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平府外十裏溝戒備森嚴,上千名綠營兵密密麻麻的堵在十裏溝的兩頭,溝中擠滿了兩千多從各縣抓捕過來的滿人“逆黨”。貴為鎮國將軍,肅親王大哥、太宗長子長孫的固泰也在人群之中,隻不過這會他的身上再也看不到一絲跋扈囂張,而是跟身邊人一樣,落魄不已,抖抖瑟瑟的蹲在地上,嘴裏發出“咯吱咯吱”的抖牙聲,與往昔他仗著權勢欺壓人的模樣恍若兩人。
突然,固泰聽到不遠處有腳步聲騰猛而來,慘叫聲震蕩心肺。回頭往那邊看去,卻是自己府上的一個叫奇德裏的管事正被綠營兵追趕。奇德裏手中持著一把長劍,正和綠營兵們相持。這奇德裏當年可是前鋒營的勇士,雖說現在年歲大了,但仍不失八旗勇士的勇猛,單人持劍就硬是格開了四個綠營兵,然後趁對方未合圍前向兩側山坡上爬去,一個綠營千總看到此幕,大怒之下喝令手下立即將這逃跑的旗人捉住,一聲令下,數十個綠營兵跟在奇德裏身後也追上山坡去,但好長時間都不見他們回來。溝下旗人們見了,都道奇德裏不愧是八旗勇士,這些漢狗端是不是敵手。
固泰也佩服奇德裏身手,心中也盼著他來救自己,但久久不見他回來,正在內心搖搖,突然又看到一人赤體裸體,披頭散發從另一側坡上出現,仔細一看,竟是奇德裏,隻見他搖搖晃晃的往坡下跑,身上有血跡滲出,許是力竭不支,在離溝下還有十幾米的時候站立不住,就那樣滾到了溝下。還未等他站起來,坡上便出現了十幾個綠營兵,看到滾到溝下的奇德裏後,綠營兵立即笑了起來,衝到溝下便舉刀砍向奇德裏,奇德裏避讓不及,被數刀砍個正著,頓時血水噴射數步之遠,血水與地上的泥土相浸漬,在地上不停的抽搐。
“求求你們,放過他吧,求求你們了…”
奇德裏妻見到丈夫要死於非命,不顧害怕衝上前去拉著綠營兵的衣服涕泣求饒丈夫一命。兩個綠營兵聞聲住手,揪過奇德裏妻,用她的衣服擦拭刀上的血跡,突然又再一次砍向奇德裏,直至將奇德裏砍死才止。
固泰被眼前的慘狀嚇懵了,哆嗦不已,嚇得一句話也說不出來,可正在他恐懼的時候,有四個綠營兵衝到他麵前,拉住他的頭發要錢,一邊還拿刀背往他身上不斷的亂打。
固泰被捉時曾匆忙抓了一把其妻的飾品放在懷中,此時為求活命隻好把這些衣飾拿出來,供綠營兵們選取。三個綠營兵開始挑揀,凡金珠之類值錢之物沒有不要的,其他不太值錢的則隨手扔在地上。挑完後,又看到奇德裏妻項下有銀鎖,便用刀割去。走的時候,惡狠狠地盯著固泰說:“你們這些叛黨,爺不殺你,自有人殺你!”
聽到這話,固泰才相信了這兩天流傳的綠營兵要盡殺旗人的說法是真的了,當下料想是必死無疑了。
這幫綠營兵們估計還有差事,得了金銀後便匆匆離去。奇德裏妻哭叫著上前查看丈夫,發現丈夫的脖子前後都被刀砍傷,刀口有一寸多深,胸前的傷更重,撥開傷口都可以看到五髒六腑。探他鼻息,已是一點氣也沒有。奇德裏妻悲絕之下再也撐不住,暈倒在地,周圍的旗人們忙將她抬到通風處,掐她的人中,半響方悠悠醒了過來,醒後第一句話便是問眾人“我男人呢?我男人呢?…”
眾人見她有些癡魔,傷心過度,誰也不敢與她答話,就這般,奇德裏妻獨自一人呆坐在地,癡癡喃語,讓人見了好不心酸。
正午時分,綠營兵們開始衝進人群,拖出年輕有姿色的女人。固泰的兩個小妾見狀,知道或許能有保命之法,當下將悲色掩去,嘻笑著調戲綠營兵們,頓時引來幾個綠營兵的興趣,全都圍了過來要帶這兩個小妾走。爭搶中,以至幾個綠營兵自相奮擊,撕打在一起,後來一個把總過來喝斥後他們才罷手。隨後,那把總便將一個小妾抱至樹下野.合,那小妾也不知恥,不加拒絕,反而翹臀相迎,露裸露陰,極盡媚色,怒得固泰是青筋暴起,無奈身不由己,心中再惱也不敢妄動一步,就這般眼睜睜的看著自己戴了綠帽子。
其餘旗女也大多也被奸汙,老婦哭泣懇求不要,被那把總奸汙的小妾隨後又被數十綠營兵奸.淫,如此重創之下,她仍賣弄風騷,吸引其他綠營兵來與之淫亂,直至最後不能起身走路才歇在一邊。不過她這般賣力,好處也有,綠營兵們不再逼她殺她,讓她與其他旗女一同出溝,看樣子是要放了她們。
婦人被挑出溝後,仍留在溝內的旗人便遭到滅頂之災。上千名綠營兵一捅而入,見人就砍,隻殺得十裏溝血流遍地,再不見一活人方止。太宗長子長孫固泰身中數刀,斃於一枯樹之下,死後首級被割取,呈於永平府解往北京城。
次日,綠營兵捕捉旗人之勢稍減,但也不是不殺人,不是不掠取,隻是窮僻之處還稍微安全些。城內的旗人不管是大戶還是小戶,都被搜括一空,其子女由六七歲至十餘歲被盡數擄掠無遺。傍晚時分,京中過來數千刑徒,他們在官員的帶領下進入城內,其掠奪比綠營兵更甚,最後僅剩的寸絲半粟,也被搜羅一空,盡入虎口,前梳後篦,真是到了無以複加的地步。
九月初七這天,傳來官府公告說叛黨都被捉捕幹淨,百姓和餘下旗人不用再有驚懼,又通知漢人出丁抬屍掩埋。查焚屍簿記載的數目,僅四天內,永平府內各縣前後共有五千二百名旗人被殺,另有落井投河,閉戶自焚,及在偏僻處自縊的都沒有計算在內,想必也有千餘人之多。
九月初八,官府又貼出布告讓未有事旗人往各府縣官府領取安民證,永平境內幸存兩千多旗人以為是真,便來到官府領證,不料,等待他們的卻是無情的屠殺。這天,下了兩天的大雨停了下來,天氣晴朗,溫度也高,未來得及掩埋的積屍經過雨水浸泡而暴漲,皮膚呈青黑色如蒙鼓皮,血肉在裏麵潰爛,穢臭.逼人,再經過太陽暴曬,氣味愈加濃烈。永平境內,前後左右,處處都在焚灼屍體,即使在屋內,也是煙氣氤氳,結成如霧,腥臭氣味傳出數十裏之遠。
據永平府錄檔記,宣統元年九月初四至十一日,境內在檔各旗滿人除三千餘婦女得活,餘者盡被以“叛黨”罪處死。永平知府王永年因平叛有功,著吏部敘優一級,擬年底提任順天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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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原,清軍大營。戰旗密布,軍馬長嘶,十萬清軍依托鐵嶺結營,一眼望去不見盡頭。
禦營大帳,康親王傑書、肅親王富綏、簡親王雅布、大學士明珠、尚書佛倫、葛思泰、步軍統領席珠、李之芳、各旗都統等數十位將領官員齊聚於中,禦案後,康熙的視線一直落在那掛在帳上的地圖。
“賊軍主力集結於此,他們自黑龍江、寧古塔、吉林三地而來,有兵不下五萬之眾,內中約有數千羅刹兵,戰力不弱,乃我軍之勁敵。初戰幾次,已探有賊軍之中還有朝鮮國之人及口操倭語的扶桑浪人,哼,吳三桂的這支殘軍這次可是引了不少狼來,妄圖傾覆我大清,其心可誅!朕不將他們一網打盡,禦駕就不回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