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紹霆知道岑春渲是故意把話往好的方向去說,可是自己現在這副樣子,還能怎麽辦?
想到這裏,一股氣惱漸漸湧上心頭,為什麽會是在戒備森嚴的婚禮上出現這種事?到底是誰非要下這樣的狠手!
“士元.........去,去把王長齡,去把倪映典給我.......給我找過來,我......我要問清楚......”
這句話是鄧鏗、岑春渲和何福光三人最不願意聽到的,吳紹霆剛剛蘇醒過來,身體受創十分嚴重,此時的蘇醒並不代表身體的沒事。若是在這一刻就要開始追究責任,隻怕會很不利於療傷和恢複。
鄧鏗凝重著臉色走上前一步,十分為難的說道:“大人,請您現在務必不要多想其他事,一定先養好身上的傷勢才是要緊。醫生已經說過了,大人您的傷勢非同小可,如果段時間內調養不好,隻怕......隻怕......”說到這裏,竟然有些說不下去了。
吳紹霆虛弱的追問道:“說,會怎麽樣!”
鄧鏗沉重的歎了一口氣,隻好說道:“隻怕左腿從大腿處要截肢......”
聽到這個消息,吳紹霆一時有些震動,但是很快又釋然開來。他知道現在生氣什麽用處都沒有,反而還會傷了自己的身體。這次爆炸案十之八九與北京遇刺案同出一轍,但從規格和陰謀上來看,顯然要比北京的更厲害了。從本能的推測來看,他不得不把這次事件再次聯係到陳其美身上,唯一的疑點就是陳其美如何能安排如此周密的刺殺,凶手竟然在戒備森嚴的大教堂神不知鬼不覺的安置炸彈,到底怎麽辦到的呢?
見吳紹霆默然不語,何福光又開口勸說了道:“督軍,王主任和倪司令已經深感愧疚,這兩天他們一直忙個不停,想法設法查出究竟是什麽人所為。昨天上午,他們剛剛從賓客名單中找到了線索,有一個賓客被冒名頂替了,爆炸案發生後那人便消失無影,特勤處和城防團正在全城搜查。”
吳紹霆艱難的說道:“無論如何,不寫一切代價,一定要......把人個我.......出來。兩次了,這是第二次了,這些宵小之徒......以為我吳紹霆不追究便是自認倒黴嗎?好的很......既然他們想要惹怒我......我一定要讓他們知道後果!!”
三人麵麵相覷,都不知道該說些什麽。他們現在最掛記的還是吳紹霆的身體,至於查出幕後行凶者那也是勢在必行,但好歹分一個輕重急緩。事情發生到這種地步,已經不能用惡劣來形容。在北京遇到的意外好在可以推說是政治原因,可如今在廣州自己的地盤上再次發生意外,除了個人情緒的私仇之外,實在沒有其他解釋。
沉默了一會兒,吳紹霆積蓄了一股元氣,再次說道:“去,去把王長齡和倪映典找來。”
鄧鏗怔了怔,再次勸說道:“大人,這件事還是稍後再議吧。”
吳紹霆堅持的說道:“你們以為我是要發脾氣嗎?現在不是發脾氣的時候,去,去把他們給我找來,我有要緊事要吩咐他們去做。”
鄧鏗一時拿不定主意,他看了看岑春渲和何福光。
何福光無奈的歎了一口氣,默許的點了點頭,示意鄧鏗遵照吳紹霆的意思去辦。
於是鄧鏗轉身走出了病房,在病房外麵等候消息的人們一擁而上,開始問長問短。
何福光神色嚴峻的說道:“我同意大人的看法,這次作案實在太狂妄了,若是不做出強力的回應,不僅吳大人您的尊嚴有失,我們廣東軍政府的顏麵也不保。等大人的傷勢有所好轉之後,我們再討論該如何報這個仇。”
吳紹霆臉色一片冷漠,若是等自己傷勢好了才行動,指不準還會有第三次襲擊,更何況即便自己躺在病床上,日子就了隻怕也咽不下這口氣。所以,該采取行動的時候,絕對不能優柔果斷,更不能心慈手軟。
他沒有回答何福光的話,沉默了一陣後,轉而問道:”這次爆炸,究竟有多少損失,一一的說給我聽吧。”
他很清楚爆炸的威力,再加上管風琴的坍塌,現場受傷的情況肯定很嚴重。單單看吊著手臂的何福光也能猜出當時的慘況。
何福光沉了沉氣,語氣低落的說道:“情況不好。炸藥的威力不算大,但炸壞了教堂的大管風琴和牆壁,連天花板都被震下來好一些。管風琴師當場死了,神父重傷不醒,前排好幾個客人都受重傷。張老先生現在還躺在病床上,醫生正在輸血;韋師長肩膀被砸爛了,診斷出來的是肩骨碎裂;龍旅長......唉,左邊耳朵缺了一半;張家有兩個親戚昨天剛剛斷氣,您祖家的一個親戚也遇難了。至於其他還算安好。”
吳紹霆聽完了何福光的話,心中一片沉痛,原本是自己的婚禮大典,坐在前排的不是自己的好友就是自己的得力部下,這次炸彈真是凶狠至極,把整個廣東軍政府的領導班子都給波及到了。他盡量讓自己往好的方向去想,現在不能動怒,無論如何要先保住自己的身體,這樣才有複仇的資本。
“一邊抓人,一邊從炸彈開始追查,找到炸彈的出處,或許可以直接揪出幕後凶徒。”他用嘶啞的聲音再次說道,雖然每一次開口說話都是一種難受,可有些話不得不立刻說出來。
“我記下來了,回頭就通知特勤處。”何福光點了點頭。
“另外,崇石,你是參謀總部的最高指揮官,越是在風頭浪尖時,越是要掌控好省裏的軍隊。你明天就回去坐鎮,把姿態給我擺出來,讓所有人都知道我們不是好惹的。絕不能在這個時候漏出空子,讓外麵的人有機可圖。”吳紹霆再次說道,因為兩次說話隔得太緊,氣虛跟不上,剛說話便劇烈的咳嗽了起來。原本說話已經很痛苦,而這咳嗽時更痛苦,就好像有一把刀子從胸腔往上捅,腥甜的味道湧進了口腔。
“吳督軍,你趕緊少說兩句,這些事我們都懂,我們都懂。”何福光連忙說道。
“醫生說你現在不能喝水,盡量留一份元氣吧。剩下的事你放心,我們一定都辦妥。”岑春渲也哎聲歎息的說道。
這時,鄧鏗又回了來,不過王雲和倪映典並沒有來。
吳紹霆沒有力氣再說話,隻好用詢問的眼神盯著鄧鏗。
鄧鏗走近一步,盡量讓自己臉色顯得平靜,說道:“大人,王主任的人正在東莞,我已經發電報叫他回來了。倪司令現在海軍基地組織封鎖海灣,排查船隻,大概要兩個小時的路程返回。您看......不如等明天再見吧。”
吳紹霆暗暗的歎了一口氣,他現在著實的太虛弱,就算王長齡和倪映典他們來了,隻怕自己也沒有多餘的力氣再說話。他緩緩的點了點頭,表示就按照鄧鏗的意思去辦,隨後沉沉的閉上了雙眼,分布清楚究竟是睡覺還是又昏迷過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