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時分,吳紹霆在官邸會議室召開了一場會議,與會者都是執政官辦公廳的高層。在會議上,他特意將唐紹儀泄密的事做了嚴正的通知,並且要求總統府上下從今天開始核對口實,在沒有接到自己新的批示之前,對外一律宣稱中德盟約純屬捏造。
顧維鈞是在會議中途才到場,他剛剛在德國公使館會見了辛慈公使,雖然辛慈公使對中方泄露中德盟約感到生氣,不過考慮到事態嚴重還是願意幫中方暫時掩蓋這個消息。
來到官邸會議室後,顧維鈞把這件事告訴了吳紹霆,同時也說出了自己的看法:“德國人隻是暫時幫我們保密,辛慈公使明天會召開一場發布會,對外否認中德之間存在盟約。不過我看得出來,德國人對此事仍抱有疑慮,現在僅僅是觀望局勢發展,一旦歐洲局勢發生變化,他們說不定還會揭露這件事,逼迫中國參戰的。”
吳紹霆沉思片刻,說道:“先把這一節渡過去再說,真到了德國人要公開中德盟約的事時,我們也會審時度勢,大不了就一拍兩散。”
顧維鈞認為在這件事上還要小心慎重才是,不過這些都是後話,當務之急還是如何應付眼下的危機。
這時,於孜縣說道:“震之,下午我已經去過雨花台,梁卓如、宋循初他們都在那裏,雖然提前召開國民大會有幾分倉促,不過應該沒有大礙。”
吳紹霆轉而問道:“梁卓如他們知道我逮捕唐紹儀的事嗎?”
於孜縣歎了一口氣說道:“當時可能不知道,但這件事鬧得不小,現在應該已經傳到他們的那邊去了。震之,你擔心他們會來質問嗎?”
吳紹霆淡然的笑了笑,輕描淡寫的說道:“他們不來找我,我還要去找他們呢。”
說完,他又向岑春渲問道:“政治監察部籌備的怎麽樣了?”
岑春渲微微沉了沉氣,回答道:“政治監察部目前還需要一段時間來準備,畢竟前後成立的時間才寥寥數日而已,不可能那麽快就完成所有基礎工作。”
吳紹霆當然能夠體諒岑春渲的難處,隻不過現在必須讓政治監察部派上用場,他說道:“部裏的構架、設施之類的可以繼續慢慢的完善,不過從今天晚上開始先抽調一部分人力,立刻給我專心調查慶元會議那幫人的底細,把他們所有違法亂紀、貪贓枉法的罪證都給我統計出來。”
岑春渲思索了一會兒,麵露難色的說道:“慶元會議的人員已經有一定規模,如果要全部都進行調查的話,隻怕需要很長一段時間……”
吳紹霆嚴肅的說道:“隻有兩天時間。不管你用什麽辦法,不管你用什麽樣的人,也不管你調查的過程是否合法,兩天之後我要讓他們的全部身敗名裂!”
會議室一下子安靜了下來,在這個時候哪怕落一根針都能聽得清清楚楚。
吳紹霆的這番話已經表露了一種絕對的狠心,這是從來都未曾有過的一麵。以前就算遇到諸如此類的事,他也會盡可能遵守法治,循規蹈矩的來進行處理。可是此時此刻毫不掩飾的說出這樣的話,足以看出唐紹儀事件對其的影響。
原本成立政治監察部和軍事統計局的目的,就是利用合法的監督檢察係統,專門搜集政敵的違法罪證,借此手段來打壓和排擠異己。這個辦法是人人信服,而且合情又合理,對於岑春渲來說隻要在花上一段時間布置行動,一切都能水到渠成。
可是如果真的連最後的合理性都不顧,這多多少少會破壞吳紹霆苦心經營的正麵形象,在這次唐紹儀事件上也會顯得不夠理智。站在吳紹霆的立場上來說,這麽做會讓失去一部分明明可以爭取的人心;站在外人的立場上來說,他們對吳紹霆的看法也會發生不利的變化。
“震之,你這是何必呢,這麽做實在太冒險了,而且是毫無意義的冒險。”岑春渲立刻嚴肅的勸說道。
“雲公,我知道你不習慣用這樣的手段,可是做為前輩你應該知道政治就是殘酷的。之前我跟你的想法一樣,以為再殘酷的事情自己都能從容對待,不過我想錯了,因為有些人總會比你更殘酷。”吳紹霆氣勢洶洶的說道,臉上再也沒有對待長者的尊敬,隻剩下一種屬於掌權者的威嚴。
“可是震之,這隻是時間問題而已,隻要再等上一段時日一切就好,何必急於一時?”岑春渲堅持的說道。
“你說的沒錯,這隻是時間問題,當務之急的問題就是我已經沒有那麽多的時間。你們都以為是我提前召開國民大會,把之前充裕的時間限死了,對嗎?但是你們有沒有想過,唐紹儀泄露了中德盟約,協約國列強的態度瞬息即變,如果我不盡快把這些人處理掉,到時候協約國列強一定會從中作梗,等到這兩方人裏應外合,國民大會會是什麽樣的結局誰能知道?”吳紹霆厲聲的說道,表情一派嚴肅。
他理解岑春渲是一個有處事原則的老派官僚,自己也很欣賞這種舊派君子的做法,隻是此一時彼一時,大局之危就在眼前,再沒有什麽能比渡過危機更重要的了。
岑春渲聽完吳紹霆的話,臉色陷入了艱難的沉思。前清還在的那會兒他就以公正嚴明著稱,包括建立政治監察部、軍事統計局等反腐部門,都是以自己早先的廉政思想為藍本,可偏偏在這個時候要違背自己廉政公正之名,以羅織罪名、捏造證據來到達排除異己的目的,無論如何都下不了這個決心。
吳紹霆看著遲疑不定的岑春渲,調整了一下語氣,語重心長的說道:“雲公,我知道這件事讓你很為難,可是你也應該知道,如果不是這群小人暗中使壞,把我大中華陷入這等困境之中,我也不會選擇這樣極端的手段。再者,剛才雲公你自己也說過,隻要花點時間搜集證據就能把事情辦好,這說明雲公你是相信這些人的底細不幹淨,他們違法亂紀的罪行是確實存在。既然我們都知道確實存在,哪還有什麽好擔心?難道還擔心冤枉好人嗎?”
岑春渲沉重的歎了一口氣,捏著拳頭說道:“我知道該怎麽做了。”
吳紹霆欣慰的點了點頭,說道:“雲公,非常之時當行非常手段,你是老前輩,應該懂得這個道理。等到國家真正步入正軌,一切都有序可循,到時候才是推行法治的好時機。”
岑春渲沉吟了一聲,緩緩的說道:“震之,你放心吧,這次我是理解的。”
吳紹霆說道:“有雲公這番話,我就放心了。”說完,他又轉向在場的其他人,認真的說道,“我希望在座的各位都能明白事態的嚴重性,這不僅僅是政治場上的鬥爭,更是我們大中華於國際列強的鬥爭,明白嗎?”
“霆帥放心,我們一定遵從命令。”
“隻要霆帥一句話,誓死追隨。”
“我們都明白,慶元會議這幫人簡直是咎由自取。”
眾人在聽過吳紹霆與岑春渲的對話之後,在心中都更加認識到局勢的緊迫,再加上他們從始至終都站定吳紹霆這邊,理所當然願意繼續支持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