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宴的派場果然很熱鬧,整個軍政府的後花園擺滿了桌子,除了參謀總部的官員之外,各路軍隊的將官以及成都本地士紳要員都到場助興,前前後後加起來足有上百位客人。
吳紹霆並沒有在酒宴上談及公事,隻是隨興的接受了眾人的熱情款待,觥籌交錯直至下午二點鍾過了,這才陸續的散席而去。退到客廳用茶時,那些士紳名流們紛紛上前來向吳紹霆問好,先是說了一大通阿諛奉承、歌功頌德的話,之後又小心翼翼的試探了一番南方的政策。吳紹霆盡皆敷衍應付了過去。
當天晚上,劉顯玉在自己的臨時司令部同樣設下宴席,殷勤的邀請吳紹霆等人到場續酒。吳紹霆原本並不想再這麽破張,中午可以算作接塵,晚上實在沒有必要。不過想到中午時有些事還沒交代,順便賣一個人情給劉顯玉,於是還是去了。
晚上到場的賓客要比中午少許多,那些無關緊要的人物一律都在邀請之外,能夠坐下來的大多是成都軍政兩界舉足輕重的人物。
吳紹霆正好趁著這個場麵,在宴席即將結束之時做了宣布,決定在未來十天之內召開兩次大會,一次是針對民間政治勢力的協商會議,另外一次則是各路大軍司令的軍務會議。具體時間的會議地點另行通知,望諸位軍政要員們有個準備。
劉顯玉有些不高興,他是一個粗性子的人,心裏想著什麽直接就寫在臉上。他好心好意的大擺宴席伺候吳紹霆,這家夥竟然第一天剛到就忙著幹涉成都問題,可見從始至終就沒安什麽好心。
宴席場麵的氣氛一下子消弱了幾分,滇軍、黔軍和川軍各懷心思,那些本地的實力人物也都在打著算盤,好端端的一場笙歌酒宴竟被這一句話弄的風聲鶴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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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天之後,吳紹霆在成都商會大樓先一步召開了政治協商會議。之前的邀請除了給成都有頭有臉的政治人物投放請帖之外,還在報紙上做了連續兩天的公告。於是在這天到場的與會者人數十分眾多,除了商界財主、地主富農、軍閥警長、賢達名流等等,甚至連一些無關緊要的人物穿著一身像模像樣的西裝,也都跑來湊熱鬧。
仿佛隻要能在這政治協商會議上露上一麵,日後的自己也是“著名的政治活動家”了。
吳紹霆對到場參加大會的是什麽人並沒有太在意,這次協商會議重點不在“協商”上麵,他隻不過是希望借此機會向四川省提前打一聲招呼,至於日後南方執政府在四川省推行的政策,該怎麽辦終歸就怎麽辦。所以不管來的都是些什麽人,今天都隻是把話帶出去罷了。
會議的前半場吳紹霆沒有到場,全部交給熊克武以及四川軍政府各級官僚發表講話,他們闡述了對南方執政府支持,以及新一屆四川軍政府的組建工作,也少許的提到了日後即將頒布的新政策。
之後是象征性的代表發言,上台發言的代表都是事先安排好的人物,在成都乃至四川全省都有不小的名望。這些人的發言和提問幾乎無關痛癢,全部是一些支持新一屆四川軍政府和南方執政府的言論。
等到代表發言環節結束時,會議稍事休息片刻,吳紹霆這才姍姍到場登台演講。
吳紹霆隻在兩個方麵做出了指示,其一是關於四川省府諮議局與地方諮議局重建,諮議局保留原有的名稱,行使地方參議院的職能,重建之後的諮議局必須經過改革,普及民主和選舉權的社會權益。其二則是四川聯合銀行的籌備工作,希望成都與省內各地錢莊財主們能積極配合,避免發生不必要的衝突,力求創造共贏的金融體製。
關於這兩點的講話在全場引起了不小的爭鳴,很多人都知道諮議局和四川聯合銀行有利可圖,不過這些全部都是資本主義的肥頭,越是有錢越能從中謀取更多的利益,相反越是沒錢則越是一無是處。
政治永遠不可能是均衡的遊戲,得利的最終隻能是少數人。
傍晚還未到,這次聲勢浩大的會議就徹底結束,與會的很多人甚至還沒有搞清楚什麽事,更別說有協商的空間。
吳紹霆在商會大樓二樓小坐了一會兒,熊克武為其引見了幾位成都的大財主。
這些人的心思都不在諮議局上麵,而是都盯著聯合銀行的籌備,以及南方執政府下一步的軍事行動。這兩件事看上去聯係不大,可是卻有十分密切的互相影響。這次政治協商大會上,幾乎到場的所有人都更關心第二個問題。
隻有確定四川不再發生戰事,才能確定新生四川軍政府的可靠性。有了可靠和穩定的軍政府,聯合銀行、鐵路、商業、稅收這些才能按部就班。
吳紹霆帶著自信的笑容說道:“諸位,南北在四川的第一戰眼看就要結束,這一仗我們南方大獲全勝,士氣高漲。不過我之前對我的手下說過很多遍,戰爭不是目的,這隻是我們為了爭取共和民主的手段。北洋袁世凱不仁,遲早我們要讓他嚐到惡果。四川戰爭的勝利隻是一個開端,我相信不管是我這個軍事總裁,還是日後當選的執政府主席,我們都會堅定不移的把戰線繼續向北推進,直到共和民主得以真正實現。”
“總裁老爺,照您這麽說,這仗還要繼續打下去咯?”
“諸公放心,今日之四川得以平定,熊督軍與南方執政府必定會全力恢複四川的秩序。之前外人都說四川最混亂,我相信從從天開始,這個局麵會徹底改變。四川一定會盡快完成實實在在的統一,日後咱們的天府之國隻會是前線的後勤基地,絕不會再是前線。”吳紹霆拿出政客的姿態對眾人許下了承諾。
眾人都鬆了一口氣,隻要四川沒有戰事就好,至於川軍出川作戰也未嚐不可,雖然戰爭會消耗極大的人力物力,苛捐雜稅也多不勝數。可戰爭同樣也是一種投資,隻要前線打了勝仗,他們這些大財主就能掠奪更多的資產。最顯而易見的例子就是各省聯合銀行。
廣東聯合銀行最先成立,而這些最初始的股東到如今已經把勢力發展到廣西、福建和四川等省聯合銀行之中。這看似平常無奇的行為,實際上正是資本入侵。一個省的聯合銀行成立,必定要吞並和控製地方資產,打破舊有的金融秩序,建立一個更傾向南方執政府的新秩序,這就意味著地方資本向集權資本妥協,也意味著地方資產在集權資本麵前的弱勢。
除此之外,支持南方執政府所獲得政治利益也會收獲頗豐。往淺顯的說,可以結識更多的軍政人物,獲得更多的政治保障;往高瞻的說,也能增加商人與軍人合作的價值,自身的地位也會隨之攀升。
就目前而言,南方氣勢日益劇增,把投資押在南方總好過押給山河日落又少利可圖的北方,更不用說四川本地的那些無利可圖又不敢得罪的小軍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