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從文當然不會聽信張漢舉的片麵之詞,他知道張漢舉的兒子根本不在大本營任職,但是卻經常進入大本營,平日裏並沒有多惹事所以就沒有多問,可是今日闖禍了,張漢舉反而狡辯說兒子不知道大本營的規矩,簡直是荒唐。
“駕車闖門,要是單是這件事我倒是可以不追問,可我就是想不明白,他駕車闖門如何與等待體檢的新兵還有北大門外義演的學生發生衝突了!別把我們在場所有人都當傻子好嗎?”王從文用訓斥的口吻說道。
“王大人,年輕人嘛,性子都很衝動,可能是一時鬧出了誤會才引得大打出手。我已經正在派人調查事情前因後果,一定盡快給王大人一個交代。”張漢舉連忙說道。
“給我一個交代?我要什麽交代!下麵院子裏可有三、四百人在等著交代呢!”王從文生氣的說道。
“這件事鬧大了對誰都不好,總之這件事並不算什麽大事,不管是對是錯,這些人在北大門之內*那就是擅闖軍事機關,就算秉公辦理也是要彈壓這些暴民的。依我看,索性就稍作安撫,給一些賠償,大事化小得了。”江朝宗用平靜的語氣說道,這件事其實與他沒有多大的瓜葛,就算追查憲兵打人那也是有理有據的行動。不過在王從文沒來之前,張漢舉已經說了很多央求的好話,自己索性就做一個順水人情,張家日後肯定會知恩圖報。
“是啊,以前北洋政府時,這種事已經見怪不怪了,一些小老百姓總以為現在是民主社會,什麽就是他們說得算,總是自以為是的惹一些麻煩出來。現在國內最關心的還是中日戰爭,沒必要深究這件事了。”陳嘉世跟著江朝宗後麵說道。
“胡鬧!”王從文發怒的吼道,“在外麵的可不止是你們口中所說的小老百姓,他們當中還有我們北京大本營準備入營的新兵。誰都知道中央現在最關心的是中日戰爭的進展,戰場上需要補充兵力,這裏卻把新兵們惹火了,到時候誰去打仗?你們去嗎?”
“王大人息怒,你誤會我們的意思了。我們又不是說不處理這件事,隻是盡量從速從快的處理,省的把事情鬧大了。”陳嘉世連忙說道。
“是啊,大不了每個人陪幾百塊錢安撫費,然後再說幾句好話。如真是把事情鬧大了,我們北京大本營的麵子也擱不住。那些新兵們一時情緒激動,等入營之後好好安撫,再配發一些優待,他們當中來參軍的有不少還不是為了混口飯吃,有錢還解決不了問題嗎?”張漢舉語重心長的說道。
“好啊,你現在出去,你給他們每個人發一筆錢,再問問他們心裏服不服氣!”王從文臉色陰鬱不已,他伸出一隻手指著大門口,衝著張漢舉斥道。“別以為有錢就能解決所有問題,元首一直強調民心所向,今天咱們丟了這幾百人的人心,明天就能丟幾千人、幾萬人的人心。總之,這件事我會嚴查到底,到時候直接上報到元首行營!”
聽到這裏,在場眾人臉色立刻變了,王從文如果真把這件事上報到元首那裏,那可真就鬧大了。江朝宗、陳嘉世等人趕緊不再多嘴,省的引火上身。倒是張漢舉心裏愈發氣憤,*與北京大本營原本是兩個不同的機構,他是*派來的人,根本不必受北京大本營節製,自己好言好語跟王從文說話,王從文卻把自己當下屬似的痛責,簡直是太不給麵子了。
“王大人,咱們有話好好說,別動不動就把事情向元首匯報。元首日理萬機,還要顧全前線大局,你這麽喜歡把小事鬧大,豈不是故意給元首添亂嗎!若真是什麽事都要由元首來決斷,那還要你們秘書處管理什麽大本營?要你們這些人有何用?”張漢舉沒好氣的說道。
“你倒好,你兒子捅出這麽大的簍子,反而還成了你有理了!”王從文瞪著眼睛說道。
“別什麽我兒子捅出這麽大的簍子,事情還沒有調查清楚,你怎麽知道是我兒子的錯!別真以為今天的*是偶然發生的,搞不好還是日本人暗中策劃的陰謀呢!真若查出什麽蛛絲馬跡來,到時候你們大本營的人一個都別想好!”張漢舉大聲的說道,他故意把這件事說得離譜一些,一來可以嚇一嚇大本營的人,畢竟長久以來誰敢保證大本營管理上毫無疏忽;二來混淆視聽,盡可能的為兒子開脫。
聽到這裏,王從文臉都氣綠了,不過沒等他開口說話,一旁的江朝宗趕緊站起身來。他拉了一把王從文,勸慰的說道:“王大人,息怒,息怒。說來說去,今天發生的事情還不是因為情緒鬧出來的?這個時候咱們如果不能理智處理問題,隻會讓事情越鬧越大。我知道王大人是為了秉公執法,我等並非不讚同,隻是認為真要把這件事鬧到元首那裏,無論如何都有小題大做的嫌疑。”
王從文冷冷的說道:“那好,既然你們不希望這件事鬧上去,那就給我一個交代。我們就按章辦理,該怎麽處置就怎麽處置,誰也別想含糊!”
張漢舉既然與王從文撕破臉,就不怕繼續鬧下去,隻是江朝宗這個和事佬馬上又跑了過來,說道:“少說兩句,少說兩句。按章辦理就按章辦理,等調查結果出來了自然會讓大家一目了然,沒必要咱們之間吵來吵去。”他一邊說著,一邊還向張漢舉遞了一個眼色。
張漢舉順水推舟的說道:“行嘛,既然王大人要一個交代,咱們就把這件事查清楚了,給大家都有一個交代!”
王從文沒好氣的“哼”了一聲,一甩袖子轉身離開了辦公室。他知道跟這些人糾纏在一起毫無作用,江朝宗、陳嘉世還有征兵處的人全部是局外人,無非是在打人情牌見風使舵,真正要調查事情真相還得靠自己來安排。之前他還打算賣倪映典幾分麵子,如果張漢舉的兒子老實交代,自己或許還會從輕處理,可是現在兒子有錯、老子包庇,甚至還包庇的有聲有色,這一點是最讓人看不過去的。
既然北京大本營管不了*,*也休想插手大本營,倒要把事情徹底調查清楚!他在心裏暗暗的下定決心。
就在王從文離開征兵處辦公室後,張漢舉氣呼呼的在客廳裏重新落座下來。
“這王大人還真是拿著雞毛當令箭,什麽事都要往上麵匯報,昨天走路踩死了幾隻螞蟻也不放過吧!”張漢舉發著牢騷的說道。
“不是我說,這件事可大可小,新兵都跟著人群一起鬧事,往大點說這跟兵變有什麽區別?”陳嘉世強調的說道。雖然他不希望摻和這件事,可無奈自己的手下就是當事人,而且一旦這件事真鬧到元首那裏,下麵怪責下來自己肯定會吃不了兜著走。
“話雖這麽說,但事情總會有一個說法的。”江朝宗就像是一個老態龍鍾的老人一樣,慢悠悠的說著這句話。
“江大人,您可一定要為我做主啊,您看看,不管這件事會不會鬧大,但明明可以化解的事情何必一定要鬧大它呢?誰家還沒有一個人情案?”張漢舉想到剛才江朝宗對自己使了一個眼色,心想對方肯定會幫自己,於是連忙好聲好氣的說道。
江朝宗剛才確實想過置身事外,但是仔細想想要是王從文真把這件事鬧到元首那裏,對大本營的所有人都會有不利。再者,他知道張漢舉的上麵還有倪映典撐腰,自己如果在這個時候能化解這場危機,不僅可以避免大本營所有人遭到不利,同時還能從張漢舉身上撈到一些好處,這是兩全其美的好事。
當即,他微微歎了一口氣,擺出一副持老的姿態說道:“張大人,你剛才就不應該跟王大人對著來。王大人素日就是公事公辦的性子,今天他發脾氣那肯定是因為這件事的的確確是惹了大麻煩。你倒好,偏偏要把王大人惹得更惱火,這不是火上澆油嘛!”
張漢舉心裏很不耐煩,但是嘴巴上還是連連唯諾的說道:“唉,唉,當時還不是一時急火攻心嘛,平日裏我與王大人並無瓜葛,諸位大人應該都是清楚的。但是一聽到王大人動不動就要上報元首,總覺得有些太過分,難免失去克製。總之,這次事情還要有勞江大人、陳大人多多照顧一番才是。”
陳嘉世一副鬱悶的臉孔,什麽話都沒說。
江朝宗意味深遠的搖了搖頭,說道:“隻怕這次無論如何都要有一個交代才行。”
張漢舉怔了怔,趕緊問道:“您的意思是……”
江朝宗若有所思的說道:“依我看,還是讓令郎實話實說了。秘書處遲早會派人來調查,一味的想要隱瞞肯定是不行的。總之在我看來這是兩碼事,令郎犯的事是一碼事,*是另外一碼事,隻要把事情分清楚了,這件事其實不難辦。”
張漢舉仔細想了想,還是覺得江朝宗的話有些不靠譜,他連忙說道:“就怕王大人分不開這兩件事呀。江大人,您一定要幫我啊!”
江朝宗不耐煩的說道:“那你想怎麽樣?讓令郎什麽責任都不負?就這樣拍拍屁股走人?我告訴你,你要真有這樣的想法,別說王大人放不過你,我都放不過你。”
聽到這裏,張漢舉意識到江朝宗是真的動怒了,他知道這個時候不能再得罪更多的人,更何況仔細想想江朝宗的話也不是沒有道理,畢竟是兒子捅了簍子,一點責任都不承擔那就太說不過去了。他連忙改變了臉色,討好式的的說道:“江大人,您這是何必呢,我當然知道江大人是一番好意,那依江大人的意思,到底該如何是好?”
江朝宗說道:“正如我之前所說的,讓令郎把該交代的都交代清楚,到時候即便按照規章製度來定罪也無妨,無非就是在監獄裏反思一段時間,絕不會判得太重。”
張漢舉有些不敢相信,說道:“怎麽可能隻是反思一段時間呢?”
江朝宗臉上再次露出不耐煩的表情,沉著聲音說道:“這還有什麽好擔心的呢?北京大本營最多是檢舉方,等令郎送到監獄之後那就是由監獄管理。這北京和天津大大小小監獄,那個監獄長我不認識?說不定最後直接送到憲兵司法處監獄,我給下麵打一聲招呼不就得了。令郎的事其實不難,難就難在你如何處理外麵那些人。”
張漢舉恍然大悟,心中頓時舒暢了許多,他感激的說道:“原來如此,原來如此,這還真要多謝江大人照顧了。”
江朝宗再次提醒道:“總之,能幫的地方我自然盡量幫你。我剛才已經說了,該怎麽處理剩下的事情,你自己看著辦,反正我是不會再摻和外麵那些人的事,你好自為之。”
張漢舉忙道:“這個自然,這個自然。江大人這份恩情,我一定銘記在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