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說什麽?鬆山堡的活閻王就在我眼皮底下?”
“是,師團長,屬下絕對沒有看錯,那個寨子裏的就是巴爾虎人,屬下遠遠看過,遏隆那老王八蛋就在寨子裏!”
嚴錢確定自己沒有看錯,那個每天下午都要到寨子走上一圈的老頭就是遏隆,在鬆山堡時,他可是天天都看到這老頭在自己眼前晃悠的,所以他相信遏隆就是化成灰,他都能將他認出來。
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功夫。若不是嚴錢帶人去征剿雅斯克周圍的小部落,趙強還真沒想到北上的巴爾虎人竟然就藏在自己眼皮底下。嘿嘿,有趣,有趣,遏隆啊遏隆,你怎麽不跑遠點呢,你就這麽正大光明的藏在我眼皮底下,莫非你認為我趙強的耳目真的失靈了不成?
想到遏隆那老王八蛋在鬆山堡時拿自己當槍使,到了還要拉他們墊背,指望趙強他們這些吳逆替巴爾虎人吸引清軍注意力,趙強就氣不打一處來,兔兒嶺一戰若不是齊壯及時趕到,還真差點被清軍給一鍋端了,這仇可不能不跟他算算。
趙強生平最痛恨的就是自己利用別人的時候,卻完全落入對方的算計中,鬆山堡護衛隊一事完全是遏隆的陰謀,可憐自己從頭到尾都在想著如何利用這護衛隊幹番事情,最後還險些一命嗚呼。這帳必須得算,不算就枉自為人了,趙強嘿嘿一笑,問嚴錢:“他們有多少人?”
嚴錢略一盤算,肯定道:“千把人。”
“傳令,雅斯克治安隊、暫編漢軍第二營、哥薩克中隊集合!”趙強二話不說就往屋外走去:“本師團長要親自會一會活閻王,和他算算帳!”
…………
巴爾虎寨子位於雅斯克東北四十裏的一處山凹中,趙強帶往討伐的都是步兵,隻有自己的近衛小隊和哥薩克中隊有幾十匹馬,所以直到第二天上午才到達巴爾虎寨子。
雅斯克治安隊與暫編漢軍第二營並無什麽戰鬥力,對上俄軍火槍隊,估計是一觸就潰,但是拉去對付僅有千把人的巴爾虎人,趙強可是勝算滿滿的。巴爾虎人充其量隻有三四百男丁,沒什麽可擔心的,何況還有哥薩克中隊那三百俄軍俘虜。事實證明,在哥薩克人近乎殘暴的對待下,那些俄國士兵們沒有一點反抗的勇氣,他們大多逆來順受,默默忍受哥薩克人對他們的欺壓。在服從命令上,該中隊的俄籍關寧兵們表現一點也不比其他聯隊的各族士兵差。這也許跟有膽量敢和關寧軍作戰的俄軍強盜大多戰死有很大程度的關係吧。投降與被俘的士兵對於戰勝者天然就有一種畏懼,以前的吳軍舊部又何嚐不是,若不是連續的勝利和死亡的威脅剌激他們求生的本能,恐怕還是不堪一戰。
古裏河城的城守托可洛斯基也在哥薩克中隊,他的忠心仆人阿樂兒已經被征調到西進支隊充當民夫。現在,他已經沒有任何軍官的尊嚴和權威,和契科夫等人一樣,原先的俄軍軍官被哥薩克人重點對待,他們的所有尊嚴都被哥薩克人無情的踐踏在地上,留下的隻有軀殼而已。連同定遠城、雅斯克等地,在中隊服役的有九名軍官,無一例外全部成了可憐蟲,就連以前的火槍手部下也不時會欺負他們一下。而他們卻是有苦不能言,每日裏還要笑臉相對,不敢有一絲不滿,因為哥薩克人的殘暴他們已經領教過了,那種痛苦的滋味,軍官們發誓再也不想去體驗一會。
哥薩克人對待俄軍俘虜的行為趙強是知道的,但他卻沒有阻止,相反對哥薩克中隊長格裏夫斯基是百般誇讚,表揚他為關寧軍立下的功勞,肯定他加入關寧軍後的一切表現,還給予了高額的金銀賞賜,後續俘獲的俄國女人也分配了三十名給哥薩克中隊的哥薩克兵們。財富、女人、地位,能給的趙強都給了哥薩克人,對於他的“偏心”,一些軍官也曾腹誹過,但在聽過師團長“以夷製夷”的高論後,俱是擊掌稱妙。
關寧軍對於己方的恩賜,格裏夫斯基和同伴們非常感激,隨著關寧軍的勢力越來越大,他們已經從原先的被動跟隨轉變到現在的主動進取,一些哥薩克人甚至想在關寧軍中獲得高位,因為他們覺得成為一名關寧軍的高級軍官似乎是一件非常好的差事。相繼出任中高級軍官的蒙古人、索倫人、達斡爾人給了這些哥薩克人很高的信心,他們堅信,那些後來加入的都可以升官,他們這些早先就投降的更能獲得晉升,而且在這支軍隊服役肯定要比在俄國豬手下當兵強得多。格裏夫斯基曾代表全體哥薩克軍士用學到的幾句夾生漢語充分表達了他對關寧軍及對趙強本人的忠誠。
但耐人尋味的是,在其他聯隊充任教官及在教導大隊任職的俄軍軍官與士兵,卻受到了一定優待,哥薩克中隊中發生的大規模虐待俄軍俘虜事件並沒有在其他聯隊出現,而且這些俄國人還通過一些“傳聞”了解到了在哥薩克中隊發生的事情,而且在討論可惡的哥薩克人時,軍官們並未過來幹預阻止他們。
之所以出現這樣的情況,隻因為趙強是在做兩手工作——一手加強哥薩克人的忠誠度,他們對俄國人表現得越凶殘,就越是隻能和關寧軍綁在一起,而無須擔心他們會反水;另一手卻是趙強要讓哥薩克人的“惡劣”行徑傳到所有俄國人的耳朵裏,讓他們了解哥薩克人的無恥和邪惡,因為趙強相信,隻要有幾個俄國士兵能夠“有幸”逃回去,那麽在其他據點的哥薩克人將會受到俄國人強烈的質疑。如果這種低級的離間戰術取得成功,盤踞在貝爾加湖地帶龐大的哥薩克雇傭軍將成為關寧軍的朋友,而不是敵人。
讓他們鬼咬鬼去!這是趙強對待俄國人與哥薩克人的基調。
……………
到達巴爾虎人寨子時,趙強直接讓哥薩克中隊開到寨門,但卻不讓他們馬上攻進去,因為趙強覺得他需要點貓戲老鼠的遊戲,以此來還擊遏隆在鬆山堡對自己的所作所為。
格裏夫斯基領會師團長的意思,堂堂正正的將中隊開到了巴爾虎人的寨子前,在對方驚恐的眼光中,慢慢的列隊,軍官們還騎著馬在寨子前來回跑動,大聲呼喝著,一點也不怕寨子裏的巴爾虎人會射出他們的冷箭。
“族長,羅刹人,羅刹人!”
“羅刹人來了!”
當哥薩克中隊出現在巴爾虎人寨子時,寨子裏亂成一團,長期以來對羅刹人的恐懼讓巴爾虎人無法接受寨子外突然來了幾百羅刹人的事實。男人們慌忙要去關上寨門,女人們則嚇得抱著孩子躲在屋裏,用一切能頂住屋門的物件死死抵住屋門,好像隻有這樣,她們才能覺得安全,心才能放下來。
正在和紮爾勒等人商量要派人去南邊買些鹽巴的遏隆,聽到外麵的尖叫聲後,整個人如遭電擊,顫顫抖抖的推開屋門,在紮爾勒等人的攙扶下來到了寨門處。兩三個月時間,遏隆好像又老了許多,原本胡須還有些黑,現在卻是全白了,邁出的腳步也小了許多,好像風燭殘年,風一吹就能倒一般。
來到寨門後,望著外麵列隊完畢的羅刹人,遏隆呆了一下,心卻定了下來,因為他想羅刹人要是為了殺人,早就衝進來了,根本不會呆在寨門外。他們這樣做,隻證明他們不是為了殺人而來。
隻要對方不殺人,其他的都好辦,遏隆稍一琢磨,往前走了幾步,嘶啞著嗓子叫問道:“軍爺們想要些什麽,盡管開口,我族人能辦到的一定為軍爺們籌措。”他習慣的將羅刹人的稱呼也定位到和清兵一樣的叫法上,都是軍爺。
“遏隆,別來無恙啊。”
讓遏隆奇怪的是,對麵的羅刹人沒有回話,倒是遠處突然開來另一支人馬,而且還傳來一聲熟悉的聲音。
漢人?在這地方聽到漢人的聲音,遏隆有些吃驚,順著聲音看去,不由怔了,當先一人不就是鬆山堡的吳逆趙強嗎?
“怎麽?不認識我了?”
趙強笑咪咪的打馬走到哥薩克中隊前麵,打量了一眼吃驚的遏隆,故作奇怪道:“故人相見,遏管事怎麽也不打聲招呼的?”
“你還沒死?”
遏隆感覺自己是在做夢,趙強那漢人竟然可以大喇喇的站在羅刹人前麵和自己說話,而且那些羅刹人看樣子對這趙強還十分懼怕。什麽時候羅刹人怕起漢狗來了?更讓他疑惑的是,為什麽這些吳逆沒有被清兵追剿而會出現在這裏的。
“我當然沒死,嘿嘿,遏管事當初安的好想法,指著我們這些吳逆當替死鬼是不是,可是老天和管事開了個天大的玩笑,我趙某人和一幫兄弟不僅沒死,而且還再舉大旗,重振平西王大業!”趙強說著說著,臉色突然掛了下來,厲聲叫道:“遏隆,你聽著,這片土地現在是我關寧軍的地盤,所有的人口牲畜都是我關寧軍的,就連山上草木、天上的飛鳥、水裏的魚兒、林中的野獸統統都屬於我關寧軍!”
“你們在我們的地盤居住,就要服從我們的指揮,現在,我要求你立即將族人全部遷往雅斯克,我保證你們會生活得安居樂業,如果你不願意,那我們隻能刀兵相見了!”
冷不防趙強態度變得如此之快,語氣不容人置疑,話中殺意也一點不掩飾,遏隆聽得呆若木雞,竟然沒有開口說一句話。見他這樣,紮爾勒等巴爾虎人忙在後邊提醒道:“族長,不能信那些漢人的鬼話!”
“我們利用過他們,他們一定會報複我們的!”
“漢狗和羅刹人一樣,都不可信,咱們要是聽了他們的話,到了雅斯克後肯定會被他們殺光的。”
“我們可是餓死過不少吳逆,要是降了他們,不是自尋死路嗎?”
“族長,你帶老人孩子女人撤到山上去,我們頂住他們!”
紮爾勒是這群巴爾虎人叫得最凶的,也是反抗之心最強烈的,作為族中最勇敢的年輕人,他一直被視為族長的最佳繼承人選,要是族長投降這些漢人,那麽他就失去繼承族長大權的機會。他盤算過,寨子後麵就是大山,隻要族人們往山上一鑽,那些漢人就拿他們沒辦法,隻要男人們能擋住一小會,大多數族人就能安全逃走。
對麵巴爾虎人的話聽在趙強耳裏,他卻是沒有開口再恐嚇他們,隻是津津有味的望著遏隆,想看他如何決擇。說心裏話,趙強可不想遏隆選擇明智的投降,因為那樣一來,他這趟可算是白來了。本來對付一個小小的巴爾虎部落根本用不著他師團長親自出馬,護衛嚴錢甚至雅斯克治安隊的隊官都可以前來解決此事,之所以趙強要親自出馬,無非是想出口在鬆山堡的惡氣。若是遏隆一聲不吭就選擇投降,那趙強也沒舉再拉下臉來對他們揮動屠刀,這樣可是自己打自己的臉。
君子報仇,十年不晚,但現在報仇的機會擺在麵前,趙強可就當不得君子了,有時候,他自認自己是十足的小人,記仇得很,這年頭君子根本沒市場,要想在關寧軍樹立自己的權威,英勇善戰是不夠的,最主要的還是要用鮮血鑄就自己的權威。敵人的血固然重要,但那些敢於反抗的各族也是樹立權威的好對象。
趙強這次帶來了暫編漢軍第二營,也想讓他們見見血。不見血的男人如何能勇敢的走上戰場,麵對那血肉橫飛的戰場。
“紮爾勒,集合所有的男人,準備戰鬥!”
遏隆在盯著趙強看了小半柱香時辰後,終於做了他認為正確的決定,對麵的漢人根本不值得相信!
“族人們,我們之所以從鬆山堡逃到這,就是為了不讓別人欺壓我們,可是這些漢人卻又要來壓迫我們,所以我們無論如何也不能投降,我們就是死,也要死得有尊嚴!”
巴爾虎男人們在族長出現後,就下意識的全團了過來,在他們眼裏,族長不單單是一族之長,更是所有巴爾虎人的主心骨,有他在,什麽危險都嚇不倒他們,有他在,再可怕的敵人也是可以戰勝的!
“戰鬥!戰鬥!戰鬥!”
操著弓箭、長矛的男人們盡情的叫喚著,引得對麵關寧軍側目不已。
“師團長閣下,格裏夫斯基請求殺光這些愚蠢的野蠻人!”
通過翻譯,趙強告訴格裏夫斯基:“可以,格裏夫斯基總旗,我不希望看到一個活的野蠻人。”
遏隆的選擇讓趙強鬆了一口氣,巴爾虎人表現出的戰意也讓他放下了不少罪惡感,既然他們選擇戰鬥,那就戰鬥吧。
“勇士們,進攻!”
在格裏夫斯基的吼聲中,哥薩克軍官驅使手下的俄國兵們往寨門衝去。
哥薩克中隊沒有配備火器,使用的都是冷兵器,為了壓製巴爾虎人的弓箭,趙強將自己的近衛小隊派了上去,他們除了戰刀外,人手一杆火銃,另外治安隊、暫編漢軍第二營的所有弓手都被調了上去,密集的遠程火力很快就將巴爾虎人稀弱的抵抗壓製下去。
在十多名哥薩克軍官縱馬衝擊下,簡陋的寨門被衝開,大門衝開的時候,那些俄國兵好像再次回到了當初征服清國人的戰鬥中,本能的獸性讓他們狂性大發,“嗷嗷”叫著衝了進去,與衝上來的巴爾虎人衝撞到一起。
“殺敵,殺敵!”
遏隆被幾個族人護著一邊往後退,一邊大聲為那些抵抗的族人打氣。族內的老人孩子和女人已經開始往後山跑,現在就看紮爾勒他們能擋到了多久了。
“嚴錢!”
“屬下在!”
“看到那個巴爾虎年輕人沒?”
“屬下看到了。”
“去,把他殺了。”
趙強冷冷的看了一眼遠處連殺三個俄國人的紮爾勒,給了嚴錢一個手勢。嚴錢重一點頭,從馬上躍下,提了把從清軍佐領手裏奪來的長刀,衝紮爾勒跑去。
寨門被攻開後,紮爾勒就知道擋不住了,可是為了給老人孩子們足夠逃跑的時間,他必須咬牙帶著餘下的男人擋住如潮水般湧來的關寧軍。
“殺!”
再一次逼退對麵兩個羅刹人後,紮爾勒的呼吸有些加快,汗水濕了一身,見十幾米處最要好的族人彭木和萬山他們陷入重圍,忙要過去救他們。可是還沒等他邁步,就見一條黑影從一邊躍來,還沒等他舉刀揮去,就覺肚子好像一涼,低頭看去,一柄長刀已經從肚子上劃過,血從縫上如噴泉般噴出,然後腸子全部流了出來....
“不過如此,我還當你身手有多了不起呢。”
一擊得手,嚴錢看也不看刀還舉在手裏的紮爾勒,帶人往裏突了進去。
紮爾勒死後,巴爾虎人的抵抗崩潰,趙強將治安隊和暫編第二營的漢軍全部壓了上去,因為他看到了正在往後山跑的老人孩子。
想跑,門都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