的情況要比宋先生好一些,關鍵是子彈上有毒,是劇毒。”
廖仲愷臉色糾結到了極點,一個宋教仁一個吳紹霆,他們可都是國家棟梁呀!其他人的情緒也都不好,一個個唉聲歎息,私下還人在竊竊議論。
鄧鏗接著說道:“諸位還是不要圍在這裏了,都督吩咐我們要保護宋先生的安危,這個病房也是我們挑選最合適的地方。諸位在這裏等候也是無濟於事,如果有壞人混跡其中,隻怕我們也不好辨認。一旦有什麽消息,我一定第一時間通知諸位。”
廖仲愷微微點了點頭,轉過身去對其他人說道:“大家都下樓去吧,漁父兄吉人自有天相,不會有事的。我們站在這裏也隻會影響病房的秩序,漁父兄最不喜歡的就是因私廢公。行嚴,我們馬上去一趟警察局,看看他們有沒有說法。”
章士釗道:“這就去。”
眾人漸漸散去,走廊上隻留下兩個黨員協助照料。廖仲愷、章士釗下樓之後,直接就出了醫院向警察局去了。於右任則在醫院通訊室發了好幾封電報,一封到南京,一封到上海都督府,一封是國民黨黨部,他必須將這裏的情況隨時通知出去,以做好萬全之策。
吳紹霆並沒有在手術室,他一直在宋教仁的病房裏。此時,宋教仁斜靠著坐在病床上,臉上陰晴不定。吳紹霆站在窗戶邊看著外麵的情況,直到看到廖仲愷、章士釗他們離去之後他才稍微鬆了一口氣。
“漁父兄,演這場戲確實有些荒唐,若不這樣隻怕不好揪出幕後凶手。”他走回到病房中間,開口對宋教仁說道。
宋教仁長長的歎了一口氣,隨後他盯著吳紹霆,鄭重的說道:“我認為我應該站出去告訴他們真相,在這裏裝死太讓人笑話了。我不怕那些陰謀家還會再來行刺我,共和革命的大業不會因為我的死而停止不前!”
吳紹霆嗤笑了一聲,他攤開雙手反詰道:“告訴他們真相?你知道真相是什麽嗎?”
宋教仁怔了怔,忽然露出了一副懷疑的表情,嚴肅的問道:“震之,這是你策劃一場鬧劇嗎?在火車站我就發現你不對勁,你不可能反應那麽快!”
吳紹霆冷笑了起來,他快步走到宋教仁麵前指著自己的傷口說道:“我為什麽要策劃這場鬧劇?如果是我,我會用帶毒的子彈打自己嗎?子彈是不長眼睛的。”
宋教仁默然不語,可是他心中依然有無數的疑點需要解開,吳紹霆就是最大的一個疑點。
吳紹霆無可奈何的搖了搖頭,在病床床頭附近的一張軟椅上坐了下來,慢慢的說了道:“你知道我為什麽一定堅持送你去南京嗎?去年年底我在廣東成立了都督府特勤處,是一個諜報機關。年初時剛剛在上海設下一個工作站。”
宋教仁有些驚訝,詫異的看著吳紹霆,原本打算開口說什麽,可是欲言又止。因為他明白吳紹霆發展間諜機構的用意,畢竟這個年代太過動蕩,掌握一手優先的情報可謂有決定生死的重要性。
吳紹霆繼續說道:“上海站在一月二十日無意截獲了一封密電,雖然沒有直接說明刺殺行動,可是卻提到了你離滬北上的時間,地點,甚至還有車廂位置。這份電報轉發到廣州,我不太確定電報到底意味著什麽,可是我的特勤處分析了你的情況,國民黨大選獲勝,你已是準內閣總理,這種政治身份在國外都是要受到嚴格保護的。”
宋教仁問道:“電報是從哪裏發來的?”
吳紹霆聳了聳肩,一臉無奈的說道:“上海情報站當時隻是試運行,站長告訴我,那天他是在訓練一批實習的諜報員嚐試著捕捉一些無線電。我不太懂這些科技,但我知道每天我們頭上都有無數的無線電飄來飄去,以我們目前的技術還沒辦法查到非有線電報的來源。”
宋教仁皺了皺眉頭,他大致已經知道吳紹霆的意思了。
吳紹霆又道:“一方麵我不確定這是一封涉及暗殺的電報,另外一方麵我也不知道電報的來源,我不可能冒冒失失找到你,跟你說有人要刺殺你。所以我隻能親自來一趟上海,確保你安全到南京!”
宋教仁看著吳紹霆真摯的神態,微微點了點頭,歎道:“震之,多謝你了。”
吳紹霆苦笑道:“你隻要知道我不會害你就好。在公你是內閣總理,中國共和民主的希望,在私你也是我的朋友,同誌,革命導師。”
宋教仁笑了笑,鄭重的歎了一口氣說道:“能認識震之你這樣的好同誌、好朋友,是我今生最無憾的一件事。”
他頓了頓,繼而又問道:“震之,你下一步打算怎麽辦?”
吳紹霆沉聲說道:“我已經派人去追凶手了,如果能抓到活的,或許就能查出幕後指使者。如果抓不到的話,那情況就有些複雜了,必須小心慎重的暗中調查才行。”
宋教仁沉默了一下,繼而又問道:“震之,你認為這次可能是什麽人指使的?”
吳紹霆緩緩搖了搖頭,不確定的說道:“還不好說。不過我知道用不了多久,外麵就會盛傳這是我們的大總統袁世凱所為了。也許漁父兄你現在已經開始這麽想了。”
宋教仁奇怪的道:“難道震之你不這麽認為?”
吳紹霆又搖了搖頭,說道:“我從不胡亂猜測,必須有確鑿的證據。但是我有一點可以質疑袁世凱,如果咱們的大總統真要除掉你,他完全可以選擇炸火車的鐵路橋。派一個沒有水準的刺客來槍擊簡直太可笑了。”
他明白如果不是自己在旁邊策應,這個刺客是不會可笑的,隻怕宋教仁現在已經在擬遺囑了。他之所以這麽說,是希望通過旁敲側擊的方式提醒宋教仁,任何問題不要單看表麵。曆史上宋教仁案普遍認為是袁世凱暗中指使,就連天朝曆史教科書都不負責任的做出這樣的定論,這個案子嚴格的說到二十一世紀還是一個疑案。因為宋教仁死後得益之人不單單是袁世凱,還有孫中山。
袁世凱是一個實力派人物,他能逼迫南京政府北遷變成北京政府,這已經說明他是一個有鐵血手段的人。即便宋教仁北上組閣,真正掌控北京政府的還是袁世凱本人。退一萬步來說,袁世凱要殺宋教仁不會做的這麽漏洞百出!再者,不能在北京動手,也不至於在上海動手,這兩個地方都是政治敏感的區域。要動手也應該在途中。
宋教仁案之後袁世凱和孫中山的態度也讓人懷疑,袁世凱一直是主張依法辦案,黃興也讚同這個方式,而孫中山卻堅持武力討伐袁世凱。除此之外孫中山的得力追隨者陳其美公然派兵闖入警察局,將宋案檔案全部銷毀,禁止偵查;關押凶手武士英的上海模範監獄也是屬於陳其美治理,不到一個月武士英即暴死獄中。
這一切僅僅是後世史學家的推測,真正幕後凶手是誰毫無定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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