處理完了對他來說最重要的武勝關大捷的善後事項之後,壓在武勝關大捷下麵的幾分情報露出了自己的廬山真麵目。
方才陳天祥送過來的情報一共有四份,其中最重要的便是那一份他在忐忑中等待了許久的武勝關大捷的消息。除此之外還有三份,都是應城方才發過來的情報。
第一份他隻是翻看了一眼就掀了過去,介紹的是軍政府在武昌被擒的幾個情報人員已經全部被遣返,隨之而來的還有一支約莫十多人的隊伍,打著的旗號乃是參謀部特別參謀,說要北上協助他指揮抗敵大業。
李漢冷哼一聲,隻在情報後麵寫上‘不理’二字,如今應城都在張梅生的打點之下,老狐狸自從投效了他之後倒也安分,他叫情報司安在他身邊的幾個人都沒發現他又什麽不對的地方。以他之經驗,阻擋區區幾個武昌派過來的人員卻是夠了,何況不是還有李東來在嗎!
隻是後麵李東來寫的幾句話令他微微皺了皺眉,他在密電中提到要對幾人觀察一陣,並且希望軍政府允許他暫時下令宜昌那邊的情報人員潛伏一陣的說法令他隱隱感覺到,被遣送回來的幾人狀況一定不是很好,武昌在應城這邊吃了不少暗虧,這一次隻怕用了不少手段,甚至被遣送回來的幾人還能不能用,有沒有經不起嚴刑拷打屈服甘當武昌暗線的都說不定。
他也是老情報一線出身的,對於這方麵的齷齪知道的比誰都多,當麵便應了他的要求,許他便宜行事大權。
第二份倒是令他多看了幾眼,因為來介紹的都是武昌三鎮、準備的說應該是三鎮之一的漢口局勢。
這幾日清軍兵力推進速度甚快,經二十六、二十七兩日苦戰,到昨天清軍便將陣線又往漢口市區推進了一段,至午夜民軍武裝敢死隊發動突然襲擊才將其驅逐出市區。隻是今日清軍集中了北洋兩鎮所有重炮,連續轟擊民軍陣地,導致民軍傷亡甚重,不得不放棄市區繁華地區,退守至六渡橋一線重新布防,死死的守住防線不失。
令他稍微感興趣的便是今天上午黃興親至漢口前線督戰,並將自己的戰時軍事總司令部於漢口滿春茶園,以表自己與前線士兵共生死、同進退之心。要知道這滿春茶園距離前線甚近,清軍隻要再突破了漢口民軍六渡橋防線,火炮就能射擊到他的司令部所在了!
李漢不得不讚這黃興打了個好算盤,不過雖說短時間之內起到了鼓舞士氣的效果,但也應該看看場合。
因此隻能說是走了步臭的不能再臭的臭棋。
因為就前日戰事的慘烈來看,六渡橋甚至整個漢口之失已經不可避免了,他此時不去加固漢陽城防,卻反而將自己的司令部建在戰場之後。從軍事上來講,民軍無論出於合計,都不得不在六渡橋地區死守戰線,而這一點正是清軍想要看到的,清軍據有火力優勢,重炮射程遠在民軍之上,巴不得民軍集中與一處,然後重炮轟之、對其造成大量殺傷。這是將司令部放在最前線的第一失。
而從政治上來講,孫武被奪了三鎮兵權之後心中如何能咽下這口氣,暗地裏隻怕早就擦亮了眼睛,就等黃興指揮有失之時跳出來反擊同盟會,明後兩日一旦六渡橋失守,民軍不得不後撤...到時已經成為了前線民軍軍心所依的總司令部也不得不隨之遷走,結果白白折了好不容易聚攏起來的人氣!
對於漢口局勢,李漢暫時幫不上任何忙來。甚至因為幾個對鄂中發展極為有利的戰略,他內心其實還隱隱的希望漢口失守,當然,時間卻不能太早了。因為,他還沒準備好呢!
同樣簡單的批注了幾句。
他方才將這幾份已經閱完的情報都揭了過去,翻到了最下麵,陳天祥整理時認為是最次要的一份情報上了!
情報上信息很短,卻有一個刺眼的標題----灤州兵諫!
才一看到這個情報,李漢的眼睛頓時為之一凸,握著這份情報的右手背上青筋不自覺的便暴了起來,可見心中的激動!
“終於,要來了嗎?”
他心中歎了口氣,隱隱有些激動,更有些莫名的失落,灤州兵諫...這一個情報司隻得了隻言片語的消息,甚至還不如他知道的消息跟更加確切的多的情報,終於送到他的手上了!
灤州兵諫,這是一場在曆史上僅僅留下了很少很少的篇幅,但是卻在百年之後被從曆史的廢墟之中翻出來,被一群已經失去了自信、民族脊梁骨的老學究、學者、專家、教授們或攻擊、或遺憾、或稱讚、或美譽的曆史事件。
因為他的父親的原因,李漢對於這一場源於2004年,終結於他出事前的2011年,波及了大半個學術界的探討知之甚詳。
整個曆史事件的始末是這樣的!
1911年10月29日,也就是今天。
剛剛因武昌起義,被心中恐慌的清廷從永平秋操調回駐地的輕響革命,準確說是‘英、日式君主立憲製’的東路軍二十鎮中之王金銘、施從雲、馮玉祥等革命派極力敦促張紹曾即刻舉兵,響應南方革命。反對派潘榘楹、範國障等人則力主赴湖北鎮壓起義。此時張紹曾收到彭家珍(同盟會)的急電,希望張在灤州扣留由彭負責押運支援南方的軍火。張見電即刻行事,共截獲槍5000支,子彈500萬發。
與藍天蔚、吳祿貞合稱‘士官三傑’之一的張紹曾截獲軍火後,以為實力大增,結果不停‘藍天蔚、吳祿貞’二人勸阻,逐於10月29日電奏清廷,實行兵諫,提出“廢除內閣,速開國會”,表示隻要“實行立憲”,即可“停軍不發”同時提出改革的十二條政綱:
⑴大清皇帝萬世一係。
⑵於本年內召集國會。
⑶憲法由國會起草,以皇帝之名義宣布之,但皇帝不得加以修正或否認。
⑷締結條約及講和,由國會取決,以皇帝之名義行之。
⑸皇帝統率海陸軍,但對國內用兵時,必經國會議決。
⑹不得以命令施行“就地正...法,格殺勿論”之事。
⑺特赦國事犯。
⑻組織責任內閣,總理大臣由國會選舉後,以皇帝敕任之,其他國務大臣由總理大臣推薦任之。皇族不得為國務大臣。
⑼國會有修改憲法之提議權。
⑽本年度預算未經國務議決,不得適用前年度之預算支出。
⑾凡增重人民之負擔,須由國會議決。
⑿憲法及國會法之製定,軍人有參與權。
清廷的一幫皇族宗貴自然不會接受此在他們看來的無理要求,因為一旦接受了便表示他們將喪失了手上的所有權力,比之同袁世凱妥協帶來的損失還要大得多。
不過29日正值山西舉義宣布獨立後的第二天,京畿之地正處於無兵可守的不利局麵之中。清廷本來麵對相隔還有段距離的山西都感到膽顫心驚,惟恐不接受張昭曾之提議,令他惱羞成怒興兵作亂,到時第二十鎮大軍可直接揮軍西進,直逼京城。
正是因為這種的擔心,清廷方才壓下心中怒氣,派人前往灤州‘嘉獎’與他,稱其“忠勇體國”,並賞給“侍郎銜”,表示願意接受他提出的十二條綱領。
第二日清廷果然以小皇帝名義下了《罪已詔》,宣布*,釋放政治犯,撤銷皇族內閣,維新更始,實行立憲,還以灤州兵諫的“十二條政綱”為藍本,起草了憲法,稱為《重大信條十九條》。
眼見清廷應允了許諾之後,張昭曾到底屬於立憲派陣營,並不是完全的同情革命,因此心中滿意的他便不停屬下跟藍天蔚、吳祿貞兩位至交好友勸阻,以自己的威望壓下了第二十鎮內呼籲的革命之聲。
卻不想他前番的灤州兵諫已經讓清廷記恨上了他,在他安撫了第二十鎮之後,清廷一方麵假意奉承,暫避兵鋒;一方麵緊張部署,露出殺機。先是任命張紹曾為“宣撫大臣”,南下長江一帶,調離灤州,削去了他的兵權。然後將第三鎮由東北調至廊坊,切斷了張、吳二隊會合的可能;將灤州以西的車皮全部集中於京,以防灤軍乘車西進。並在11月7日調第六鎮統製吳祿貞署理山西巡撫,削去兵權。之後派人暗殺了他!
值得一提的是,因為張昭曾自己在政治上的不成熟性,間接暗害了兩個人,即他的兩位至交好友,之前與他相約共同逼迫清廷接受‘君主立憲製’的藍天蔚跟吳祿貞。這兩日其後一人被驅逐出了東三省,不得不加入了同盟會,而吳祿貞則幹脆因為他的半路撂車丟了性命;同樣也是因為張昭曾自己在政治上的不成熟性,間接成就了兩個人,第一個便是一直沒能同清廷談妥條件的袁世凱,此番時隔三年後的複出,他的胃口明顯要比以前大得多了,因此幾番與清廷談判都沒談妥,最後還是張昭曾的‘灤州兵諫’,讓清廷的一幫皇族宗貴們徹底醒悟了自己的危險處境,果斷了放棄了軟弱無能的攝政王載灃,幾乎接受了袁世凱提出的所有‘大逆不道’的條件!至於另一位被他成就的人物,那便是後來鼎鼎有名的‘東北王---張作霖’,他在藍天蔚後來指揮的奉天起義之中果斷告密,結果導致奉天起義失敗,他本人被總督趙爾巽逐出奉天。反倒是張作霖因平亂有功,得了總督趙爾巽的賞識,日後節節高升,最後成就了一代東北王!
李漢之所以對於‘灤州兵諫’這件事情知之甚詳,完全是因為他的父親,那位研究了大半輩子近代史的教授曾經有段時間已經跟他的那些學術界的朋友、甚至學生在家裏爭論有關‘灤州兵諫’的曆史影響、成敗得失,甚至幾次爭得麵紅耳赤,差點沒因為觀點的不同跟一位相交多年的至交鬧成絕交,因此方才對此堪稱知之甚詳。
後世的國人絕對稱得上是世上最脆弱的民族、沒有之一。
因為近代史的不堪入目、以及現代科技、經濟的落後,造就了這個民族後來的幾代人扭曲之性格!縱觀後世完全可以將國人劃分為三類,即盲目自大,揪著一點西方已經更新了幾代的技術也敢放狂言技術領先,張口世界四大文明古國、閉嘴五千年璀璨曆史...當真狂妄自大、不知所謂、更不願自己睜眼去看世界(老戰最鄙視這樣的人,咱們落後了就該認清現實,然後付出五代人的努力,把差距追回來,而不是忙碌的鼓吹自己有多文明、曾經有多輝煌,當真是可笑。現在又有幾人知道,西方對於中國鼓吹了一個世紀的所謂四大文明古國曾來都是不承認的,在他們眼中的古文明中心隻有一個,即地中海沿岸的古希臘文明。所謂‘四大文明古國’不過康梁自吹,後來解放後中國拿來給自己粉臉的旗子罷了,在國外待過的朋友應該對此比較了解才是);更有自信嚴重缺失者,盲目推崇國外一切,恨不得染了頭發、換了膚色,腦中隻有西方圓圓的洋月亮,看不到自家的美;再不就是茫然自若,不管不顧一切,活著隻為吃喝、隻求活著之流,仿佛整個國家的未來、有未有未來都與他無關一般!
這股不正之風蔓延全國,將一個擁有十數億人口的大國全部囊入了其中,不止政客、富翁、白領、工人、農民,甚至老者、女人、年輕人、小孩,以及學術界都被這兩股歪風吹得扭曲看不到原來的曆史!
關於這一場‘灤州兵諫’,後世的學術界有一種令李漢跟他家老爺子嗤之以鼻的說法,隻是沒想到從04年到11年,幾年間的辯論竟然令這種否認曆史的說辭成了社會學術的主流,即當年的‘灤州兵諫’朝廷如能對張紹曾等人建議給予肯定答複,相信由湖北新軍引發的大革命完全可至此結束。張紹曾的奏折特別是十二條政綱,除了個別條款還有商量餘地,其基本精神就是要建立一個現代國家,其政體就是中國人多年來期待的虛君立憲,朝廷如果能夠對張紹曾等人的這些建議給予肯定的答複,那麽清廷能從此走上‘君主立憲’之路,依托著近代三十年的洋務運動打下的家底,清廷完全可以避免後世持續半個世紀的國內混亂,也就不會給日本可乘之機,很大幾率的就不會再有抗日戰爭,那麽經曆了百年的工業發展,中國未嚐不能真正的屹立於世界強國之林。
由此可見後世國內學術界骨氣之缺失,當真令人為之不齒!
“大帥~~大帥~~~”
耳邊突然傳來呼聲,李漢頓時精神一振,臉上啞然一笑,他竟然為了一些還未發生的事情想得入神了!不禁搖了搖頭,這個時代多了他這麽一個誤入者之後,他又怎麽會允許因為張昭曾自己的政治經驗不足,導致曆史上的那一件事情再一次發生呢!
旋即嘴角多了幾分笑意,不錯,今日方才開始的‘灤州兵諫’,實際上他自解決了襄陽南下清軍劉溫玉之後便開始命情報處抽調專員準備了很長一段時間了。如今,正要到他的那些準備向世人展露的時候了!
“伯庸!”
“到!”
“你辛苦一些,等會辦完了手上的工作之後,親自去電報處,讓電報處給應城李副官那裏拍一封電報,告訴他‘水混了、該引魚兒上鉤了’,他會明白該怎麽做的!另外,通知‘中國之聲’總部,讓他們今天晚上辛苦一些,務必要多寫幾篇好文,爭取在明日拂曉前將宣傳‘武勝關、平靖關’兩處捷報的報紙排完版,第一版挑出幾份來,給李副官,讓他派人給武昌的軍務部長孫武、大都督黎元洪各送幾份過去!”
“是!”陳天祥快速的記錄下來,完了有些疑惑的看了他一眼,詢問道:“大帥,如今武昌那邊管事的是同盟會,不需要給他們送幾份過去嗎?”
李漢臉上微微轉冷,“不用了,黃、宋二人抵達湖北,如今同盟會巨頭中已有四人齊聚武昌,自然瞧不上我等非同盟會的革命黨人,何必此刻過去貼他冷屁股。相比較他們,這時候還是失了勢的孫武跟翅膀還沒硬起來的那位軍政府大都督更需要助力,咱們這時更需要旗杆分明的站好位置!”
“是!”
陳天祥很快記錄完畢,等他繼續吩咐。
李漢這時也累了,不過精神卻很好,微微揉了揉額上太陽穴,低聲像是在與他說話,又好似在喃喃自語一般:“所有提前能做的布置,可以用出的手段我都用出來了,剩下的便是堅持了...看誰先堅守不住宣布投降!”
...
(老戰忘了是在哪一天的人民網網站上看到的了,不過至今還記得時間是今年四、五月份的一天。當時我那天正因為上火導致的牙疼,第二天痛得不得不請了一天假去買止痛藥,因此記得特別清楚…原文似乎是一個叫馬勇的學者寫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