趕回應城的第三天,李漢苦笑的發現,回到應城之後,每日的休息時間反而更短了,要處理的東西也多了起來。
11月4日繼上海光複之後似乎引起了什麽連鎖反應,這個國家經濟最繁榮的最繁榮的三個省份之二的江蘇跟浙江同時宣布舉義,雖至今都僅限於臨近上海附近的一些縣市,不過種種跡象都表明了,代表著江浙最富庶集團利益的幾位實業大佬都參與了其中,尤其是那位實業狀元郎張謇、張季直,他本是江蘇谘議局議長,如今則幹脆成了革命軍政府的中央教育會長,江蘇議會臨時議會長,江蘇兩淮鹽總理。有了這位身價千萬、手眼通天的大實業家之助,難道已經連成一塊江、浙、滬軍政府還會擔心沒錢、沒槍打仗嗎!
聽說北邊的京城裏,有位王爺收到了江浙兩省的起義消息之後,可是氣得吐血不止,差點一命嗚呼隨了先去的光緒帝去了!
被那兩大經濟強省擋住了風光,遮擋在其背後同一日起的貴州舉義反而沒有那麽顯眼了。
當然,李漢在看到貴州舉義的時候,眉頭反而緊皺了起來,因為如果他沒記錯的話,貴州舉義一周之後,那位號稱護國軍神的帥才蔡鍔就要派兵入川,幹預四川局勢了。
因為他曾在大學時無聊在學校的電子圖書閱覽室內看過一部介紹西南王‘唐繼堯’一生的資料片,如今雖然大多數都已經忘記了,卻還記得前麵介紹唐繼堯發家的一段,因此對於這段涉及到了他老家四川的曆史還有印象。十月武昌革命起義消息傳至貴州,貴州陸軍小學堂的學生和新軍一標進步官兵,於前日(11月3日)商定起義,擁楊柏舟為領袖。於是他就和新軍隊長趙德全連夜領兵入城。貴州巡撫沈瑜慶見大勢已去,便承認獨立。谘議局長譚西庚、自治學社首領張百麟,當即在谘議局門前升起“漢”字大旗,掛出“大漢都督府”的牌子。次日各革命團體召開大會,推舉楊柏舟任都督、趙德全任副都督。
曆史上因為內閣總理大臣袁世凱令馮國璋率兵攻漢陽,武昌危急,黎元洪電告起義各省派兵援鄂之後。新上任的湖南都督譚延闓、四川的劉存厚借口推說軍力不足,一同致電貴陽,請求同盟會出身的貴州都督楊柏舟出師援湘援川。在各省急電催請下,楊柏舟決定讓副教督趙德全駐省坐鎮,葉占彪率一標士兵援川,自己率領二標共計3000精銳援鄂,於十一月末從貴州出發,經銅仁、鬆桃、湘西。沿途招安撫降,進抵常德,不料風雲突變,黎元洪來電要他返黔平匪。而這時滇軍將領唐繼堯又以借道貴州援鄂北伐為名,乘機占據貴州,阻止他率軍回黔。
原來這一切都是唐繼堯使得手段,雲南起義之後,未來的西南王唐繼堯一躍成為了雲南軍政府的一員大將,讓他認識到了權力的好處。無奈上邊有巨人蔡鍔擋道,而以他在滇軍新軍之中的威望,遠遠差於協統出身的雲南都督蔡鍔,謀奪一省之長的位子看上去十分遙遠。不過他乃是心思縝密之人,很快旁邊的貴州起義之後,與他同為同盟會成員、在會內地位卻遠不如他的楊柏舟一躍成為了貴州都督,這無疑令他豔羨的同時生了嫉妒之心。恰巧楊柏舟麾下有幾位同為同盟會出身的將領都對他有所不滿,寫信與他泄憤,於是唐繼堯便動了奪取貴州都督的心思。
說服新軍出身的湖南都督譚延闓並不困難,他自兵變斬殺了前任總督之後得來的都督位子並不穩固,省內不少同盟會成員都對他虎視眈眈,因此唐繼堯隻是書信一封派人送給湖南都督譚延闓,陳明了各種利害關係之後,他也樂得賣唐繼堯一個人情,親自書信一封遞給楊柏舟,希望他能出兵援助湖北。而重慶鎮守使劉存厚跟唐繼堯多年的老交情,他隨11月11日援川滇軍入川,後來不願回滇之後留在四川做了一段時間的重慶鎮守使,得到唐繼堯的書信暗示要送他一標新軍,自然樂得幫襯。也為他修書一封送到了貴陽,請求黔軍入川!除此之外,唐繼堯還寫信聯係了他在日本時的兩位友人,即山西都督閻錫山、江西都督李烈鈞,有這幾位的電報催促,才有了楊柏舟後來的出兵援鄂,結果被準備多時的唐繼堯買通了他的手下,斷了他的後路之後引動貴州亂局,然後派人向雲南軍政府求助,指名點姓要他唐繼堯入黔平亂。蔡鍔何等聰明的人兒,初時還不知道,很快便想明白了他的花花點子,不過在唐繼堯保證唯蔡鍔之命後,又念及他乃是自己手下老人,這才睜一隻眼閉一隻眼,更在第二年初為他掙來了原本屬於楊柏舟的貴州都督之位!
一代名將尚且參與了這些齷齪事情,並且無論唐繼堯還是楊柏舟都同為同盟會成員,清末民初內裏政務之混亂、肮髒可見一般。這段曆史在後世很少有人知道,一來因為政體的緣故,國內學者很少整理研究民國時期的曆史,少數的一些資料也隻有國內的一些比較嚴肅的軍事學院跟政府、軍方的資料庫內才有,當然國外、台灣那邊的一些專業論壇上也應該能夠找到,李漢也是因為學校的關係才知道一些。
摩擦著下巴這一周來都沒能仔細整理,如今已經密密麻麻長滿的胡渣,李漢手指不經意的不時點在桌子上。
貴州起義的消息就像鍾聲一般,不間斷的在他腦海中回蕩著。雖說有他的蝴蝶影響在裏麵,但是到目前為止,國內的曆史大勢都跟他記憶中的相差無幾、影響甚微。就此看來,他僅有一周多的準備時間,去準備應付四川的事情了!
眼神有些出神的望著窗外,打回老家一直是他穿越以來的夢想。隻是這段時間借助著大小漁利,他成功的在湖北扶搖而起,如今所占湖北十府之中的一半雖不敢說根基穩固,至少已經有了幾分基業的樣子了,也是因此受了牽絆,一直都沒狠下心來盡起鄂中分軍政府之兵入川!否則沒準如今他也成為了一省都督也說不定了!
笑了笑,李漢很快就將這些雜念甩了出去。占領天府之國的好處不少,但是惡劣的地利跟交通限製了他初期的發展,即便是上天再讓他選擇一次,他也會選擇留在湖北,先掌握了黃金水道之後,再慢慢圖謀四川亂局,正如他現在的布置一般。
重新收束心神,卻發現要處理的文件都已經處理完了,鬆了一口氣,他也確實有些乏了,便喚道:“來人!”
“是!”
門被推開,正在門外值守的警衛走了進來,“大帥,您有什麽吩咐!”
“去吧陳副官叫來,還有昨天張先生提到的幾位見識不凡的新來學生,一並帶來與我見上一麵吧!”
“是!”
警衛得了他的命令立刻便出去了,不久之後,正在軍政府駐地辦公處內的陳天祥匆匆夾帶著他那從不離手的文件夾趕來報道了。
“大帥,您找我!”
李漢點了點頭,伸手點了點不遠處的板凳:“坐吧,怎麽樣,讓你這個副官給我盯著電報處,是不是有些屈才了?”
他玩笑的說道。
陳天祥臉上燦燦,他之前的確有些抱怨,自己這個副官都快成了電報處的主管了,不過這話在李漢麵前他可不敢說出來,哪怕李漢尋常經常與他們開些小玩笑也是一樣。
“算了,不逗你了,是不是有什麽情報了?”
自武昌起義之後,原本在中國並不多受重視的電報,如今已經堂而皇之的成為了最繁忙的地方,漫天飛舞的都是電波,而且九成九的都跟各地革命局勢發展有關。鄂中軍政府組建的電報處也是一樣,一天到晚的能夠接收到不少的電報,大都是來自情報司派往各處的探子發回來的消息,當然,也有來自襄陽跟應山方向的。
陳天祥應了一聲,“有一封,武昌過來的,還有一封加密的錯發到電報處,不過李副官已經派人取走了,說是要破譯之後送來!”
李漢點頭,“讓他拿走吧,先說武昌的那封,你念吧,這兩天處理了不少堆積的文件,現在眼睛有點發澀!”
“是!”陳天祥應了一聲,“湖北電,11月4日午時,湖北軍政府舉行拜將儀式,大都督黎元洪親口委任黃興為戰時總司令,掌管戰時三鎮所有民軍調度。任何不服從者、陰奉陽違者以軍法.論處,並當眾處理原清軍降將彭民、謝光等四人,其中謝光因前日戰時不服黃興命令,私自撤軍而判死罪,其餘三人解除軍籍後重責100大板!”
“呼!電報裏麵沒提到軍務部孫部長的意見嗎?”李漢插了一句嘴詢問道。
“回大帥,裏麵沒提到!不過這電報裏卻連帶的夾雜江蘇蘇州、常州兩大重鎮舉義的消息!”
李漢點了點頭便不在說話,眼睛卻猛地一眯,南京第九鎮似乎就是在這個節骨眼上舉義的吧?這段記憶有些模糊了,不過他還記得曆史,好像敗得很慘!
當然了,這些事情都與他無關,還是留給財大氣粗的江浙派頭疼去吧!
伸了一個懶腰,剛要起身到後.庭院的花園走走的時候,門外,警衛的聲音響起來了。
“大帥,幾位先生已經帶到了,您看...”
李漢一笑,“來的正好,伯庸,走,陪我去會會被張先生看中的幾位青年英才。這時間也差不多該吃午飯了,準備一壺茶水,再讓廚房隨便做點小菜什麽的,送到後院花園亭子去!”
“是!”
警衛應了一聲便離開了,李漢拿起擺在桌上的軍帽,整了整身上的衣服,衝著陳天祥道:“走吧,咱們去晚了可是很不禮貌的行為!”
“見過大帥!”
“見過大帥!”
兩人走到後花園的時候,六個年齡與他相仿或稍小一些,明顯身上還帶著一股稚氣的年輕人已經被帶到了後花園裏,見到他兩人走了進來,庭院內幾人中明顯有前日曾經去過孝感車站的,一眼就認出了他們!
李漢敬了一個軍禮,笑道:“大家不要拘謹,咱們年齡不過相仿,李某不過比各位早了些是日投身革命罷了!各位請坐吧!”
顯然看出了一隊人的拘謹,李漢率先做了自我介紹,“自我介紹一下吧,我就是李漢,因為幼時隨父母出國多年,有一個草字‘易之’也是自己隨便取得,諸君若不嫌棄,直接喚我名字即可,或者叫我一聲閣下即可。來來來,大家千萬別生分了,各位都坐下來吧。能放棄更繁華的上海、武昌來到應城這種偏僻的小地方,足以見得各位對於我鄂中分軍政府,對於李某人的信任,認為在這一塊土地上,能夠實現大家的理想、追求,這裏我先跟大家說一聲感謝,謝謝各位對於我們鄂中的支持!”
他當真給幾人鞠一個躬,驚得幾個小年輕趕忙站了起來,其中坐在一起的三個似乎相熟的人中,年齡最大的一人站出來說道:“大帥折煞了我們了,如今大帥以武昌起義之兵為根,打下這一幕大好的革命局麵,武勝關一戰之後,天下誰人不知李易之。我跟兩位同學都是從保定趕來的,月前聞聽湖北革命之後禁不住心中激蕩,本想前往漢口為革命盡一份力,前兩日正巧走到麻城縣,看上大帥在報紙上提到北線戰事打得艱難,便跟兩位同學一起轉道來了應城,希望能夠為北線戰事盡一份力!在下李濟深,字任潮,見過大帥跟各位朋友,我跟這兩位同伴都是從保定軍校趕來的!”
聽到他的名字,李漢心中一驚,旋即大喜。名人啊,而且還是後世赫赫有名的一員民國大將,當下笑道:“原來是保定軍校的高材生,嗯李濟深,我知道你,還要跟你道一聲謝,若不是你們保定師生門炸毀了漕河鐵橋,為武昌舉義爭取了幾天的時間,可能就沒有如今天下這一副大變之局了!”
李濟深被他說得一愣,跟兩個坐一起的同伴對視了一眼,有些拘謹的問道:“先生怎麽知道漕河鐵橋是我們炸毀的!”
這事朝廷雖然知道肯定跟保定軍校的學生有關,隻是他們口風甚緊,根本沒有傳出去一點風聲!
李漢笑道,“你們做的隱蔽,我也是偶然才從同盟會那裏聽到的些許風聲,據說臨淑先生(何子淵)有位族弟也參與了。為了防止消息傳出去遭到清軍迫害,這消息隻在舉義高層之間傳播了一陣!”
這一下李濟深才鬆了一口氣,轉過身去看向一個年輕同伴,說道:“原來消息是從輝淑那裏傳開的,我還道這消息已經傳得天下皆知了呢!”
他那個年輕同伴麵上一紅,顯然真跟家裏提到過,看到大家注意力都落在他身上,忙站起來道:“在下何貫中、輝淑,見過大帥幾位朋友,我跟任潮兄乃是一個寢室的同學,也是從保定趕來支援湖北革命的!”
他先做了個簡單的介紹,方才轉過頭去跟李濟深道了個躬,“真是對不住任潮兄,咱們炸毀漕河鐵橋之事我隻跟家兄提到過,索性沒連累了同學們,否則輝淑大罪矣!”
一旁李漢微微一楞,竟然又來了位曆史名人,這位何貫中雖然名聲不像他的同學李濟深那麽大,但是完全是因為英年早逝的原因,至少現在,他的名氣可遠在李濟深之上。雖然這其中多少是沾了他那位實業巨頭出身的兄長何子淵的光!
“輝淑不必自責,令兄乃是革命前輩,還能害了我們不成。大帥不是也說了嗎,隻有少數舉義高層知道這消息。”
三人中留著一頭齊根短發的年輕人勸道,他是一群人中唯一一個顯得十分老成的年輕人,李漢已經注意他半天了,猜測他的身份可能不簡單。
果然那年輕人注意到李漢在看他之後,恭敬的敬了一個新軍軍禮,“見過大帥、幾位,在下方鼎英、字伯雄,湖南人。也是保定軍校過來的,不過我跟任潮、輝淑兄弟不同,是軍校的炮兵教官,宣統元年升入日本陸軍士官學校第八期炮兵科學學習過幾年,今年五月才畢業回過!
“這位可了不得!這不是後世做過黃埔軍校校長,一手培訓出了數萬合格軍官的方鼎英嗎?”
李漢聽的眼冒金光,心中直歎還是出名了好啊,出了名,這些曾在民國曆史上留下重重一筆的人才都蜂擁了過來,他早就想打造自己的‘黃埔軍校’了,隻是一直找不到合適的人才,如今軍政府雖然招募了不少洋人軍官,但是西方的所有戰術並不是完全的適應遠東國情,若不是考慮到招募日本退役軍官可能會引起日本的注意,被號稱間諜滿中國的日本軍方趁機安插了間諜,他其實更想招募比較適合東方式訓練的日本軍官!