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天的會議結束之後,軍政府所提出的大部分議案都得到了通過。不僅僅是這些關於鼓勵民間的議案,自然還有關於銀行內部機製的整頓和精簡,雖然觸碰了一些人的利益,可一則畢竟是為銀行大利益著想,二則吳紹霆的威風誰也不敢不從,沒有人敢不服氣。
十二月下旬的一天,吳紹霆帶著張小雅回張家別墅吃一頓便飯。
自從張小雅搬入都督府,當天晚上因為顧慮到張小雅的身子孱弱,吳紹霆並沒有與新婚妻子發生關係。張小雅每天晚上睡覺時都有一種莫名的緊張和期待,久而久之整個人的心情都不太好。吳紹霆錯以為張小雅是思念家人,所以這天才主動提出張家聚會。
午飯過後,吳紹霆正好有一些事情要與張直談一談,所以就先讓張小雅和昔日張家熟悉的女傭在一起小坐,自己則跟張直在後花園散了一會兒步。
“嶽父,轉眼又要過年了,前陣子跟銀行股東們開的大會,很多新政策就要落實下來了。尤其在明年開春之後,我還有不少推動咱們廣東發展的大動作。到時候還希望嶽父您這位商界宿老鼎力支持了。”吳紹霆平靜的說道。
“震之,你這話太見外了。且不說你我是自家人了,就算不是自家人,我難道還不幫吳督軍嗎?”張直嗬嗬的笑著說道。
“有嶽父這句話,我著實就放心了。不過對嶽父你手頭上的生意,有一些話我不得不說一說,哪怕嶽父權當是一則建議也好。”吳紹霆接著說道。
“但說無妨。”張直好奇的看了吳紹霆一眼,隨後說道。
“以前嶽父你是洋行的買辦,手低下的家業也大多是跟著洋人的需求在走,幾乎各行各業都有涉及。雖說這些都未曾虧過錢,可是如今境況大有不同,我廣東省正是蒸蒸日上之際,難免會有一些需要優先扶持的行業。這些行業若交給外人來辦,銀行、政府把資源都投在外人身上,終歸是不穩妥的事情。”吳紹霆詳細的說道。
張直當然知道吳紹霆的意思,好歹他也是廣東聯合銀行的股東之一,又在軍政府內部主持商務部,前不久的大會議上軍政府的幾項財經政策,已經明顯說明即將振興工業。工業在中國是一個大投入少回報的行業,關鍵是技術不盡人意。這次吳紹霆有這種決心嚐試扶持工業,可見所承擔的風險壓力不小。
“震之,你的意思是.........”
“與其交給不熟悉的人來操持這些重要的行業,還不如交給可信任的人來全權負責,如此一來軍政府那邊也更好掌控,不用擔心外人肆意亂來。再者,我們與洋人交換的一些工業技術也放心交給自己人來運用。”吳紹霆說出了自己的意思。
“震之,你是想讓我來壟斷工業發展?”張直皺著眉頭說道,工業這種吃力不討好的事情,就算他口氣再大也不敢一口氣吞下去,隻怕還沒咽進肚子裏去,自己已經先被憋死了。
“倒不完全是這個意思,主要是想將官辦工業交給張家來操持,做一個領頭羊罷了。誌誠是廣東兵工廠總辦,又是黃埔機械公司的總經理,張家在香港還有一家零件加工廠,這些都已經跟工業頗有淵源了。之後我可以把德國人的一些設備勻一些出來,嶽父隻需用這些設備另起爐灶,建立一家大型工業公司即可。”吳紹霆帶著一絲微笑說道。
“這樣可行嗎?”張直仍有一些猶豫。
“嶽父放心,工業投資雖然不小,但是別的不說,銀行那邊給您貸款的便利絕對優惠於其他外人。從我的角度來說,無論如何官辦工業是一定要做起來的,哪怕萬本一利,這種開拓的氣勢也決不能減弱。”吳紹霆堅定不移的說道。
聽到吳紹霆的這番話,張直心裏總算有數,隻要吳紹霆和軍政府決心撐起廣東工業,縱然廣東工業前二十年一直虧損,對自己來說也是有利可圖的事情,最起碼不會傷本。
“既然如此,於情於理我都應該幫這個忙。”張直緩緩的點了點頭,答應了下來。
“不過正如我所說,嶽父大人您現有手頭上的生意太複雜,要麽就停了,要麽轉手嫁給其他人來接管。官辦工業可不是兒戲,我吳紹霆是下了千般萬般的決心要好好發展工業實力,所以希望嶽父您能全心全意、一心一意的來做好這件事。”吳紹霆十分嚴肅的說道,他的眼睛裏充滿了一種磅礴的氣勢,仿佛身後是萬丈懸崖,身前則是重重迷霧,退是死,進是未知,隻能進而不能退。
“這......震之,有一句話叫‘不能在一棵樹上吊死’,震之你交給我辦的事情,我必然不會掉以輕心,我手頭上現成的生意已經成型了,平日縱然我不去打理依然能自顧自的牟利生財,何必要轉手出去呢?”張直十分不情願的說道。
吳紹霆冷峻著臉色盯著張直,看來張直是不明白他的一番新意,正因為張家與自己是親家,所以自己才有心思把最重要的“產業”交給張家來操持。他的想法是讓張家成為控製工業發家致富的大家族,甚至在日後一旦有人提到廣東工業就會立刻想到張家,而提到廣東張家則會立刻想到工業大亨。
他心裏當然明白,工業不是一年兩年能發展成型的行業,這是一種大投入放長線甚至還要麵臨最終失敗的風險的行當。嶽父張直做為一個有產業有根基的商人,而且已經上了年紀,理所當然沒有昔日的拚勁,也沒有信心來冒這個風險。
“這樣吧,嶽父,你現在手下的生意全部交給張小雅,若嶽父擔心張小雅雙目不便,也可以派人幫忙照料。從此以後,嶽父您就專心致誌經營官辦工業,可好?”他做了一步退讓,正好也能為張小雅這個有從商宏願的女孩子有點事情做。
“震之,你這是什麽意思?”張直聽了吳紹霆的話,非但沒有寬心,反而勃然大怒了起來,“小雅已經是出嫁的人了,現在她又是雙目失明,本應該在都督府享福調養,你怎麽能還讓她拋頭露麵的去打理商事?”
“嶽父,小雅是什麽性子難道你還沒有我清楚嗎?四年前我認識小雅就看出她是奇女子,若是給她機會必然能早就一番奇偉的大事業。更何況嶽父你先前不是已經說了,張家現成的生意已經自成體統,反正是清閑的事情,隻不過是掛一個名號罷了。”吳紹霆堅持說道。
張直重重的歎了一口氣,臉上的表情依然有不情願,並非是不願意放手手裏的生意,張小雅是自己的親生女兒,交給她也還算是自家人的生意。隻是他覺得這麽做實在是難為張小雅,一介女流之輩就算雙眼沒有失明也難當這份操勞。
就在這時,花園廊廳上傳來了張小雅的聲音:
“爹,你還是聽紹霆的話吧,我也很想接管我們張家的生意。若爹一心讓我做一位闊太太,那我還不如終身不嫁。紹霆認識女兒不短,他了解女兒的心思,所以才跟女兒合辦了果汁公司。現在張盛霆公司已經越變越大,甚至都開到外國去了,隻可惜這些不是女兒一手努力得來,所以女兒很不甘心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