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月份的日本天氣漸漸有了轉涼,橫濱內田書院最近顯得十分清靜,前段日子孫中山每天都在苦思冥想中國革命的出路,可是想來想去都感到有糾結難解的地方,索性趁著氣候的舒適,讓自己徹底放鬆了下來,順其自然的等待靈感爆發。
直到這天午後,蔣誌清風風火火的從外麵跑進後院,總算打破了原本寧靜的內田書院。
孫中山剛好與內田平三在後院散步閑聊,看到蔣誌清神色匆匆的樣子,頓時都有些好奇起來。不等蔣誌清走近,孫中山先一步問了道:“誌清啊,這麽急是要去哪裏?”
蔣誌清剛才沒有看到孫中山和內田平三,一時竟有些慌張。他支支吾吾了一陣,年輕人還是缺少了一些靈活,竟然說道:“呃,先生,呃,沒什麽,我落了一件東西在房間裏,趕著回來取,等下還要出去買一份報紙。”
他心裏麵藏著一些消息,正急著要去找大哥陳其美問個明白,在此之前他不想出賣陳其美讓孫中山提前知道這個消息。但是他沒有考慮到,自己能得到的消息,遲早孫中山也會得到,一時的隱瞞根本無濟於事。
孫中山倒是沒有多想什麽,微微點了點頭就讓蔣誌清去了。
蔣誌清趕緊來到側院陳其美的居所,此時剛剛過了午飯的時間,陳其美正在房間榻榻米上午睡。他顧不得什麽禮節和尊敬,直接拉開了木扇門,連鞋子都忘記脫掉,一頭衝到了裏麵。陳其美睡得不算太深,聽到動靜一股腦驚醒過來,很快從榻榻米上坐直身子,用一種帶著戒備和疑惑的目光盯著蔣誌清。
好一陣過後,陳其美才醒過神,責備的問道:“誌清,你這是要做什麽?”
蔣誌清臉色十分嚴肅,直接的問了道:“大哥,廣州的事情是不是安排的。”
陳其美沉默了很久,表情反而越來越疑惑,他有些生氣的說道:“你到底在說什麽,什麽廣州的事情是不是我做的?我這些天不都在內田書院嗎,我做過什麽你難道還不知道?”
蔣誌清覺得陳其美在欺騙自己,他大聲的說道:“上個月二十八號,吳紹霆在石室聖心大教堂舉行婚禮,大教堂突然發生了爆炸。到目前已經有六個人喪生。大哥你說吧,究竟是什麽原因,你一定要跟吳紹霆過不去,非要置他於死地呢?”
陳其美聽到這個消息,一下子振奮了起來,趕緊追問道:“你是從哪裏得來這個消息的,吳紹霆他死了嗎?他本人死了嗎?”
蔣誌清看到陳其美這個樣子,心中更是有些惱火,看來這件事真的是陳其美暗中指使了。他雖然不是站在吳紹霆的立場上,但也不覺得吳紹霆有什麽該死的地方,要說是為了重振革命,反而孫先生現在更需要拉攏吳紹霆的支持才是,到底是什麽原因大哥一定要讓吳紹霆死呢?北京的刺殺他是知道內幕,但卻沒有發表任何異議,這關鍵是自己出於對陳其美的信任。可如今發生在廣東的事大有不同,這完全是在激怒吳紹霆,對革命一點好處都沒有。
“大哥,你到底是怎麽了?難道你還沒有意識到這件事的嚴重性嗎?第一次就算了,國內的聲音好不容易平息下來,您現在可好,又鬧出更厲害的刺殺。吳紹霆絕對不會善罷甘休的。”他又急又怒的說道。
“誌清,你這是什麽態度?我倒要看看吳紹霆能怎麽樣?你先告訴我,他到底死了嗎?”陳其美讓自己的小弟這麽訓斥,若是換作別人,早就一耳光招呼過去了。
“沒有,消息沒有說他到底死了沒,現在我們也不清楚。大哥,這到底是為什麽?”蔣誌清深沉的說道。
“什麽為什麽?誌清,難道我做什麽事還會跟你隱瞞嗎?我實話告訴你,這件事我壓根就不知情。就算我想吳紹霆死,也會量力而為,廣州是他的地盤,倒是你教教我怎麽去把一顆炸彈放進婚禮的大教堂裏?用用腦子。”陳其美惱火的說道。
蔣誌清怔了怔,他很了解陳其美的性格,既然第一次刺殺行動都讓自己知道了,自然沒必要隱瞞第二次行動。可是隨之而來他又更疑惑了,如果不是陳其美所為,究竟是什麽人要對吳紹霆下毒手?
“可是......可是大哥,那這件事到底是......是怎麽回事呢?”他很局促的說道。
陳其美沉思了片刻,他自己也想不通,不過對自己而言,吳紹霆在北京公開發表支持北洋政府的言論,勢必會得罪昔日同盟會的很多熱血同誌,說不定是他們所為的。
“不管是誰,反正是做了一件大好事。真希望吳紹霆給炸死,也算是為咱們出了一口惡氣。”他亢奮的說道。
“大哥,話可不能這麽說。北京的那次刺殺已經走漏了風聲,如果找不出這次廣州爆炸案的人,隻怕很快輿論會把矛頭指向大哥你的。再說,我真看不出吳紹霆死了算出哪門子的惡氣。這件事會很麻煩的。”蔣誌清看著陳其美若無其事的樣子,更是焦急萬分了起來。
“哼,他有什麽證據?別說北京那次我不怕他,這次發生的事情與我沒有任何關係,我會怕他?哼,走著瞧,我巴不得他早點死。”陳其美痞性十足的說道。
“唉!!大哥,你怎麽......”蔣誌清真不知道該怎麽向陳其美解釋。
“誌清,其他事情你別管,你趕緊去打聽清楚,吳紹霆到底死了沒有。”陳其美拋開所有雜念,認真的說道。
“好吧。”蔣誌清十分無奈,不過他覺得即便現在著急也沒什麽用。既然廣州爆炸案不是大哥陳其美策劃的,現在一點線索都沒有,根本是無計可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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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天晚上,孫中山也得知了廣東發生的爆炸案。
晚飯還沒有吃完,他直接找來了蔣誌清和陳其美,簡單的談了談這件事,然後三個人一起去見內田平三。
見麵之後,孫中山把這件事告訴了內田平三。
內田平三顯得很驚訝,但是這種驚訝隱隱約約又有幾分做作,仿佛他是知道這個消息,但是又故意裝作是第一次聽說似的。
“會有這樣的事?我一定要把這個消息發到東京去詢問一下,看看究竟是什麽樣的情況。”他煞有其事的說道。
“這次爆炸案實在太嚴重,當務之急我希望能盡快得知吳將軍的安危情況。”孫中山十分關切的說道。
“我明白了,我相信明天或許就會有更詳細的消息。”內田平三一邊點著頭,一邊說道。
“怎麽會這樣?究竟是什麽人要對付吳將軍呢?”孫中山頗為憂慮的歎了一口氣,語氣凝重的問道。
內田平三有意無意的向陳其美瞥了一眼,陳其美察覺到這股目光,臉色十分不好看。北京發生的刺殺行動他就故意隱瞞到現在,一直沒有向孫先生做交代,多多少少是有一些心虛的,畢竟自己的計劃完全沒有見到效果,所有努力都變成了白費。至於這次廣州事情,確確實實與自己沒有關係,但是在此之前他曾經跟內田平三單獨的談過,故意透露了一些北京刺殺案的內幕,很顯然內田平三現在是在懷疑自己了。
最終,內田平三什麽話都沒有說,似乎是願意為陳其美保密似的。
陳其美心中很鬱悶,他意識到蔣誌清說的很對,因為北京的行刺行動,現在很容易讓人聯想到廣州案也是自己所為。他並不是擔心什麽,隻是不喜歡受這樣的委屈。
這時,內田平三沉吟了一聲,然後轉向孫中山說道:“孫先生,依我看,不管是什麽人所為,現在您在日本也無法處理那麽多事情,索性還是不要多去理會。最近聽說您有計劃重新整頓*的組織,我個人認為這是很好的事情。一旦你有具體的計劃,我會第一時間通知頭山先生和平山先生,我相信他們多多少少都會給與支持。”
孫中山緩緩的點了點頭,不過眉宇間依然有憂慮,他語重心長的說道:“現在我所擔心的還是國民黨,循初他們都還在國內經營國民黨,如果我貿然進行改組,隻怕會造成革命大局的分裂,這很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