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玉生笑容滿臉的說道:“這是我今天來這裏的目的之一,不過不瞞您說,我們公司的茶葉可以說是全上海最好的茶葉,像什麽昌盛號、李想茶葉、百老匯茶葉,他們的貨全部是從我們公司這裏購買的。我們公司直接從杭州、泉州、信陽三大茶葉產地收購上好的茶葉。最近我們公司還推出了一九八八級的中評茶,保管是實惠的好東西。”
吳玉生之前一直在恒榮貿易公司擔任業務員,然而恒榮貿易公司在這幾年的發展當中,底細暴露的太明顯,隻要稍微知道點政治內幕的人,都清楚恒榮貿易公司幕後其實是一個隸屬於*的情報站。為了加強隱蔽性,*戰情局在恒榮貿易公司之外又單獨成立長江茶業公司,采取了更嚴密的隱秘措施。
金智恩一時拿不定主意,說道:“可是,這似乎……”
吳玉生笑著打斷了對方的話,說道:“不瞞你們說,我們公司目前正計劃在朝鮮開設分公司,需要有你們朝鮮國當地的經銷商來合作,所以這次先來委員會這裏看看能不能找到有興趣合作的朝鮮商人。哈哈,不多說了,今後若你們要買茶葉,可以直接聯係我。”他說完,轉過身去繼續上樓。
金智恩和戴眼鏡的學生遲疑了一下,隨後也快步跟了上去。
來到五樓,按著門派號找到了“5011室”,門口掛著一個牌匾,上麵用朝鮮文寫著一行字,隻可惜吳玉生不認識朝鮮文,僅僅隻能猜出這就是委員會辦事處的招牌。此時辦事處內部有一些人聲,正在用朝鮮語談什麽話,透過敞開著門看進去,發現玄關是一個接待小廳,小廳裏除了幾張堆滿文件的書桌之外,並沒有看到人影,談話的聲音是從小廳左側的一扇門裏傳出來的。
吳玉生很有禮貌的在敞開著的大門上敲了敲,很快一個身穿西服的男子小廳左側的門走了出來。吳玉生立刻問道:“請問,金溪範先生在這裏嗎?”
“你是誰?你有什麽事嗎?”西服男子本來還打算熱情的迎接詢問,不過見對方開口就點名要找金溪範,立刻變了臉色,警覺的問道。
“哦,在下名叫吳玉生……”吳玉生一邊說著,一邊要掏出自己的名片。
不過就在這時,先前在樓梯上遇到的金智恩和戴眼鏡的青年學生趕了過來,他們從吳玉生身邊直接經過,用朝鮮語對西服男子說了幾句話。西服男子臉上的神色顯得更加疑惑,他向兩個學生交代了幾句,後者回頭看了一眼吳玉生,隨後急匆匆的跑進了左側的門。
“聽說,您是長江茶業公司的職員?您打算尋找朝鮮商人合作開設朝鮮分公司?”西服男子看著吳玉生問道。
“哦,如果可以的話,這件事我想跟金溪範先生單獨談一談。”吳玉生平易近人的說道。
“真不好意思,我想您似乎搞錯了,我們這裏隻負責朝鮮同胞在華的事務,比如住宿、工作或者在中國投資,關於我們朝鮮國內的事務一概不負責。至於您說的金溪範先生,我們這裏並沒有這個人,您一定找錯地方了。”西服男子一臉嚴肅的說道。
“是嗎?這裏難道不是朝鮮留學生和僑民委員會嗎?”吳玉生堅持的說道。
“您說的沒錯,不過這裏隻是一個駐上海辦事處。”對方臉色不變的說道。
“那就對了,我找的就是這裏。如果我猜的不錯,您的尊姓大名應該叫崔正曦,是辦事處的主任秘書,對嗎?”吳玉生仔細盯著對方,加重了語氣說道。
“您……您是怎麽知道的?”對方驚訝的說道。
“如果你讓我見到金溪範先生,我會把事情原原本本告訴你。”吳玉生平靜的說道。
正在崔正曦猶豫不決之時,左側的門裏傳來了一個老邁的聲音,說的是一句朝鮮話。
還沒等崔正曦回答,左側的門內走出來幾個人,為首的是一個年過半百的、留著長須的老者,穿著一身中國式的長衫,手裏還拄著一根拐杖。跟在老者後麵的是除了先前在樓梯上遇到的兩個青年學生,還有另外兩個陌生的麵孔,其中一個還是女子。除了為首的老者之外,其他人都是一副警惕的臉色,冷冷的盯著站在門口的吳玉生。
老者跟崔正曦又說了幾句話,崔正曦顯得無可奈何,隨後轉過身來對吳玉生說道:“您到底是什麽人?”
吳玉生沒有理會崔正曦,他看向那位穿著長衫的老者,微笑著問道:“請問您是金溪範先生嗎?在下吳玉生,從廣州給您帶了一點東西。”
老者一副不動如山的態勢,不疾不徐的從頭到腳打量了一下吳玉生,然後報以同樣的微笑用漢語說道:“是嗎?不過,我們似乎並不認識。”
吳玉生笑而不語,然後走到距離自己最近的一張書桌前,把自己的公文包放上去,隨即從公文包裏取出了一包鼓鼓的信封,轉而把信封遞到了金溪範手裏。金溪範沒有任何遲疑,用沒拄著拐杖的手接過了信封,不過他並沒有親自打開,而是交給了伸手金智恩。
金智恩拆開了信封,把裏麵的東西取了出來,竟然是一個古樸的手珠,中間還鑲著一顆非常鮮豔的綠翡翠。看到這裏,站在後麵的那位女子最先驚叫起來,用朝鮮話說道:“這是李根泰哥哥的手鏈!”她說完,急切的從金智恩手裏搶下了手珠。
老者金溪範回過頭來看了一眼,隨後帶著疑惑的表情又看向吳玉生,問道:“請問,您是從廣州來的嗎?”
吳玉生微微笑了笑,不疾不徐的說道:“實話實說,在下從未去過廣州,不過關於這串手珠的來曆請你們放心,這是物主自願交給我們充當信物,目的就是希望能獲得金溪範先生的信任。另外,關於在下的身份,嚴格的說,在下真的是一個賣茶葉的商人。”
這時,金溪範身後的那名年輕女子急忙向吳玉生問道:“您認識李根泰哥哥?之前黃埔軍校派人來上海了,他們告訴我們李根泰哥哥受了重傷,他……他現在還好嗎?”
吳玉生揚了揚眉毛說道:“原來他的真名叫李根泰?哦,請你們放心,他現在很好,目前仍然在黃埔軍校裏學習,預計今年七月份就能順利畢業了。”
主任秘書崔正曦又問道:“這麽說,您是為南京中央政府辦事的嗎?”
不等吳玉生回答,金溪範忽然開口說道:“既然如此,請您跟我們進來再談吧。”
這正是吳玉生的想法,自己站在門廳有大半天了,總不能一直站在這裏跟這些人談正事。他笑著微微欠了欠身,說了一句客套話,然後提著自己的公文包跟著金溪範等人走進了小廳左邊的側門。經過一處不長的走廊,眾人一起來到了盡頭的一間書房,不過看上去更像是圖書館或者檔案室,林林總總樹立著許多書架,隻有在靠窗的位置才有一片稍微空曠的空間,這裏擺放著一個小茶幾和幾張小凳子。
金溪範對崔正曦和金智恩交代了幾句:“你們去外麵看著,把門都關上吧,今天暫時不處理任何公務了。”
崔正曦點了點頭,然後帶著金智恩出去了,把書房的門關上,隨後又把小廳的大門小門都關上,兩個人就坐在小廳裏等候著。
金溪範向吳玉生說道:“.吳先生,請坐吧。”
吳玉生坐了下來,不過他向站在周圍的其他人看了一眼,隨後很直接的對金溪範說道:“金先生,如果可以的話,我希望與你單獨會談。”
金溪範看了看其他人,隨後笑著對吳玉生說道:“吳先生,請您放心,在這裏談話絕對是安全的。您有什麽話可以直接告訴我。”
吳玉生猶豫了一下,堅持的說道:“不過,有些話我認為還是單獨與你談更方便。”
金溪範見對方如此堅持,也不好再反駁什麽,他對站在周圍的三人說道:“不如你們去準備一下茶點,稍後我們再請吳先生用茶。”
三人對視了一眼,覺得這個吳玉生有些過分,不過既然是金溪範親自吩咐的,他們也不能有任何異議,三人隨即也都離開了。不過他們並沒有走遠,隻是站在書房外麵的走廊上。
等到書房的房門再次關閉時,金溪範緩緩的開口問道:“吳先生,您是否可以告訴我您的真實身份呢?”
吳玉生笑道:“在下的真實身份無足輕重,正如之前在外麵所說的那樣,在下真真正正隻是一個賣茶葉的商人。不過這並不妨礙在下與金先生的對話。請恕我直言,據說金老先生十五年前是朝鮮王宮的義禁府典儀官,後來日本決定合並朝鮮之後,金老先生與一些不甘心接受亡國現實的同僚一起出走中國,對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