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說山西地獨立還隻是各省獨立地繼續,令朝廷雖然心慌卻還沒亂起來的話,那麽第二天爆發灤州兵諫完全是給紫荊城內的一群愛新覺羅的宗貴們一擊沉重鐵拳….
原第六鎮統製,如今被袁世凱方才踢出了北洋軍的吳祿貞在得知山西起義之消息後,心中便動了革命之心,他立即與日本士官學校的同學,傾向革命的第二十鎮統製張紹曾,以及現在奉天的第二混成協協統藍天蔚秘密聯絡,共同商定,各自所屬新軍私帶子彈,趁北方清軍大舉南下,此時北方防備空虛,先消滅禁衛軍,然後乘勝直搗北京,一舉推翻清朝統治。
吳祿貞有才氣、有膽識、有魄力,能詩能文,他的性格豪爽坦蕩,尚俠義,但鋒茫畢露,往往不分場合,有懷必吐,以為這是英雄本色,不知掩飾,因而早就引起清廷疑忌,這一次將他北調並拿下了他的第六鎮,未嚐沒有提防在裏麵。
不過如今他雖然被朝廷認命了一個空頭銜的‘山西巡撫’,還在等待著南邊的大軍北上集結。但是與他齊名的兩人,包括張紹曾任統製的第二十鎮和藍天蔚任協統的第二混成協都未收到清廷的約束。
因此,28日得知山西舉義之後,第二日他雖然被任命為‘山西巡撫’,吳祿貞還是按照計劃,給好友張紹曾寫了一封密信,然後由他張紹曾聯合第三鎮協統盧永祥、第二混成協協統藍天蔚、第三十九協協統伍祥偵、第四十協統領潘矩楹等提出最後通牒十二條,要求在年內召開國會,由國會起草憲法,選舉責任內閣,並規定皇族不得充當國務大臣。
前線馮國璋、段祺瑞指揮北洋新軍攻入了漢口,載灃還以為自己的一個欽差大臣已經打發了三年沒碰權力的惡敵袁世凱,當時正得意洋洋地與一幫親貴看戲,猛然間收到灤州兵諫的電報,才看一眼。隻感覺眼前黑,“哐”地一聲,手上的上等紫砂茶壺落在地上,摔成了碎片。
“王爺!”身邊的侍衛最先反應過來,“出大事了?”馬上嗬斥戲子,“全部退下!”
“你……你們看……怎麽辦?怎麽辦?”載灃已嚇得連話也說不利索了,手顫巍巍地將電報遞給別人看。
灤州兵諫的這一記重拳不可謂不重,電報迅速地在各重臣間傳閱。大家都沉默不語,眉頭緊鎖,隻能聽見載灃在歇斯底裏地喊:“反啦!反啦!都反啦!怎麽辦?怎麽辦?”
麵對集結灤州的新軍隨時可能進攻京畿的情況下,清廷終於難得地拿出了高效率,很快一條有一條的對策就在一群玩弄了數十年政治的老狐狸的手上誕生了。做出了答應他們的要求,先行安撫灤州新軍的決定之後,還是有不少膽小的宗貴提議:“趕緊讓河南的兵調到京城來,拱衛京師要緊!至於南邊的亂黨,不是還有袁大人的北洋新軍嗎?湖北現在被朝廷的大軍打得連招架之力都沒了,河南還留那麽多的兵幹什麽,都撤回來。給吳祿貞幾千兵,叫他去平山西,剩下全都叫道京畿之地來守衛!”
“對!對!保衛京師要緊!”奕劻在旁邊附和,他更擔心要是革命黨打進北京,他多年積累的金銀財寶可就保不住了,“不過,袁大人那邊還要加緊一些,這局麵越來越混亂了,如今除了他以外,已經沒人能夠收拾的了了!”
這奕劻收了老袁的好處,又跟他是個親家,自然樂意看到他複出,因此最近一有機會就不忘說上兩句。
一旁的軍諮大臣兼禦林軍都統載濤、海軍大臣載洵也是這個意思,這兩兄弟都是貪財怕死之人,能夠上位完全是靠著攝政王載灃提拔,實際上卻是肚裏沒有多少水的貨色,此刻早就嚇得六神無主,完全忘記了平日裏叫囂著弄死‘袁世凱’聲音最大的三人中,就有他們兩個。
“不可!”一個與眾不同的聲音傳來,居然是良弼。良弼祖上是多爾袞,原本是清初最為顯赫的勢力,但好景不長,畢竟愛新覺羅王室不少人都對這位曾經總攬天下大權、甚至淫.亂王室的‘攝政王’心懷怨恨。多爾袞死後被奪一切榮耀,連親王都沒保住,整個家族被貶到了四川,良弼小時候家境不好,都說寒家子弟多美才,正是幼時的貧苦生活使得他不似愛新覺羅家的其他貝勒、小親王那般嬌氣、囂張,“自古雄才多磨難,從來紈絝少偉男!”。後來的他果然靠努力留學日本士官學校,成為皇室宗親之中年輕一輩地佼佼,是滿清宗貴中少有的幾員能戰之將。
江寧將軍鐵良剛巧回京敘職,此刻也在受邀行列之中,對於奕劻提到的給袁世凱放權也提出了反對,對於這位靠著‘老慶記公司’日進何止鬥金的慶親王---奕劻,他一向十分敵視,曾不止一次稱其為‘和珅第二’,此時聽到奕劻建議要給接受那袁世凱的條件,讓他出山,連忙站出來說:“袁宮保何許人也?亂世之梟雄也,王爺焉敢保證,給了他更大的權力之後,他會不計較三年前的事情。再坐得各位隻怕心中都有數,這幾年來要不是他袁宮保手下的黨羽保他,咱們早就讓他掉了腦袋了。此次還要給他更大的權力,豈不讓這匹夫暗笑我朝廷無人?不過灤州離我京師甚近,自南邊調兵也是當務之急,隻是從哪裏調兵,該調多少兵,這些咱們還要商討一番。不過已到湖北之兵不能動,湖北乃是禍亂之中,一旦拿下三鎮,天下亂黨便失了主心骨,解決禍亂隻是時間問題。如今京漢鐵路已斷,鄂中亂黨難以沿著京漢線一路直撲北京。河南之兵倒是可動,但卻不能大動,依微臣之見,不如就從河南調那三協兵力北上如何?”
“不妥..不妥,如今南下撫亂之兵已有十四五萬之眾,幾乎抽空了北方之兵。當前眼看亂黨不支、漢口戰場上節節敗退,不如趁機多調些兵拱衛京師吧!尤其是吳祿貞,他這山西巡撫還在等兵,未免他會夥同張昭曾一同叛變,還是將他打發遠離京畿之地才是(吳祿貞如今在石家莊),不如就調三萬新軍北上吧?”
海軍大臣載洵顯然嚇破了膽,在一旁提議多調些兵北上拱衛京師!
攝政王載灃是個沒主見的祝,他心裏也不願給袁世凱更大的權力,隻是又想調兵北上保護自己,這一會發現大家的視線都落在自己身上,頓時又不知道聽誰的好了,隻好將視線落在一旁的肅親王善耆身上,希望他能給自己出個主意!
“依微臣看,幾位王爺說得都有道理!”肅親王善耆慢條斯理地說道,“第一,兵諫部隊隻說要立憲,並不是革命黨,眼下情況危急,應該滿足他們的要求,袁世凱當時也提出了這些條件,現在答應他們朝廷不算丟臉;第二,嚴令袁世凱盡快就任欽差大臣並督促大軍拿下漢口,震懾那些再想造反的人;第三,朝廷也要做出點樣子來,表示一下誠意;第四,兵諫的部隊也不是鐵板一塊,要恩威並用,善加分化,切不可火上澆油。至於調兵北上,微臣以為從河南調兵不能低於兩萬,相比較灤州第二十鎮的武力,河南的那些地方編練戰力實在令微臣放心不下!”
“好好好!就按肅親王說的趕緊擬旨!”載灃好容易撈到一根稻草……
聽到灤州兵諫地消息袁世凱又驚又喜,驚地是這件事大大出乎意料,打亂了他的全盤計劃,北方一向是北洋地地盤,南方再怎麽烽火連天,隻要北方不亂,局麵就掌握在他的手中,所以兵諫給他造成地吃驚不小。喜的是他正好利用這個意外事變作為武器,壓迫清廷接受他的全部條件。
袁世凱先派人給慶親王奕劻的‘老慶記公司’送去重禮,希望他能幫襯一番,同時又給前線的馮國璋、段祺瑞下了命令,盡快拿下漢口,給王士珍下令,讓他準備抽兵北調,已經打好了不惜武力解決灤州新軍的準備。有鑒於二十鎮當中有很多是段祺瑞的部下,他又下令急調段祺瑞到灤州宣撫,借以分化;並命令王士珍把第十二協協統周符麟,調到開封府令其監視已經改調山西巡撫的吳祿貞,不叫他與張紹曾合兵一處。
同時良弼、鐵良也給載灃支招,讓他下令嘉獎張紹曾,授以侍郎銜,派為長江宣撫大臣;由徐世昌出麵聯係潘矩楹等人,迫使張紹曾南下就職;又調駐南陽的一協大軍連夜開赴石家莊,由吳祿貞指揮進逼山西清繳亂軍;同時,命吳祿貞親自書信一封,由朝廷轉交灤州“勸導”兵諫的第二十鎮統製官張紹曾,意圖暫時安撫張部,不叫第二十鎮進逼京師。
一時間花招迭出,手段層出不窮,讓人目不暇接湖北方麵也收到了灤州兵諫地消息,眾人極為振奮,革命軍在漢口的抵抗也愈加強烈。
第二天攝政王載灃以宣統皇帝的名義下罪己詔,承認自己“用人無方,施治寡術”,同時頒了四道諭旨:
1、立即實行憲政;
2、迅速製定憲法,由資政院負責起草,“與民更始”
3、革除親貴內閣,宣布一等局麵稍微平定,即以賢能之士組閣,親貴不再擔任國務大臣;
4、大赦國事犯,宣布戊戌以來因為政治原因而獲罪地關押或在逃人士,一概赦其既往。
除此之外,京師還向河南信陽王士珍、南陽張懷芝處各發了一封措辭嚴厲的調令,命其盡快劃出五到七協大軍北上,其中一協調往石家莊,其餘直接北上拱衛京師!
同時,載灃還命人請來列強駐華公使,尤其是與袁世凱交情甚好的大英帝國駐華公使朱爾典,希望他能夠幫忙前往彰德說服袁世凱內閣總理大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