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一早,鄧鏗來到南廳向吳紹霆確認黃埔陸航分校的撥款。
吳紹霆看完預算匯報,覺得有些奇怪,鄧鏗竟然拿了兩種預算方案,第二種是在之前德國飛行顧問團在廣州勘測的估測費用。
“這是什麽意思?”吳紹霆指著第二種方案向鄧鏗問道。
“呃.........培根少校讓我把兩份預算都那給您看,他說如果您現在後悔還來得及。”鄧鏗遲疑了一下,如實的回答道。
培根少校是德國飛行顧問團推選的主席,也是吳紹霆這次聘請的飛行教練中軍銜最高的德國空軍軍官。鄧鏗送來的款項預算,露州航校建設費用需要六十萬,而在廣州僅僅需要四十萬,甚至後者比前者的工期還能縮短百分之三十以上。乍得一看,培根這位外國友人是在為吳紹霆的財政做打算。
不過吳紹霆心裏很清楚,這些德國飛行員們更喜歡廣州這樣繁華的城市,而不是在荒郊野嶺各種不方便的露州,所以一直嘀咕著希望他能改變主意。他冷冷的笑了笑,隨後把第二份預算撕掉,拿起筆在第一份預算後麵簽上大名。
鄧鏗歎了一口氣,隨後忍不住問道:“霆帥,我也十分好奇,到底為什麽一定要在露州建設航校呢?那裏實在太遠了,又沒有鐵路,從黃埔軍校出來再轉去露州,太多複雜了。”
吳紹霆淡然一笑,很輕鬆的說道:“你不覺得露州距離南寧很近嗎?”
鄧鏗不禁一怔,心頭有一種開竅的覺悟,不過他沒有繼續多想下去。
吳紹霆也沒有多說什麽,總之在露州建立航空學校有很多因素,除了戰略上的需要,還要方便保密和戒備的因素。
“行了,你這段時間多加盯著露州的工程,盡量抓緊一些。另外讓秘書處擬一份聘書,我想聘請漁父擔任露州陸航學校的院長。”
“啊?宋先生擔任校長?這.........”鄧鏗大感唐突。他認為宋教仁是一個革命家、政治活動家,八竿子與陸航學校打不著關係,聘請一個毫不在行的人來主掌技術行業,這簡直就是驢頭不對馬嘴嘛。
“不是校長,是院長,陸航學校是黃埔軍校的分校。其他事你不要管,隻管按照我的吩咐把聘書派下去就是。”吳紹霆強調的說道。
他這一舉並不是希望宋教仁能為陸航學校帶來什麽發展,隻不過是借此機會把宋教仁拉入夥而已。院長看上前是一個重要職位,但是正如他是黃埔軍校校長,又如王和順是警察學校校長一樣,校長不一定管事,隻要有一個成熟的班底來幫助運作即可。當然,他也寄托一定希望,如果宋教仁能加入國民共進會,代表黨組織在航校裏開展政治思想工作,那真是再好不過。
他不會讓宋教仁僅僅屈居在荒郊野嶺的學校裏,陸航學校院長一職僅僅是拋磚引玉。一旦宋教仁答應下來,他還會安排另外一些更正式的兼職。
“我明白了,這就去安排。”鄧鏗正準備轉身離去。
辦公室的房門忽然被人敲響,走進來的是一個滿是絡腮胡子的洋人,正是中德張盛霆軍械公司的總經理錢德勒。
錢德勒看見鄧鏗,笑眯眯的打了一聲招呼:“早安我尊敬的鄧副官,昨天晚上就準備找你的,不過想了想,還是覺得自己親自來向將軍閣下通報喜訊更能表達我的心情。”
鄧鏗回頭看了一眼吳紹霆。吳紹霆對他罷了罷手,示意自己應付錢德勒就是。
鄧鏗離去之後,錢德勒一臉愉快的落座下來。
雖然中德張盛霆軍械公司中方持股占多數,名義上錢德勒隻是來替中德廠打工,不過因為幕後是德國人的支持,錢德勒仍然有幾許分量。
“錢德勒先生,我剛才好像聽到了喜訊?喜訊可是人人都愛聽的,你說吧。”吳紹霆帶著一些欣慰的說道。
“將軍閣下,沒錯,今天我特意帶來一個喜訊。我們中德公司繼自動步槍、迫擊炮之後,在昨天下午成功研發了第三種武器,真是不枉將軍閣下這一年來的投資了。”錢德勒喜滋滋的說道。
吳紹霆眯起了眼睛,錢德勒不提也就罷了,這一提立刻讓他想到了一筆財政漏洞。中德廠雖然也有自己的生產線,不過它最主要的仍然是新式武器試驗和研發,量產的工作大部分還是交給廣東廠在負責。可是在過去的十二個月時間裏,中德廠除了每個月上繳固定數量製式軍火之外,再也沒有更新的項目,反而消耗著與廣東廠差不多的經費。
要不是這一年廣東發展非常迅速,財政上看不到赤字,吳紹霆絕不會輕易把這件事忘記在腦後。拿著同樣的錢,卻隻能生產十分之一的貨物,這絕對是上了冤大頭的當。
他不急著追究這件事,總算錢德勒今天找到了自己,姑且先聽聽到底是什麽新軍火。他不疾不徐的說道:“是嗎?我差點都忘記中德廠的存在了,你快說說。”
錢德勒笑著說道:“中德廠完全利用中國工人的技術水平,研究出一種超大口徑的重機槍,能夠在五百米之內射穿一堵三十厘米的土牆,有效射程甚至超過了所有重機槍,最遠可達到四千米!”說到最後“四千米”時,他還故作誇張的伸出了四根手指頭。
吳紹霆一字一頓的問道:“大口徑重機槍?”
錢德勒連忙點了點頭確認道:“沒錯,口徑是二十二毫米,比馬克沁大多了。”
吳紹霆陰森的笑了起來,立刻反問道:“比馬克沁大多了,那比埃森兵工廠1902式速射機關炮的口徑呢?”
他真想站起身來給錢德勒一腳,這混蛋竟然拿機關炮來糊弄自己,說什麽是超大口徑的重機槍,二十二毫米的重機槍在戰場起碼要一個班的人來搬運。
錢德勒怔了怔,他沒料到吳紹霆竟然了解機關炮的背景,還拿出1902式宿舍機關炮來舉例子,頓時陷入了尷尬境地。支支吾吾好一陣之後,他立刻說道:“將軍閣下,其實......其實機關炮也可以定義為大口徑的重機槍,畢竟他的發射原理與重機槍相差無幾。更重要的是,這次真的是憑借中國技術水準研發出來的火炮......不,重機槍。它比埃森1902式更方便、更輕巧,也更加先進。”
吳紹霆冷冷的哼了一聲,質問道:“整整一年時間,每個月用了我差不多十萬的經費,到頭來就給我研發一挺機關炮?你知道一百二十萬我可以從德國購買多少機關炮嗎?你再說說,以我們中國陸軍的現狀,這機關炮我能用在什麽地方?”
錢德勒汗顏不止,他有虧心事,自然緊張不已,這一年來確實沒怎麽精心管理中德公司,相反還揮霍了不少經費,直到開春之後才倉促模仿了機關炮的技術,研究出一挺小口徑機關炮來。麵對吳紹霆的質問,他吞吞吐吐的說道:“將軍閣下,其實,其實這機關炮有很多用處,可以陣地固守提供強大火力,岸防,艦載,還有防空,都是不錯的選擇。”
吳紹霆腦海中靈光一閃,這架機關炮的誕生還真是時候,正趕上自己研究戰車和戰鬥機的檔口,正好可以把機關炮安裝在這些載具上。不過他臉色仍然沒有好看,畢竟一架完全可以模仿甚至進口的武器,付出了性價比完全不符合的代價。
“我給你兩個選擇,要麽你自己辭職,要麽從此以後中德廠經費降格為每個月五萬,並且兩個月之內你要給我拿出更實用的新武器計劃來。我要的是陸軍實用的裝備,你聽明白了嗎?”吳紹霆威脅道,他給了錢德勒最後一次機會。
“將軍閣下,你怎麽能這樣......”
“我現在不想聽廢話,你如果真一名德意誌帝國的勇士,那就更應該拿出你們帝國勇士的精神出來,而不是一味的找借口推脫責任。至於你的機關炮,索性做為一個教訓和激勵,我把它命名為錢德勒機關炮。如果你能完成我的要求,它就是榮譽,不能,那就是恥辱的罪證。”吳紹霆打斷了錢德勒的話,十分有力的說道。
錢德勒聽了這軟硬兼施、榮辱具備的一番言論,頓時心頭來了火氣。
“將軍閣下,我明白你的意思,兩個月的時間足夠了。我現在就告辭。”錢德勒站起身來,頭也不回的快步離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