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完之後,他又與馮雅楠閑聊了幾句,然後接到仆從的通知,說外務副官顧維鈞正在樓下等候,於是直接下樓去了。
剛剛來到樓下走廊上,就看到顧維鈞正站在走廊另外一邊等候。吳紹霆走了過去,對他問道:“日本公使來了嗎?”
顧維鈞早先從鄧鏗那裏得知消息,因此在吃過晚飯之後一直在秘書廳等候,他點了點頭說道:“已經到了,正由秘書廳過來。”
話剛說完,一名侍從官從外走廊快步走來,把濱口雄幸公使已經到達休息室的消息做了通知。吳紹霆讓侍從官直接把濱口雄幸請到私人會議室,然後自己與顧維鈞向私人會議室走去。幾分鍾過後,濱口雄幸與吳紹霆、顧維鈞在私人會議室見了麵。
看著濱口雄幸陰鬱的臉色,輕易就知道對方心情很不好,不過相比之下吳紹霆卻輕鬆淡然,他一如常態的說道:“公使先生,請隨意坐。”
濱口雄幸也不客氣,悶聲悶氣的坐了下來,看著吳紹霆仿佛小人得誌的樣子,他心中的鬱悶更加躍然紙上。
吳紹霆在主座上坐下來,他沒有像以前那樣冠冕堂皇的開口,而是搶在濱口雄幸之前直切正題的說道:“沒想到濱口公使還會主動來找我,我正打算在國民大會稍後一段時間裏派人照會濱口公使先生你。如果濱口先生是主動為《順天時報》事件來向我解釋,我相信這是對化解此次間諜危機很好的開端。”
濱口雄幸臉色立刻變得更黑了,他今天原本是來找吳紹霆質問此次事件,沒想到惡人先告狀,吳紹霆反而還要自己來做解釋!他保持著自己的理性,冷聲冷氣的說道:“今日在下來拜會吳執政……哦,不,吳大總統閣下,關於《順天時報》的外交危機確實是目的之一。既然吳大總統最先提及這件事,那我們便從這件事開始吧。”
吳紹霆攤了攤手,微笑著說道:“哦?是嗎?那好,我聽著你的解釋。”
濱口雄幸沉著氣說道:“大總統先生,在談話之前我必須很嚴肅的強調,對於您的調查隊在《順天時報》報社發現的所謂間諜證據,這些純屬子虛烏有。《順天時報》成立於1901年,不僅當時的清政府承認了它合法經營的身份,之後的北洋政府同樣如此……”
吳紹霆不想聽對方給自己講述《順天時報》的發展曆史,在他看來即便沒有北京大本營確實故意偽造這些證據,《順天時報》照樣是一個為日本特務提供掩護的社會單位。他冷冷的打斷了濱口雄幸的話,說道:“《順天時報》遭到襲擊,又遭到大火焚燒,你們一直要求我們中國方麵給一個交代,我很鄭重的親自派人去調查遇襲事件,你現在又指責我誣陷?我告訴你,現在是我查出你們有間諜嫌疑,我說你們有嫌疑你們就有嫌疑!”
濱口雄幸捏緊了拳頭,生氣的說道:“吳大總統,你這是在刻意破壞中日之間的關係。如果你不能提供令人信服的證據,這件事就是你們中國惡意栽贓!”
吳紹霆冷笑道:“證據?我的人現在掌握的證據已經足以讓全中國人相信,我還需要再提供什麽證據?既然濱口先生不是來解釋這件事,那很好,我會發布命令按照正常程序辦事。你應該很清楚,任何一個國家抓到間諜會如何對待他們!”
濱口雄幸大聲的說道:“我要提出強烈的抗議!”
吳紹霆不屑的“哼”了一聲,說道:“你以什麽來抗議?你有什麽證據證明他們是無辜的?對於你的態度我很生氣,你們日本人不僅沒有承擔錯誤的勇氣,甚至隻會采取一味抵賴的態度,鑒於如此,我明天早上會簽發一項命令,單方麵限製日本公民在中華民國的商業、文化等方麵的投資,永久禁止日本公民在中國開辦文化報刊的權利。”
他說完,馬上又對一旁的鄧鏗示意道:“把我剛才所說的話記下來,整理成外交禁令明天早上拿給我。”
顧維鈞很配合的大聲應道:“是,明天早上八點鍾一定整理完畢。”
濱口雄幸驚詫不已,心中又是怒火又是不可思議,吳紹霆竟然要單方麵限製日本國,還是當著自己這個特命全權公使的麵前說出這番話,這絕對是對日本最惡毒的羞辱。他額頭青筋暴起,即便自己修養再好也忍受不了這樣的對待。
“吳大總統,你這是什麽意思?在中日《馬關條約》條約裏麵,可是清清楚楚注明我們大日本帝國享有最優惠國待遇,也允許我們日本國民在中國自由投資……”他激動不已的吼道,完全顧不上自己外交公使的身份。
“《馬關條約》?什麽《馬關條約》,我什麽時候跟你們簽過這份條約了?顧副官,你來告訴我什麽是《馬關條約》,什麽時候簽訂的?”吳紹霆故意裝蒜的說道。
“大總統,您是說《馬關條約》?哦,依稀有點印象,不過具體的還要去檔案庫裏調查一番。不過在下敢肯定,這份《馬關條約》並不是由您經手簽字的。”顧維鈞看著吳紹霆的臉色,同樣學著吳紹霆裝蒜著回答道。
“你,你們……”濱口雄幸隻感到自己的肺部急促喘氣,仿佛都快氣爆了。
“公使先生,我希望你不要拿一些不是我經手的條約來跟我談話,這樣會很浪費時間。關於諸如此類的條約,我隻會向尊重我們中國主權的國家對話,至於你們在我們中國安插了長達幾十年的間諜單位,現在反過來矢口否認並橫加指責,哼,你真當我是傻子嗎?”吳紹霆咄咄逼人的盯著濱口雄幸說道。
“這件事如果你不給我們一個公平的交代,你一定會後悔的!”濱口雄幸憤怒的說道。
“後悔什麽?你們連四萬多人的戰俘都可以不管,還會在乎《順天時報》報社幾十個人的死活?濱口公使先生,我之所以還能忍受你的公使身份,僅僅是對日本國民主人士的尊敬罷了。如果你們再不積極維持中日關係,我相信最終會後悔的人是你們!”吳紹霆氣勢十足,擲地有聲的說道。
濱口雄幸簡直認定吳紹霆邏輯混亂,明明是中國身處於國際外交危機當中,現在卻還理直氣壯的說日本會後悔,再者最近一兩年的做為來看,明明是中國在*日本,吳紹霆竟然聲稱是日本不積極維護中日關係?
等了一會兒,吳紹霆見濱口雄幸一言不發,於是說道:“公使先生,既然《順天時報》的事情談不攏,那索性就不要談了。我倒是很想問一問公使先生你,你們日本內閣究竟打不打算贖回青島戰爭的戰俘,這件事前後拖延了足足一個月的時間,在這個一個月的時間為了安置這些戰俘,我們南京中央政府承擔著很沉重的經濟負擔。”
濱口雄幸心情已經糟糕到了極點,聽到吳紹霆轉移話題,他索性直接說道:“正如吳大總統所說,我今日前來同樣是要商談青島善後問題。隻有中方上個月提出以贖金的方式交換戰俘,恐怕這件事我們不能答應。不過如果吳大總統肯定下令無條件釋放戰俘,並歸還我們第二艦隊的所有戰艦,我們大日本帝國會感激不盡,並一定促成協約國中止對中華民國的外交施壓。到時候協約國會相信吳大總統所說,中國與德國之間並不存在任何盟約,同時承認吳大總統合法總統的地位,以及南京中央政府於中華民國法統政府的身份。”
吳紹霆若有所思的點了點頭,忽然笑著說道:“我聽明白了,也就是說戰俘的問題我們也談不攏,對嗎?”
濱口雄幸怔了怔,立刻強調的說道:“吳大總統,我希望你能明白現在中國的處境,尤其是你個人於國際的處境!”
吳紹霆眼神透著一股輕蔑,毫不在乎的說道:“既然你們日本政府不願意出錢贖回俘虜,那麽從現在開始這些俘虜的命運就不由你們日本政府掌握了。這一個月的時間裏他們浪費了我們中國大約一千萬的財政預算,這是他們欠我們中國的,同時日本軍隊在青島所犯下的罪行,以及甲午戰爭時在旅順犯下的罪行,我會一並算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