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然也不能讓劉德就這麽單槍匹馬到尼布楚和戈洛文會談,該有的陣勢還是要有的,使團嘛就要有個使團的樣子,規格上得讓俄國人正視,所以趙強給劉德的“使團”配備了一個中隊的騎兵、另外還從近衛師團調了一個中隊火銃兵,軍曹民曹相關人員各十人,俄語翻譯三人,共計四百二十三人組成了這支代表團。同時傳令駐紮在圖古爾斯克的後衛師團,讓他們派一個大隊與杜吉根思克警備大隊一起護送劉德一行前往尼布楚。在使團前往尼布楚後,這兩個大隊便在距離尼布楚四十裏的安克河邊駐紮,密切注視俄軍動向,一旦使團發生不測即往解救。為防萬一,趙強讓左銘南抽調三個大隊前往杜吉根思克以防不測。
因雅斯克以北已經降雪,道路不便,所以一直在趙強腦海裏醞釀的赫哲“雪橇”隊成形,兩百名赫哲人連同八百六十條狗、二百架雪橇擔負使團的運輸任務,除駝人外,攜帶的糧食等物資也一律以雪橇運輸,這樣可以減少人力,加快行軍速度。
赫哲人利用雪橇在冬天行進已有千年曆史,其所用的雪橇與趙強後世看到的雪橇差不多,也都是由狗拉,少數由馬匹拉運。一架大些的雪橇需要五到六條狗拉,雪橇上可載三到四人,小些的也可以容納二人乘坐。單純以狗拉的雪橇速度自然趕不上馬匹拉運,但卻是比人用兩條腿走的要快,一般一天行進四十裏是不成問題的,若積雪足夠厚,甚至還可以達到五十到六十裏的行軍速度。算算路程,現在出發,大概在十二月初就能到達尼布楚。
這支關寧軍的第一支雪橇隊是中隊編製,隸屬軍曹後勤司,中隊總旗是赫哲人穆棱,原第二步兵聯隊的一名小旗,其與親人是隨頭人漁林司長依安一起主動投奔的關寧軍,忠誠度上絕對過關。不過赫哲人卻是生性不善戰,他們是天生的捕魚好手,卻不是優秀的士兵,所以關寧軍中赫哲軍官和士兵都不多,大多數都在民曹和一些非戰鬥崗位上效力。但他們和鄂倫春人一樣,沒有一個賤民,全部是自由民,享受著關寧軍的戰爭紅利。
劉德一行是在十月初九啟程的,臨行前趙強率齊壯、賀滿川、魏季等一幹在雅斯克的軍政大員為他們送行,直送了三裏地才回去。齊、賀等軍方將領對於劉德去和羅刹人談判都有些不能接受,他們認為現在的羅刹人已經被削弱的厲害,根本不值得重視,開春之後就是把他們盡數趕出東方都沒有問題,卻不知大帥何以要讓劉德去和他們談判,怎麽看和羅刹人都沒有什麽談判必要。古話說得好,趁他病要他命,現在羅刹人力衰,正是一舉蕩滅他們的好時機,現在不打落水狗卻反過來要和他們談判,這多多少少讓一幫軍功建立在羅刹人身上的軍官們質疑。
對於部下的疑惑,趙強的解釋是明年關寧軍的主要敵人是清軍,在共同的敵人麵前,羅刹人就是咱們的盟軍,正所謂敵人的敵人就是朋友,既然清軍視羅刹為大敵,那麽關寧軍就不能把羅刹人給徹底剿滅了,留著他們牽製清軍也好。況且對清戰事一開,用兵的地方就多了,屆時也沒有精力騰出手來解決殘餘羅刹人,所以為了免兩麵受敵,就必須和羅刹人坐下來談。而且要是談判真的成功,關寧軍也可以從羅刹人手中獲得一些支持,這對於目前一窮二白的關寧軍而言,無疑也是一大臂助。
聽完趙強的解釋後,齊賀等人還是有些不太明白,不過大帥怎麽說就怎麽做了,當下各自回到部隊去抓訓練去了,談判的事情是文人做的事,可不幹他們這些大老粗什麽事,還是訓好自己的兵等開春後搶個頭彩要緊。魏季則去忙著他民曹的事務,現在各司事情多得嚇人,那些個司長多是不能拿主意的主,勉強在位子上應付著,大事還得他定才行。
劉德走後,趙強又等了兩天,卻遲遲等不到派到清占區的那兩個達斡爾情報員回來,安馬爾那邊也沒有情報傳來,這下他實在坐不住了。隨著時間一天天過去,氣溫也一天天冷得厲害,自己下令提高賤民口糧標準也讓存糧以驚人的速度消耗著,若再這麽等下去,恐怕真要坐以待斃了。左思右想之後,趙強決定冒回險,這就親自帶人南下,無論如何總要搞些糧食回來。若是運氣好,找到清軍軍糧的轉運點,那就奪他們的糧食,若是運氣不好找不到轉運點,那就學學契丹人打滿人的草穀,反正有哥薩克大隊在,清軍也懷疑不到關寧軍頭上。更何況,每年冬季,俄國人各據點的守兵南下擄掠也是家常便飯,隻不過這次規模大些而已。下定決心後,趙強當即開始部署南下事誼。
格裏夫斯基的哥薩克大隊是南下主力,也是偽裝主力,此去可全靠他們的大鼻子綠眼睛打掩護,所以肯定是全部帶去的,另外騎兵也是要帶一部的,不然要是不走運碰上清軍八旗,動手就不那麽利索了。據孫有田上次的情報說,擔負押運任務的是清軍吉林將軍和盛京將軍的部下,全是正宗的滿八旗,戰鬥力方麵自然不會弱到哪去,提前準備總是好的,不然真要遇上他們,雖說憑著哥薩克大隊清一色的紅毛鬼能唬住清軍,但從他們手裏把糧食搶下卻是不太容易。有一支騎兵在手就不同了,就算清軍發現有什麽不對,也隻會把關寧軍的騎兵誤認為羅刹人的協從軍,暫時也不會就一下發現關寧軍的真麵目。
最後趙強決定參與南下劫糧的部隊分別是近衛師團的哥薩克大隊、騎兵師團的一個大隊,總兵力一千四百人。搶糧打草穀這種事情,不在兵多,在於神速,所以帶兩個大隊兵力足夠了,人帶多了,反而壞事。騎兵大隊是近衛師團第一聯隊的第一大隊,大隊百戶鄭國輝,原吳軍兩湖後附人馬出身,兩湖後附說的就是那些吳軍北上後歸附的原湖南、湖北的清軍綠營人馬,吳軍將這些後降的人馬一律稱為後附軍。鄭國輝三十出頭,以前是個伍長,個頭很高大,卻不是騎兵出身,一早幹的是步兵,隨趙強北上後被調入騎兵,屬於半路出家的騎兵。但此人卻好像天生就是幹騎兵的料,馬一上手,練不到半月,就能在馬上保持平衡,衝鋒時也不墜馬,再後來打了幾場硬仗後,他這騎兵算是幹上手了,戰功也立下不少,加上是吳軍老底子,所以這次整編就從總旗提為了百戶,領了騎兵師團戰鬥力最強悍的第一大隊,算是騎兵師團乃至整個關寧軍的模範隊伍。
鄭國輝在綠營時就成過家,那時隻有二十一歲,家中給他說的同村的姑娘,模樣倒是長得一般,可是勝在賢惠,孝順。國輝在軍中當兵拿餉,她就在家中伺候鄭的雙親,料理家務,還一人種著幾畝地,村裏人一提起這姑娘就挑大姆指,誇鄭家娶了個好媳婦,國輝得了個好婆娘。對這媳婦,鄭國輝也打心眼裏喜歡,二老也滿意,日子過得倒也算過得去,成親第三年,媳婦就給他生了個大胖兒子,這下可把鄭和他爹娘樂壞了,那一陣,軍營裏的兵都能看到鄭伍長天天樂和得不行,逢人就打招呼“知道不?我當爹了,我媳婦給我生了個兒子!”
好景不長,第二年也就是康熙十五年的時候,西邊的平西王突然就起兵殺到湖南了,鄭所在的綠營一仗都沒打就反正了,帶兵的遊擊把縣城的知縣老爺和幾個旗人們給一刀剁了,帶著鄭國輝一幫部下投了平西王,從此鄭就成了平西王的兵。從清軍變成吳軍後,頭兩年還算好,到處報捷,地盤占得是越來越大,清軍一見吳軍殺到,開城的開城、投降的投降、反正的反正,可是好景不長,也不知平西王爺怎麽了,好端端的就停在長江邊不動彈了。再然後,就是夕陽西下,大好局麵曇花一現,真正的兵敗如山倒。之後,鄭被清軍俘虜,和一幫“吳逆賊兵”被綁到了關外為奴。這一去,便一直到今天。鄭被發配關外為奴後,家鄉的情況一無所知,也不知爹娘可在,更不知媳婦有沒有改嫁,兒子長多高。真是可憐天下父母心,鄭國輝這麽個三尺漢子自打到了關外後,日日所思便是自己那才幾歲的兒子,夢裏都尋摸著兒子長什麽樣了,吃得飽不飽,穿得暖不暖,家裏有沒有受自己牽連。這麽個天天盼想著,鄭整個人便如蔫了一般,往日的精氣神再也聚不到他身上,就想著自己這輩子算完了,恐怕到死都見不著媳婦和兒子了,也不能再贍養雙親了。
這麽生不如死,一日不知一日的活了大半年,直到趙強在鬆山堡那振臂一呼,鄭國輝才變了個人,尋思著要是不拚這輩子真沒機會回去,要是拚了,倒說不定老天開眼,還能讓他有生之年見到兒子。人一旦煥發希望,便如生機一般,自那之後,鄭國輝恍若再生,端的是虎氣生風,衝鋒陷陣眼都不眨一下。就這麽一刀一劍、一道道傷疤的從一奴隸成了關寧軍的騎兵百戶,而且掌的是關寧第一騎兵大隊,前程更是無量。不過這些鄭都沒有放在眼裏,也從來不去想什麽榮華富貴,曆次戰功所得的獎賞他都放在一個包裹裏,軍中擄來的羅刹女人更是正眼都不看一眼,反正別人幹的他不幹,別人享受他不享受,因為他就想著早點殺回老家看兒子,除此之外,所有的一切對他而言都沒有意義。因他不玩女人,所以就和娶了羅刹娘們為妻的馬龍一樣,成了一眾吳軍老兄弟的笑料,但凡老兄弟聚在一塊,都不會忘記拿鄭國輝和馬龍開涮,對此,鄭與馬龍一樣,嗬嗬一笑,既不接茬也不反駁,任他們說去。
此次趙強親調鄭國輝的第一大隊隨他南下,看中的就是鄭的沉穩,趙強一直留意部下眾將們,看這當中有沒有未來可獨當一麵的大將之材,鄭國輝便是他所看重的幾個之一,因此這次南下便帶上他,一來讓第一大隊和清軍的八旗正兒八經交交手,二來也培養一下鄭國輝,日後好委以重任。
十一月十三,趙強率部到達首義城,將來意告訴吳四後,讓他暫時指揮首義城大隊組織城內居民成立一支運輸隊,與後續趕來的軍曹後勤司配合,在趙強指定的地點等待,準備搶運劫取的糧食。吳四得知大帥要親自去劫糧,不由勸趙強不要去,這事讓他去就行,卻被趙強婉拒了,告訴吳四你隻要好好做好自己該做的事情就行。
見趙強執意要去,吳四不好再勸,卻是提到了他的幾個結拜兄弟和潘常清,告訴趙強他想派人和他們聯係聯係,因為分散了這幾個月,也不知他們情況如何,眼下關寧軍風生水起,正是要用人的時候,他的這幾個結拜兄弟可都是忠勇營的好手,潘師爺也足智多謀,要是能夠聯係上他們,對關寧軍來說可是大大好事。忠勇和義勇二營是吳軍中的最強營頭,有這些老兵充實關寧軍,好處自然頗多,但吳大他們現在是在尚陽堡,離此地將近一千裏,這麽遠派人去聯係他們,風險太大,不如放一放,等明年開春解決進攻雅克薩的清軍之後,再廣派人南下,聯係各地起事,到時各地一齊動手,對占領關外更有幫助。因此趙強讓吳四暫時不要聯係他們,吳四聽後,欲言又止,趙強也沒留意他的神情,因為他正忙著對其他人交待事情。
清軍從盛京、吉林等地運來的軍糧走的是水路,行進路線是“遼河——鬆花江——黑龍江”,遼河在清軍腹地,趙強不可能帶著這一千多人馬大搖大擺的跑過去,而且遼河是始出發點,屯在那裏的糧食不可能太多,而黑龍江又是目的地,那裏不僅盤踞著俄國人,還駐紮著滿清從各地調來的大軍,所以趙強也不可能羊入虎口,把自己送上門去。因此唯一可能的動手地點隻能在鬆花江。但問題是鬆花江這麽長,鬼知道清軍的中轉站在那裏,難不成帶著一幫部下站在岸上看著清軍的運糧船在眼前慢悠悠的駛過不成。不過不知道不代表就不去了,現在趙強還真的隻能把希望放在鬆花江上,所以在首義城休整一天,安排好後續運糧隊伍後,第二天他便率部南下了。
趙強選擇的南下路線不是從鬆山堡那裏南下,而是從被關寧軍搶掠過的墨爾根南下,據偵察所知,墨爾根城自從被焚毀後,清軍便未在那裏再設城置官,所以除了原先散落在墨爾根周圍的小部落外,墨爾根方圓並沒有清軍的蹤跡,而從墨爾根往南走上一百多裏,再折向東南再走一百裏路,就是鬆花江。這就是說趙強現在率部前往墨爾根然後潛到鬆花江流域,至少在時間上清軍沒有辦法提前得知有這麽一支人馬出現在他們的地盤而加以防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